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跳下去! ...
-
防止被李国磁波网被追踪,两头在再三确认坐标后挂断了通讯,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彭继左重又倚到了陈寅肩头,陈寅也不理会,他调出乔穆提供的路线图和地势网放大,认真地看着每一处点标。
“回去后要好好睡一觉,”彭继左举起右手放在眼前,他的手心有一处贯穿伤,蛛网形状的疤清晰又深刻,“这几天太困了。”
陈寅抬起眼睛,他伸手握住彭继左的手捂在怀里,陈寅的眼睛纯黑,即使强光照射依旧深遂,就像平静的古井,大部分的时候都毫无波澜,与彭继左那光线一照的琥珀色瞳孔大为不同。
那双平静的黑色瞳孔慢慢睁大,然后愣住,陈寅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碎光在彭继左的发梢跳跃,狙击手的呼吸轻,像是拂在心头的一片羽毛,若有若无,却又无时不彰显着它的存在。
彭继左从陈寅的怀里撑着手臂坐起来,搂着陈寅的肩膀,亲了上去。
不是额头,不是侧脸。
陈寅感觉脑子一片浆糊,他手肘撑着石头,后背也抵着石面,盘腿坐的姿势让他根本无处可躲,他睁着眼睛,与彭继左对视。
只有这样清晰的注视,才能让他觉得,唇上那柔软的触感,不是梦。
彭继左也懵了,他刚才头晕,迷迷糊糊地睁眼,第一眼就是陈寅垂眸看面板的样子,陈寅见他醒了,眼神流转了下,淡淡点了下头,重又去研究点标。
也许是专注的观察员自己不太清楚,他这副样子有多...迷人。
陈寅的长相不同于彭继左明朗深刻,他发色与瞳孔漆黑,但偏偏唇色深红,眉眼修长,平时话不多人又冷,举手抬足之间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偏偏这样的人,对他,温柔又耐心。
彭继左头脑迷糊了,他攀上陈寅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倾身吻了上去。
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也僵住了。
没错,这是彭中士的初吻。
陈寅傻了,彭继左也傻了。
他们不仅一动不动,而且双双睁着眼睛。
别问,问就是毫无经验。
彭继左回过身,他缓缓向后撤,抬起一只手挡住下半张脸以求遮住自己烧红的脸颊,意识到脸大一只手遮不住后,便竭力偏过头,他的动作尴尬又小心,简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感受到唇上的温度离开,陈寅凝神,他倒是没有彭继左那么害羞,但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脸上不显罢了。
排除陈寅不断颤抖的指尖,确实是不那么害羞。
两人就面对面坐着,一个人侧着头一个人冷着脸,倒是不像刚接完吻,像刚打完架被人劝下来。
气氛不断僵化,彭继左感觉空气都凝固了,至少他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雨林不惧沙漠不畏的彭中士今天栽了。
栽在了自己的观察员手里。
观察着彭继左不断变化的面部表情,陈寅冷笑,被强吻的是他,怎么彭继左还逐渐委屈起来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
陈寅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和触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陈寅有些恼羞成怒,他抬眼看向彭继左,那边的主射手已经架起胳臂挡住了头,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陈寅一下就泄了气,只能瞪着彭继左,这边抖抖索索地护着头,那边无能狂怒,怒目而视。
眼看着彭继左怕的头都快抱不住了,陈寅无奈,上去给了个暴栗,低声暗恨:“算了!”
好家伙,好一个算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彼此无言的时候,极远处,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此时的两人已经重新穿好了电子眼,因此对不寻常的环境因素极其敏感。
彭继左率先起身,他半个身子躲在树后,借着外辅助眯起双眼,凝神看着那个光点。
很远,但是他能看清。
呼吸间,他已经做出了判断,只见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彭中士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拎起重狙,背起包,喘了口气,看着同样在咔咔系背带的搭档,走上前替他把背带系紧。
不管刚才多么暧昧,敌人追来了,他们就得放下所有儿女情长,准备战斗。
调开下午就确定好的预备地图,彭继左展开第一个点标,这是乔穆为他们准备的隐藏点,救援队伍会按照地图挨个寻找他们。
在心里默背几声后,彭继左关闭了头盔和脚踝上的夜灯,为了确认队友方位,他们的装备上安着小小的绿灯,但面临追杀,明灯就是送死。
随着陈寅脚踝上夜灯的熄灭,他们周身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草木腥气慢慢席卷而来。
陈寅看着身前的彭继左,夜幕中看不起他的动作,只能模糊地看到他仰头看着什么。
今晚的夜空深沉黑暗,一丝亮光都没有。
“会下雨,”彭继左摸了摸头盔,向后伸手,用力拽了拽陈寅的手,“跟紧我!”
感受到硬质手套下温热的触感,陈寅闭眼又睁开,用力地嗯了声。
下一秒,背包和重狙的碰撞声响起,前面的主射手已经开始奔跑,军靴踩在灌木中的声音响在陈寅的耳畔。
彭继左是第五小组的主射手,他理应在前方探路,为观察员开辟一条求生的道路。
彭继左一边观察着远方的光点,一边在心里默念点标,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陈寅有没有跟上来,他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已经在逐步开裂,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内衣,他把头盔勒得很紧,为的是压迫脑后的纱布,不让后脑的伤口崩开,要在等来救援前保持绝对的清醒。
啊,好累,彭继左想到,他在电子眼的辅助下能勉强看清眼前的环境,但灌木高硬,即使是他也走的磕磕绊绊。
感受到水珠落在头盔上,脸上也被雨水润湿,彭继左站住,他皱起眉头。
下雨了。
山路陡峭又滑湿,更难走了。
眼看着远处的追兵又近了,彭继左接下腰间的绳索,他把一头系在腰间,一把拽过陈寅,把绳子的另一头勒在陈寅腰上,更是把绳头和腰带扣在了一起。
急促又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彭继左弯下腰,双手扶着陈寅的肩膀,夜色深沉,他看不清陈寅的双眼,但依旧认真且严厉地低喝。
“如果我滑下去了,拽一下绳头就能解开,不要管我,自己先跑!”
陈寅冷笑,打开彭继左的手:“不可能!”
彭继左气急,转身就向上跑去,他身后的陈寅也不甘落后,第五小组的两位在林间穿梭,隐蔽又快速。
雨滴打在叶子上滴答作响,密密麻麻地雨珠砸在彭继左的脸上,他几乎有点睁不开眼睛,他浑身都湿透了,已经不能分辨后背流淌的是雨水还是血。
陈寅闻见了隐约的血腥味,他敏锐地察觉了彭继左吃力的喘息,陈寅上前一步用力扶住彭继左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彭继左感受到雨水落进嘴里,苦咸。
他们已经攀上了另一座矮山,那是乔穆为他们标出的第一个接应点,山顶处有一座锈迹斑斑的铁桥,连接着另一座山丘。
他们就躲在桥边的背阴处,两个人背靠着背,剧烈地喘息着。
陈寅抹了把脸:“联系上了吗?”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从逃亡开始他们就申请连接指挥室,彭继左将面板亮度调暗,手指上下翻转,向乔穆确认了他们现在的坐标。
远处传来喝马声,纷杂的马蹄在漫天的雨中回响。
彭继左回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处的地方,那是另一个山头,树下聚集着无数光点,那是仿火把手筒,追兵就在不远处了。
“陈寅,”彭继左的声音在发抖,“这个桥下的水很深,桥侧还有背水的洞口。”
陈寅安静地听着,他伸出手,摸了摸彭继左满是雨水的脸。
“跳下去吧,秦争能找到我们的。”彭继左回头看了眼桥侧,看向陈寅。
其实他也没有把握,桥高水深,没人知道下面有什么,可是停着不动就是死,下一个点标在反方向,跑过去会正撞上江云盼,他们只能移动到相对安全,但又不远的地方。
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往水里跳。
一只湿漉漉的手伸了过来,彭继左知道是陈寅,反扣住那只修长的手,冰凉的雨漫天飘扬,夜幕中杀机四伏,两只冰冷的手相互握紧。
慢慢的,他们的手心有了一丝暖意。
“不要怕,我数三声,就跳下去。”
陈寅摇了摇头,他用力向后靠,感受着身后人结实可靠的后背。
“我不怕。”
他是真的不怕,好像彭继左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
远处传来密集且响亮的马蹄声,火光渐渐近了,彭继左甚至能听见江云盼的喝马声。
他们缩在石头背后,静默屏息,随时准备着跳桥。
跳下桥便是另一座山丘的半腰,宸王府的人想要过来就得绕路,虽说也不排除他们发疯非要一起跳下来的可能,可是……
彭继左目光沉沉地看着天空。
他也没有把握,但他没有退路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终于在铁桥的那头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伸出手,呵停了队伍。
他慢慢抬起眸子,看向天空。
“出来。”
江云盼的声音淡淡,尾音极轻,但仿佛一道雷,在两人的心中炸响。
“准备。”
彭继左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皮质的军靴向后蹬踏,在潮湿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下一秒,他们背靠着背,向桥畔猛冲。
漫天的雨,闪电劈下,夜空有如白昼。
彭继左摸到栏杆,翻身跃下,陈寅紧随其后,两人背靠着背跳了下去。
皮靴底与铁质桥面碰撞,吸引了江云盼的注意,他勒马,看了过来。
彭继左紧紧抓着陈寅的手,风从身下的山谷呼啸着冲上来,吹得他耳膜疼,他眯起眼睛向上看,那一刻,身体失重,精神透支。
年轻的宸王殿下站在悬崖边,垂眸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风吹散了他的头发,江云盼的披风在空中席卷,在雨中飞舞。
雨水淋在他身上,连带着江云盼所骑黑马都浑身湿透,更将那铠甲冲洗得锋利透亮。
江云盼微抬下颌,目光冰凉,冷冷地看着下坠的两人。
他的眼中杀气四溅,但他没有再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