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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萧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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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和煦,宁王府邸里的白牡丹开得正好,正是读书的好时节,宁王世子萧毓不过十四五岁,素性沉稳文雅,又生得俊美的好相貌,难得是骑射也精熟。连着几年都替父亲去陪同郡守狩猎,英姿飒爽,连凉州城里的百姓都夸小宁王是边塞上一等一的好儿郎。
他今日仍然早起,拿了些书坐在亭边,读累了就抬眼看一看,花园的小湖中水波幽幽,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这一看,就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弟弟萧稷,明明也过了十一岁了,还是整天爬树捉鸟,混世魔王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躲在亭边的蒲芦丛中,穿着的还是新衣裳,鬼鬼祟祟地趴在地上,锦袍下摆都拖到了水里。
他被逗笑了,叫道:“阿稷,你在干什么?”
萧稷被他发现,急得连忙朝他“嘘”了一声,道:“别说话,我在埋伏魏嬷嬷呢!”
魏嬷嬷是照顾萧稷的嬷嬷,宁王虽然是实打实的亲王,却早早外放了。先弘光帝子嗣不多,但当初传位时斗得非常厉害,宁王府算是远离了斗争中心,天远地远地封到了凉州。如今也有二十来年了,两个孩子都是在边疆长大的。凉州不比京中,粗犷得多,所以也不像京中王孙一样娇生贵养,只有一个嬷嬷几个侍女照顾,魏嬷嬷老成,照顾了萧毓长大,又带大了萧稷,性格十分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做得一手好南菜,宁王妃逢过节时还特地让她做几道家乡菜呢。
凉州缺水,宁王府建在个小湖边,侍女都是到湖边洗衣,已经走过几波人了,魏嬷嬷年老,怕水冷,要等到日光把水晒暖了才来洗衣,湖边那个长条石阶,就是她洗衣的地方。
萧稷兵书不看,倒学会了打埋伏,宁王性格温和散漫,萧毓是长兄,常管着他,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骂道:“你别闯祸,嬷嬷年老,被吓一跳不是好玩的。”
“怕什么,就是要吓她一下,才能看出功夫来呢。”萧稷振振有词:“你放心吧,嬷嬷才不会掉水里呢,我还怀疑她会飞檐走壁呢。”
越说越离谱了,萧毓只觉得好笑,叫他过来:“什么飞檐走壁,你过来,仔细说说。”
萧稷一心要打埋伏,哪里肯过来,趴在芦苇丛中不肯起身,萧毓笑道:“傻子,嬷嬷现在不会过来的,你想想今天是初几?”
萧稷掐着手指算了算,他前些天刚过的生日,算清楚了,恍然大悟:“今天是初五呀。”
初五是进香的日子,凉州人多拜弥勒佛,嬷嬷独信观音,是江南人的习气,初一十五吃斋,逢五还要做晨课进香,迷信得很,只怕要中午才能过来洗衣呢。
其实要论聪明,萧毓比萧稷这种小聪明要睿智得多,过目不忘,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幸亏他从小文雅,心中有成算,不然要是像萧稷一样喜欢捣乱,宁王和王妃估计要头疼了。
果然,他一说,萧稷就露出崇拜的神色来,屁颠屁颠爬起来,凑过来,趴在亭子下面道:“哥,你怎么记得这么多,你教我怎么埋伏魏嬷嬷好不好?”
这家伙从来是见风使舵,刚刚叫都叫不动,现在就乖乖叫哥。大概是得了萧毓的提醒,把他认作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了,一心要把萧毓拉过来一起捣乱。
萧毓这才卷起书来,笑着看他,春日阳光暖,照见他面孔俊美,温润如玉。向下看着萧稷,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埋伏魏嬷嬷呢,飞檐走壁又是怎么回事?”
他问到重点,萧稷有点不愿意说,但萧毓也不催,只是看着他,目光自有重量。
“好吧好吧,告诉你吧,但你不准告诉别人去!”萧稷得意得很:“这可是大秘密,满府里只有我一人知道呢!”
萧毓可不信他这副模样能探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不过读书累了,也愿意逗他玩玩,还笑着附和:“这么厉害呀?”
“那当然!”萧稷得到他夸奖,顿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立刻抓住栏杆,猴一样爬了上来,要跟他细说。萧毓不动声色地移开桌上书本,免得被他甩一脚泥。
“我跟你说,这事可要从上个月我跟阿娘去看白龙井说起!”萧稷做好架势要从头讲来,先在桌上抓了块点心塞进去,又喝萧毓的茶,灌了一大口,还批评:“这什么怪茶,淡出个鸟来!”
他不爱读书,专爱练武,又不肯吃苦,练不好,整天听酒楼先生说书,学人家的江湖气。这是去年底来了个押镖的师父,跟王府的守卫裴教头是师兄弟,就留在府中住了两晚,说裴教头的酒淡,“嘴里淡出个鸟来”。他听了,立刻就学了过去了,从此什么都能淡出个鸟来,差点没把看着他吃饭的侍女黄萍气哭。不过他还是怕宁王和王妃的,在他们面前不敢说。现在当着萧毓敢说,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萧毓倒不急着纠正他,只问:“看井又发生什么事了呢?”
“不是说白龙井枯了五十年现在又出水了吗?看的人可多了,阿娘说要与民同乐,所以就没清路嘛,静悄悄带着我们就去了,当时人可多了,我至少发现了三个强盗……”
萧稷说得振振有词,但他只要看见人穿得有点江湖气就说人家是强盗,要么就是大侠,纯属话本听多了,上次过天水渡头,那个掌舵的船夫干干瘦瘦,穿了一身蓑衣戴着斗笠,拉纤手法娴熟,他就说别人是绝世高手,把一船人都逗笑了。
萧毓知道他这毛病,也不往心里去。只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呀。”萧稷说道,见他笑,又忙道:“别笑呀,我们就是那时候被强盗盯上的,当时魏嬷嬷还不在呢,多危险!强盗当时没抢我们,等我们回府,就开始了,准备了十几天。上个月二十五,就来抢我们了。”
“二十五?那不是你生日吗?”
“是啊,那天可好玩了!”萧稷眉飞色舞地道。
那天可不是好玩,本来王妃有点惯着他,说一年一次狗长尾巴尖的日子,要满足他的心愿,点了个戏班子到王府里来,唱的是盘天河,是将大周太祖开国时谋主罗慎思用计杀了小韩王的故事,热闹得很。本来萧稷是吵着要听破白虎阵的,听到这个也心满意足了。开心得很,人家在台上打,他在台下打,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木棍,自称名将狄勇,要府内小厮扮演小韩王,和他对打。差点杯碟碗筷都被打碎了,凉州府尹都笑:“小世子这是在下逐客令呀。”
“那天我不是跟阿郑他们较量吗?他们联合起来,追着我打,我就跑到厅堂后面去了,钻到树林子里躲他们。还好我哪天去了,就被我发现了强盗了,有三个呢,都穿着夜行衣,翻墙进来的。”
听到夜行衣萧毓还没什么反应,萧稷管一切黑衣都叫夜行衣,但翻墙这点总是不会错的,难道那天真有窃贼进来?
“是来偷东西的吗?”
“不是,说了是强盗了,可凶了,功夫特别好,飞檐走壁,根本不用绳子,一下子就下来了,我还以为是只大鸟呢。我当时吓坏了,刚想大叫,就被发现了,还好魏嬷嬷在,我怀疑她是感觉到杀气了。”
萧毓听出了端倪,也懒得管他那些杀气,内力之类的词,只问:“后来呢?”
“后来魏嬷嬷一下子就把他们打跑了,你知道摘叶飞花吗?魏嬷嬷就是用树叶子把他们打跑的,就这样,”萧稷举起两只手来,手里做一个捏着叶子的形状,演示给萧毓看:“这样,咻咻咻,飞出去的叶子都有声音的,比弓弩还快,那几个强盗被打伤了,我都看到血了,然后魏嬷嬷说‘老婆子今日持斋,不开杀戒,滚吧!’他们就都滚了!”
萧稷听多了故事,自己也讲得有声有色,萧毓虽然怀疑,也知道他不会扯这样大的谎,所以故意道:“我不信,哪有这样的事,怎么父王和母妃都不知道吗?”
他是摸透了萧稷的性格的,知道这家伙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是信了他,问他要证据,他一定卖起关子来,还要你拿东西来换。要是你说句不信,他立刻急得团团转,把什么证明都搬来给你看,非要你相信他不可。
果然他这么一说,萧稷就急了,拉着他道:“你别不信呀,后墙上还有血迹呢。”
他拉着萧毓去小厅堂后面的院墙看证明,宁王府地方宽广,却不豪华,正厅是日常饮宴的场所,绕过一片杂树林,就是萧稷说的小厅堂了,他找到了当天那棵大榆树,非要给自己哥哥看墙上的血迹。但奇怪的是他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些墙皮剥落的痕迹。
“一定是魏嬷嬷后面再来,用剑把墙皮削去了!”他十分沮丧,自己说服了自己:“一定是这样的,江湖侠客都是带剑的。”
“那她整天只在王府活动,你有没有找到她的剑藏在哪里呢?”萧毓问他。
萧稷被问住了,他一心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素日的机灵劲都憋住了,急得直挠头。却看见萧毓绕着树走了一周,似乎在查看什么。
“你看什么?”
“飞檐走壁的轻功虽然有,但也要有借力的地方,这棵树这么方便,他们就算进来的时候不用,打起来的时候生死关头,肯定要借这棵树的力,或者躲避在树后的,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说话声音不紧不慢,条缕清晰。
萧稷顿时喜出望外。
“那你是相信我了!”
萧毓笑起来。
“你虽然傻乎乎的,但可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他揉了一把萧稷的头,笑道:“况且我已经知道痕迹会在哪了。”
“在哪里?”
萧毓没有回答,而是蹲了下来,如果按萧稷的说法,刺客是落地之后才发现他的,那第一反应一定是抓他,但又被魏嬷嬷发现了,他们打不过,自然会逃窜,那么高度就不会太高,他沿着树身一路往上看,在齐肩的位置发现了端倪。
“在哪?我也要看!”萧稷急得直跳脚。
黑色的榆树干上,有一点不为人察觉的暗红,如果是这样,也不能说明就是血迹。关键是血点中心,有一个极小的细点,比绣花针大不了多少,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如果是这样,那魏嬷嬷的功夫,确实如萧稷说的一样,比弓弩还快。这点痕迹,是武器穿透了刺客的身体,带着血点,射入了树中。
魏嬷嬷到河边洗衣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萧稷虽然埋伏得不错,还用芦苇编了个帽子带在头上,但从芦苇丛中跳出来时,还是没能吓到她,魏嬷嬷只是笑道:“世子这样顽皮,看我不告诉王妃去。”
“你去告嘛!我还要告你呢!”萧稷嚣张得很。
“哦,世子准备告老婆子什么状呀?”魏嬷嬷笑眯眯地问。
萧稷看了一下周围,不见人影,才神神秘秘地凑过去,道:“你别装了,我那天都看到了,就在厅堂后面,你打跑了三个刺客,用的就是摘叶飞花,咻咻咻,对不对?”
魏嬷嬷神色和蔼,手里还端着洗衣的木盆,不过五六十岁,俨然是个普通的老妇人模样,发髻都花白了,一脸笑意:“我不知道世子说的什么。”
“哼,还装,你等着吧,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抓个正着,看你还不承认。”
萧稷是少年意气,他反正整天没事做,和魏嬷嬷就杠上了,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够烦人的。
“是真是假,是亲眼所见,还是世子做了一场梦,又有什么区别呢?”魏嬷嬷笑眯眯地道:“老婆子衰朽残年,哪里会什么武功呢?”
“我不管,反正我迟早会抓到你的。”萧稷气哄哄地说完,又跑走了。魏嬷嬷还笑:“世子别老在湖边玩,小心掉到水里,老婆子可不会游泳。”
“不用你操心。”
魏嬷嬷在水边放下木盆,开始捶打衣裳,时不时直起腰来,捶一锤酸疼的老腰,又抬头看一回天。塞上的天空又高又蓝,就连春天也是晴空万里,在这样的天穹下,人似乎变得非常渺小,如同湖边苇草,或者湖中小舟,随波飘荡,不问东西。
她正看天,却听见萧稷喊道:“魏嬷嬷,看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湖边的小亭子顶上,在那作怪样,一会学小梁王,拿着根芦苇挥舞,一会做鬼脸,最好笑还是学他说的魏嬷嬷的模样,两手捏着摘叶飞花的样子往外挥:“咻咻咻,咻咻咻!魏嬷嬷,你那天就是这样打的!”
魏嬷嬷不由得被他逗笑了,刚要说话,脸上神色却忽然一变。
萧稷脚下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断裂声,是亭子顶上的一根椽子,年老失修,直接被他的金鸡独立踩断了,他脚下一滑,就这样直接从亭子上滚了下来,掉进了湖中。
这湖虽然不大,水却极深,下面更连着暗潭泉眼,不然怎么会在塞北这样的地方常年蓄水。萧稷虽然皮,却是个旱鸭子,登时被淹得在水中扑腾不已,眼看着脑袋都快沉下去了,还在吐泡泡,叫:“……嬷嬷……救我……”
魏嬷嬷神色凝重,脑中转过千万个念头,萧稷的淹水样子万分紧急,好在周围没有一个人,连一丝气息也无。
江南人都知道,小孩儿经了水是最难的,就算淹不死,肺里进水也容易伤寒,常有名医都束手无策的!
魏嬷嬷当机立断,不再犹豫,直接足尖一点,只见她周身似乎鼓起一阵风般,穿着宽大布衣裙的胖身体竟然直接凌空飞了起来。湖边一路都有芦苇,她身轻如燕,如同蜻蜓点水,借着几枝芦苇的力,几起几落,直接飞到了亭边。然后足尖一点栏杆,俯冲而下,如同鱼鹰捕鱼一般,直接冲向湖面。揪住萧稷的衣服,将他从湖中拎起。同时抬起衣袖,飞出三点寒光。
如果萧稷看得清的话,应该会认出,那根本不是什么摘叶飞花,而是三根金针,恰恰击中亭中的石桌,顿时弹飞出去。魏嬷嬷就借着这一弹之力,拎着萧稷,稳稳落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其实她把萧稷倒拎起来控水的时候就发现了,练武之人眼力非凡,那亭中断裂的木椽哪里是年久失修,断口那样整齐,分明是被人锯断的。
而萧稷也没有吐出一口水,他根本是假装溺水,哪有水可以吐。
“好啊,终日打鹰,没成想被鹰啄了眼睛。”魏嬷嬷中了萧稷的计,倒也不恼,反而有几分欣慰,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虽然掏空心思算计自己实在有点太皮了,但也说明确实是聪明,心思缜密,笑道:“小世子要是把这心思放在读书上,哪有学不成的?”
萧稷哪里听得进去,落汤鸡一样,还得意得不行:“嘿嘿嘿,可算被我抓到了,你以后可不许说自己不会武功了。”
“那也未必。”魏嬷嬷笑眯眯地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人,老婆子死不承认,世子又能怎么办。”
“哈哈哈,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还好有个人证!你看那是谁?”
魏嬷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观景楼上,拿着书朝她挥了挥手的,不是萧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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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猜到的,小世子虽然顽皮,却没有这样缜密心思,还是小王爷设计得好,连躲远了隐藏气息都想到了。老婆子不会水这点,小王爷也是早就知道的吧?也就小王爷小时候王妃说过一两次,真是过目不忘的记性。”魏嬷嬷上了观景楼,见到萧毓,只赞叹不已。
“嘿,怎么只夸我哥呀,我也厉害呀,我一上午就学会游泳了,演溺水演得多好。”萧稷顿时不服气了。
他本来是个旱鸭子,阖府人都知道,不然魏嬷嬷也不会中计。也亏得他一片苦心,为了骗魏嬷嬷,一上午就咬牙就跟着萧毓学会了游泳。
“小世子要把这功夫用在读书上……”
“又来了又来了,我就不用在读书上。”萧稷反正是一副混世魔王的形景,还威胁起来:“嬷嬷快教我你的武功,不然我就跟阿娘告状去!”
魏嬷嬷只是笑而不语,她其实也溺爱萧稷,见他这样顽皮,还摸着他的脑袋,给他把新换的衣服理好。
“笑什么呀,你不愿意教是不是?”
“不是老婆子不愿意教,是府中自有规矩……”
“什么规矩?”
萧稷只心急问个不停,魏嬷嬷却不愿回答,问急了,一边的萧稷笑着道:“是母妃的规矩。”
魏嬷嬷只点头,萧稷也算机灵,见他们这样,也猜到了:“阿娘知道嬷嬷会功夫对不对,嬷嬷跟阿娘一样,都是江南人,嬷嬷是跟来保护阿娘的,怪不得阿娘从来不提外祖父家呢,外祖父是不是江湖的高手?阿娘怎么会嫁给阿爹呢,是躲避仇人?是为了取秘籍?还是来报仇的?”
他天天在酒楼听江湖故事,脑子转得快极了,只等魏嬷嬷一句回答,他就要编出个荡气回肠血海深仇的故事来,急切的模样顿时把魏嬷嬷和萧毓逗笑了。
“哪有那么多的故事,夫人是江南人氏不假,也不过寻常大家罢了。我是会点功夫,夫人嫁得远,有几个娘家人在身边不容易受欺负。也没什么神功传给你,要传夫人也不依。你还是跟着裴教头,好好打磨拳脚,以后等小王爷继了位,你就去给他看门吧。”
魏嬷嬷笑着道。
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把好奇心旺盛的萧毓打发了。
聪明人从来话只说三分,就像萧毓一下子就猜出她是王妃家里带来的人一样。她本来也没隐藏,府中丫鬟仆从向来分作两拨,一派是王爷从京中带来的,称王爷王妃,还有几个是宁王妃娘家带来的,以前称小姐,如今两个世子都长大了,就称夫人了,一眼可知。
她也知道为什么向来沉稳的萧毓会帮着萧稷骗她露出功夫来。
萧稷年纪不小了,却仍然像个孩子样,整天傻玩傻乐,读书不用功,学武又不肯吃苦。萧毓长兄如父,也为了这弟弟的前途操心。他学文是无望的,不如借着这次机会,让他刻苦学点功夫,以后有一技傍身,平时在王府做个闲人,关键时候也能起点作用。为家族出力倒是小事,关键是要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只要萧稷不太荒唐,他心胸宽广,又十分善良,自然会庇护这个弟弟一辈子。
至于王府的前途,有了这么个睿智又沉稳的长子萧毓,连凉州城里的人都称之为小王爷,小宁王,还有什么不成的呢?
魏嬷嬷心中筹算已定,打定主意,是得找个时间,把这事细细禀报夫人了。称赞道:“既然小王爷胸中有大丘壑,老身就放心了。”
“那我呢那我呢。”萧稷也要表扬。
“你能挨一顿大打。”萧毓笑着道。
这话把魏嬷嬷都逗笑了,只有萧稷不肯认,闹得不行,非要魏嬷嬷也承认他心里也有“大秋鹤”才罢。”
他们这边的事刚了,就听见楼阁下传来脚步声,一个丫鬟匆匆跑上来。
“小王爷,小世子,哪里都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里。”王妃治家有道,丫鬟也有礼有节,还叫声“嬷嬷”,才道:“府中来了贵客,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王爷王妃接待了还不够,还指明要见两位世子呢,世子快过去吧。”
京中来人也不少,要见他们还是头一次。据说现在宫中形势也复杂,先帝殡天后,三年前幼帝登了基,不过十岁,如今是太后执政,几位托孤的大臣辅佐着,连带着宫中的净卫也起了势,如今分了东西二卫,把天下都管住了。唯有凉州地远,这些年又没战事,所以被遗忘了。
“要我说呀,阿爹要不是王爷,还娶不到阿娘呢,阿娘一定是江湖上的大门派传人。”萧稷向来无法无天,下去的时候还在议论自家爹娘。把魏嬷嬷逗笑了:“不准胡说。你喜欢江湖,那以后你也娶一个江湖侠女做世子妃,好不好?”
萧稷什么都不怕,唯独被打趣婚事还是脸红了,嚷道:“先给我哥娶一个,凉州城里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呢,见到我就问,小王爷几时出来呀……”
“小王爷是要继承王府的,婚事都要奏过宫中宗府才行,还是先给你娶了……”
魏嬷嬷一路打趣着下了观景楼,送他们去了正厅,却没成想,正厅里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