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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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柳寒在考场住的虽是上好的客房，但还是觉得睡不习惯。这会儿终于回府，终于睡了个安稳。
沈柳寒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往见自房的场景，记忆仿佛一下子被拽到先前的在书卷里与文字交融的时候。一瞬间竟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六月初，风中夹杂着些清冽的温柔。
太阳是暖的。
金丝线似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古朴的木制地板上。
窗外后院那棵槐树开得酣畅，白色的小花儿透出阵阵醉人的清香，被阳光涂上了一层浅浅的闪光，骄傲地仰着小脸。
似是那朝气蓬勃眼眸含星的少年郎。
沈柳寒掀了被子，赤足踱到窗前，正好抬手轻轻接住了一小片飞进窗内的槐花瓣儿，拈住了一角秾春与初夏碰撞的缠绵缱绻画卷。
谁又寒窗苦读了十年，殿上中了状元。
秀气的眉眼弯弯，他并非寒窗苦读，他的窗里满是人间四季轮转都磨灭不了的芬芳和温情。
也不觉苦了。
他已经渡过苦闷的书海，甩开之前小心翼翼，迎来了属于他的曙光。
待我功成名就时，可否将窗外偷偷钻进来的一抹浅淡春色涂在我的天穹。
彼泽之陂，春走夏留。
六月正至，谁又会和谁相遇和重逢。
……
沈柳寒着衣后随着沈挽枫在后院的花园走了一圈后就回了房练字，写到“桓”字的时候，心里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沈柳寒出去的时日不长，京城的景繁华盛大。
一到夜幕降临，户户小铺子都挂上红的黄的灯笼，把附近一小片的地方都渡上了一层五彩缤纷的光影。
街旁边的娱乐场所里透出或暖光或冷白的光，琵琶和古琴泠泠作响，歌妓声音轻柔如呢喃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芸汐楼里传出来。和天上闪烁的星子交织成一片盛世歌舞升平的景象。
各府衣着锦绣袍金丝银线的小姐公子们都喜欢出来到街上解闷儿和玩儿。
金钗和华服的闪光被晚风吹得柔了些，少了些沉重的华丽。
远些地方，穿过巷弄，酒肆客满。店小二的吆喝声仿佛也有了这一派景儿别样的韵味。
沈柳寒觉得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他所熟识的熟悉。
隐隐约约，晦朔葱茏的。
仿佛在心底某个地方，某个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淡忘的记忆被轻轻拨了一下。仿佛还有某个人的朦胧身影在他眼前浮起又消散。
他是在等他回眸吗。
想抓住那模糊身影，但只一下心动，就沉入无际的深渊，再也寻不到影儿了。
一股莫名的惆怅。
……
皇帝和沈绝伟是年少时灯花深处一起对月酌酒的友人，兴趣相投。
在各自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逃脱不了规律的圈子后，交集自然是少了。
但二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玄清帝心知好友不愿做官，向往田园，但自己又是皇帝，整日奏折缠身，想找好友畅谈畅饮的时候可能就没有了。
沈绝伟只得娶了沈夫人后在世交李府旁住下了。
此地是永安城里为数不多远离熙攘的一处宝地。
风景清秀，空气清新。
一到春夏时，府前的各种花都开得烂漫。
似霞似火，春华满枝，桃花万顷。
沈柳寒从小就备受这美景的浸染。
打小就枝边渗光，襟边落花。
自然比其他孩子对美的欣赏领悟得更深些。
玄清帝前些年在请沈绝伟去宫中赋诗酌酒时让他把沈柳寒带着了。
沈柳寒那年七岁。
在后花园里摆案，摆酒。
昨夜刚下过一场细雨，园里的海棠花被雨水洗刷得娇艳欲滴。
香艳又不失优雅。
沈绝伟和玄清帝赏着花，喝着酒，作着诗。
沈柳寒在一旁盯着离他最近的一朵海棠花瓣上澄澈透明的圆圆露珠出神。
沈绝伟诗兴大发作了句诗的上句：“棠花绝色满园似佳人。”
玄清帝鼓掌：“妙。”
沈绝伟笑了下：“林兄试着接。”
玄清帝登基后沈绝伟自然而然地要恭恭敬敬地喊他句皇上。
可玄清帝听了却特别不高兴。
其他人都可以喊他皇帝，把他视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但他不行。
他不想让沈绝伟也臣服于他。
于是沈绝伟照常喊林兄。
玄清帝手指摩挲着酒杯沿，偷偷看沈绝伟。
沈绝伟含笑回视：“嗯？”
玄清帝坏笑了下：“沈兄你莫要为难我。”
沈绝伟笑了阵，随手指了下沈柳寒：“寒儿帮帮你林叔吧。”
沈柳寒还在看露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落英陨落满地忆故人。”
沈绝伟：“妙。”
但玄清帝愣了下，然后似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赶紧抿了口酒。
沈绝伟与玄清帝认识将近二十年，一举一动心里大约在想什么对方都了如指掌。
沈绝伟唇角弯起一个外表温柔实则狡黠的弧度：“林兄平时会想我？”
玄清帝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小寒的诗作得比我好些。”
沈绝伟笑了，早就知道他不会回答。
何必又自作多情问一句。
……
回了府沈柳寒整个人都自在不少。
沈柳寒和李绪崎都中了进士，有了进朝做官的资格。
沈柳寒与父亲一样也不太想做官。再者说，沈柳寒今年尚不足二十，还未行冠礼，实是不宜太早进朝议事。
但也不能就什么事都不干。
沈柳寒捧着明儿给他做的桂花糕坐在榻上边想边吃。
明儿做的桂花糕香甜，味清，没有寻常人做的那么腻。
沈柳寒对府里女孩子都不怎么亲近热情，但在心底把明儿当做姐姐来看。
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桂花糕。
“好吃吧，知道你喜甜，放了不少蜜糖呢。”明儿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拄着下巴笑着说。
“好吃的。明姐姐的手艺天下一绝。”沈柳寒轻咽下口中的桂花糕。
“才几天不见，怎么这般会说话？”明儿笑了。
“殿试那会儿就想吃桂花糕想吃得厉害，这会儿终于到嘴里，肯定是要好好夸下姐姐的。”
明儿点点头：“我很受用呢。”
两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