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嫁穷汉》寸金时

24、三千块

　　楼道里的灯果然坏了，伸手不见五指。程书敏打着手电筒走在翟栋梁后面，但没走两步她就后悔了。

　　她家住五楼，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一楼。姓翟的在工厂大门口就敢动手动脚，这黑灯瞎火的地方，难保他会做出些无礼的举动，到时吃亏的是她。

　　这么想着，她放慢脚步，与姓翟的渐渐拉开五六步远的距离。并打定主意，对方若是敢靠近一步，她就立马往回跑。

　　而翟栋梁见她越来越慢，便停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等她。程书敏见他停了下来，也立马刹住脚，紧张道：“你干嘛？”

　　感受到她的紧张，翟栋梁低笑一声：“你离得太远，我看不清脚下的楼梯。”

　　程书敏便把手电筒倒过来握住，手伸到护栏外，将他前面的楼梯全部照亮，“好了，现在能看清了。”

　　翟栋梁没动：“可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就看不见了。”

　　程书敏催促他：“这个楼梯我闭着眼都能走，你快点吧。”

　　翟栋梁还是没动：“不行，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你还是站我旁边来吧，不然我不放心。”

　　站他旁边去，不放心的该是她了。

　　程书敏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打算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然后让他自己走人。

　　但正要开口时，楼下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一对夫妇带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了上来，女人长得有点胖，程书敏认出他们是五楼最里面的那户邻居。

　　楼梯很窄，仅能容下两人并肩走，而翟栋梁此时站在楼梯中间，把上楼的一家三口堵了个严实。走在前面的女人见他脸生，又衣着时髦，便客气问道：“这位同志，你要上楼还是下楼？”

　　翟栋梁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往墙边后退一步，把路让了出来。

　　见他不想理人，女人也不再多言，牵着孩子越过他往上走，然后看到了举着手电筒的程书敏。女人当即认出了她，诧异道：“原来是小敏啊，黑灯瞎火的，你俩……这是在干嘛呢？”说着又回头看了眼翟栋梁，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

　　程书敏忙跟她解释：“在帮我爸妈送客人哩，许姐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吃饭了没？”

　　许姐哦了一声，回道：“还没吃呢，正做饭的时候孩子哭着说肚子痛，我和他爸就带着他去看医生了。”

　　程书敏关心道：“那小宝没事吧？”

　　“医生说他肚子里有虫，给开了宝塔糖。”许姐简单说了下情况，就跟程书敏道别，“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慢着点啊，楼梯可黑了，刚刚我差点就摔了。”

　　程书敏笑着应下。

　　等人一走，程书敏也不敢在这里跟翟栋梁说话了，万一又上来什么邻居听上半耳朵话的拿去瞎传，她就解释不清了，便催促翟栋梁：“技术员同志，快下楼吧，免得又堵了别人的路。”

　　翟栋梁这回倒是听话，不带犹豫地下了楼。程书敏在后面举着电筒，始终与他保持着五六步远的距离。

　　往下又走了两层楼后，翟栋梁打破沉默，“今天不就是拽过你的手吗，你至于对我这么防备？”

　　程书敏冷漠：“怎么不至于，即便是熟人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强拉人的，何况我们还不熟。”

　　“那是你太见外了，你看你爸妈今天第一次见我就很喜欢，说明我们是有缘分的。”

　　能不喜欢吗，大学生技术干部，还是厂长的外甥，这样的女婿说出去多有面子，还给免费做辅导老师，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程书敏的脸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只淡声回他：“这只能说明你跟我爸妈挺有缘分。”

　　此时已经走到了一楼，翟栋梁停在入口处的灯光下，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对站在楼梯上不敢下来的程书敏说：“跟你爸妈有缘分不就是跟你有缘分，总归是一家人。”

　　程书敏在心里呵呵两声，然后笑着对翟栋梁说：“我爸妈整天想着怎么给我找个金龟婿，然后要个三千块彩礼拿去换电视机和新家具，他们喜欢你，那也是因为他们觉得你能拿出三千块彩礼。”

　　三千块彩礼？
　　他没听错吧，这家人是穷疯了吗，他们家女儿凭什么值三千块彩礼？

　　翟栋梁被程书敏的话震惊了。

　　凭他的条件，在宁县这种小地方，想嫁他的黄花姑娘多了去了，倒贴嫁妆的都有，他干嘛要花那么多钱娶个小女工？

　　不过……程书敏这小女工长得是真水灵，比他在市里见过的那些摩登姑娘都不差多少，而且在气质上也不输他们学校的那些女大学生。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值得他花三千块去娶，三百块他都嫌多。天真的一家人，也不看看他舅舅是谁，只要她还是宁县造纸厂里的人，他就有的是办法让这家人哭着求着把女儿白送给他。

　　于是他勾勾唇角，声音更加温柔：“不就是三千块的彩礼，这有什么难的，书敏若是愿意和我处对象，我连天上的星星都想办法摘给你。”先哄着，反正吹牛又不要钱，等把人哄到手，他们家敢要钱，他就立马换个新的，到时候看谁急。

　　这回惊讶的人变成了程书敏。

　　她刚刚故意说了个三千块彩礼，就是想让此人知难而退，以后也不要再来缠着她，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吗？那可是三千块，不是三百块，他一个工作没两年的人哪来的钱？张口就说没问题，他父母知道他在外面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吗？

　　程书敏越发觉得此人不靠谱，正准备说点什么狠话打消他的念头时，就看到前方夜色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书敏，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
　　谢华松走到楼梯口，微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翟栋梁，问道：“这位是？”穿得花里胡哨，样子流里流气，不像个好人。

　　见到谢华松，程书敏有种援军到来的亲切感，当即走下最后几阶楼梯，笑着跟谢华松介绍：“他是我爸妈给正勇请来的辅导老师，楼道里的灯坏了，我妈让我送他下楼呢。”说完举起手上的电筒给他看。

　　只是辅导老师么？
　　既然是正勇的老师，那他刚刚为什么要跟书敏谈论彩礼和处对象的事？

　　谢华松怀疑地看向对方，却见对方也在仔细打量他，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谢华松明显感受到对方眼里的敌意。

　　“书敏，你也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同志呀。”见来人与程书敏关系十分要好的样子，翟栋梁特地把那声“书敏”叫得前所未有的亲切。

　　然而程书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华松已抢先道：“我叫谢华松，是和书敏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位老师，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着半移脚步，用身体挡住翟栋梁看程书敏的视线。

　　翟栋梁不慌不忙道：“不着急，我开车来的，回去很方便。刚刚书敏没讲清楚，我其实是她们厂里的大学生干部，厂长是我舅舅，我目前正在和书敏处对象，顺道给正勇弟弟辅导功课。程伯母他们非常喜欢我，今天特地为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然后挑衅似的看着谢华松：“不知谢同志在哪儿高就啊？”

　　程书敏听得怒火中烧，不待谢华松回答，就站出来朝翟栋梁吼道：“谁跟你处对象呢，没有的事，华松哥你别听他胡说！”

　　翟栋梁却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在处对象。”然后在程书敏马上要松口气的时候又道：“因为我们快结婚了。”

　　程书敏顿时火冒三丈：“姓翟的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和你结婚了，你要是再造谣，信不信我……我……”支吾了两下却不知道能拿他怎么办。

　　打他？打得过吗？回头还要被他记恨在心，然后伺机报复到底。

　　骂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他有用吗？

　　去厂里告他品行不端？人家亲舅舅就是厂长呢！

　　竟是一点都没法子。

　　而翟栋梁像是很高兴看到程书敏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甚至装傻道：“书敏你怎么不承认呢，你刚刚还说你爸妈要我出三千块彩礼，我都答应了，可见我对你的真心。这么多彩礼你问问有几个人能出得起？”然后转向谢华松，“谢同志，你能拿得出三千块彩礼吗？”

　　程书敏不敢去看谢华松的脸色，肯定十分的难看。

　　她很清楚谢华松的情况。下乡回来后他精心准备了一年高考，结果江姨在他高考前病倒。他因为要照顾母亲，缺席了那次信心满满的考试。再后来，他一边贩卖山货养家糊口，一边带着生病的母亲四处寻医问药，直到今年才有所好转。

　　姓翟的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以为大家都像他一样幸运，能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吗？

　　担心谢华松受不住翟栋梁的奚落，程书敏轻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华松哥，他就是个神经病，别听他胡诌。我爸妈你还不了解吗，他们就喜欢一厢情愿瞎操心，但他们现在管不了我的事。你一个人养起一个家，比那些只知道靠家里的人强多了。”说完狠狠瞪了一眼翟栋梁。

　　谢华松闻言，扭头看向身边的姑娘，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而翟栋梁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漫不经心，“书敏，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靠家里怎么就不行了，那也是我命好，有的靠啊。而且我也不是全靠家里，不然也考不上大学。”

　　这混蛋干脆把“大学生”三个字刻在脑门上好了，免得别人不知道他尊贵的身份。

　　程书敏恨恨地想着，打算把人轰走完事，却听见谢华松冷静出声：“翟同志，你刚说答应拿出三千块彩礼，那你什么时候能拿出来？今年还是明年，或者是三五年？”

　　翟栋梁被他问得愣住。

　　程书敏却是着急地扒拉一下谢华松的胳膊：“没有的事，我才不嫁他。”

　　谢华松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对翟栋梁说：“我不信你能拿出来。”这人若是不自报家门，他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但他说自己是造纸厂厂长的外甥，他倒是正好听说过一些情况。

　　造纸厂一共三位厂厂，只有那位李厂长有个妹妹，嫁的是个官员，且前两年得以高升到省里。本来是桩挺好的事，不料这个李厂长的妹妹经受不住诱惑，开始私下里收受贿赂。东窗事发后，她把丈夫推了出去，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溜回老家过着没事人的日子。

　　这个时候，她缩着脖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儿子拿出三千块彩礼娶亲，然后招来上面的注意。她不掏钱，才工作一年的栋梁大学生，拿得出三千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