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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听说了吗,咱们大渝第一杀手死了!”
      “什么第一杀手,我看她是第一祸害才对!”
      “是啊,被陆大人抓住,亲自看着她砍了脑袋的,陆寺卿英明!”
      “呸,为非作歹这么久,早该暴毙!”

      苏妙妙的魂魄飘在天上,一脸忧伤地望着长安城里的老少爷们儿。

      她是大渝国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光是念出“苏妙妙”这三个字就能令人浑身发抖。她恶贯满盈、杀人如麻,手段凶残,罪恶滔天。
      多少忠臣良将、青天老爷大善人都死在她的手里,让百姓们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

      今天她死了,全长安的老百姓都高兴得放起了烟花,走街串巷,比过新年还要热闹。

      苏妙妙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是从恶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是真正的尸山血海。多少年来,挂在她手里的人比垒城墙的砖还多,百姓惶恐,皇帝头疼,官府追捕,可奇怪的是,没有人能追查到她的一丝踪迹。

      她神出鬼没,比夜晚的影子还要难以捉摸。

      可她最后居然还是被抓到了,多亏了那位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卿,陆闻深陆大人,抓住之后立刻把她扔进了地牢,严加看管,并且火速审讯,将案卷递交给皇帝。

      听说皇帝很快就给了批复:斩立决。

      当日在刑场上,人头攒动,那天是十二月的长安,似乎比大渝国其他的城池都要冷上许多。
      她被押在断头台上,穿着火红的朱袍,如同漫天飞雪中盛开的牡丹。

      她微微抬头,看到城墙之上有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陆闻深,他在霜雪中半阖着眼,如同最遥远冰冷的弯月,果真像传闻中那样高不可攀,脸比风雪还要凉得肆虐。

      他黑眸沉沉,看着这个被他亲手抓住的,人人厌恶、恶贯满盈的女子,眼中没有一点怜惜。

      众目睽睽,一刀下去就身首异处,人群中爆发出极为欢快和热烈的掌声,响彻云霄。

      .

      寒风吹斜梅花枝头,朝霞给湖面的结冰铺上一层紫红的珠光。

      长安城北部的一处宅院里,高烧昏迷了三天的苏锦绣缓缓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终于醒了……”
      小丫头扎着两个丸子辫,趴在自家主子床边,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一看夫人醒了,乐得直哭,“奴婢还以为您、您要丢下奴婢去了!”

      苏妙妙揉揉惺忪的睡眼,目之所及都好陌生:“请问你谁?”
      丸子辫想着夫人这是烧糊涂了,一边给她端茶暖身子一边说:“奴婢是花酿呀,夫人,跟着您从咱府上嫁过来的。”

      ……嫁过来?

      苏妙妙环视四周,宽敞的房间里点着澄黄的蜡烛,脚下是热水和白绸,盆里泡着桂花,散着女儿家特有的香味。

      她想起自己死后灵魂没有立刻被投入轮回,有道金光闪过,慈悲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
      不过她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就没听。

      只记得似乎是说什么前世作孽太多、佛祖决定渡化她,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什么的,烦得很。

      再低头瞧瞧自己,女孩身子柔软,脸比巴掌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简直就是个病秧子。苏妙妙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佛祖说这人叫什么苏锦绣的,从小身娇体弱,体质不行,高烧三天都不退,直接就挂了。
      她就是在原身死的那一刻穿进来的。

      苏妙妙有点傻眼,这欺负谁呢?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她默默为死去的苏锦绣哀伤了一会儿,觉得这姑娘确实挺惨。

      花酿看她愣神的样子,只当她是想起不好的事,便擦擦眼泪,心疼地说道:“夫人,您醒来也是遭罪!方才梁家小姐又来了,奴婢怎么说她就是不肯走,非要见您,这可怎么好……”

      苏妙妙茫然抬头:“梁家小姐是谁?我认识她吗?她见我做什么?”

      花酿叹气:“您真烧糊涂了?您忘了,自从跟老爷成亲以来,每天来咱们府上示威的小姐就没断过,您生病了,她们来得更勤了,特别是这个梁小姐,非不甘心呢,大冷天就跑来了,鸡都没打鸣呢!”

      苏妙妙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一听就知道这是来抢男人的。这苏锦绣也真是个草包,怎么谁都能踩一脚。
      苏妙妙觉得很不舒服。

      她冷冷问道:“老爷呢?”人家都找上门儿了,他不出来看一眼?”
      花酿低声道:“老爷一直忙于政务,没回来过。”

      末了,还是委委屈屈地补充了一句,“哪里有这样娶妻的?把人往府里一搁就不管了,连成亲的火盆都是您自己跨的。您高烧这几天,他也只回来过一次,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什么?!苏妙妙怒掀被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一群狗男女!

      在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陪同下,苏妙妙慢悠悠地晃到了正厅,看到一个格外端庄的少女,坐在棋盘旁,举手投足间尽是小意温柔。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梁小姐端碗热茶来,暖暖身子!”苏妙妙笑眯眯地往美人身边凑,“看这小脸冻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美人似乎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心下想着这窝囊正房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便冷淡地推脱:“不必了,苏小姐自己喝吧。”

      出嫁的女人,自然是要冠以夫人之称的。梁凉还称她为“小姐”,看来是根本不承认她的这桩姻缘啊。

      苏妙妙了然地点了点头,端起香气四溢的花茶,裹紧了自己的狐皮大袄,往旁边一坐,翘着二郎腿,舒服极了。

      “梁小姐来府上,有何贵干呐?”苏妙妙不急不恼。
      梁凉是镇北将军府的独女,从小被娇惯得不成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我等恪之哥哥回来下棋。”

      恪之,好耳熟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苏妙妙眨眨眼:“哦,那你应该知道,他很久没回家了吧?”

      梁凉睨了苏妙妙一眼,眼中的鄙视显而易见:“恪之哥哥不回家,都是因为娶了个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女人。他一天不现身,我就等到他回来为止。”
      说罢便将头高高昂起,不再理苏妙妙了。

      苏妙妙觉得好笑,我当夫人的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见啊?

      “这样吧,反正你等着也是等着,我陪陪你吧?”
      苏妙妙顺手抓过桌子上的一盒围棋,分了她一盒白子,“咱俩来一局?”

      梁凉冷笑一声,人人都道这苏锦绣是个草包,虽是五品文官之女却什么都不会,靠着绝食明志才嫁了进来,谁知丈夫新婚第一天就没露面,让她丢尽了脸面,成了全长安城的笑话。

      而自己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这窝囊小姐下个棋有什么难?

      “好,那就跟你下一局!”

      梁小姐起先还板着脸撑着,走棋的时候还能有个你来我往。
      到后来,则是完全招架不住了。

      “梁小姐,你可别让着我啊。”苏妙妙花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甚至还拿着言情本子看上了,“你这白棋简直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凉出身名门,拜师学艺,虽然棋艺不算精湛但也可横扫一片,对战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苏妙妙的棋风果断又狠厉,简直不像个女儿家,她将白子围得水泄不通,杀的片甲不留。

      而且苏妙妙还分着心,又是吃糕点又是看本子的,偶尔腾出眼来看一下棋盘,就能将梁凉精心铺垫的后路断了。
      梁凉苦苦思索着对策,很久都没能走下一步。

      “这样的负心汉留着他做什么,不如一刀砍了算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叫痛快。”苏妙妙上一世一心搞事业,从没体会过儿女情长,看本子看到愤懑之处,不禁拍桌子。

      花酿看看正在兴头上的夫人。今天的夫人和从前不太一样,变得潇洒大方了许多,棋艺也突飞猛进。这、这是烧了一次,脑袋开窍了吗……
      好像是听说人有越烧越聪明的,花酿虽然不太适应,却为夫人不再窝囊而感到欣喜,便小声说:“夫人的见解,很……很独特。”

      听到这话,梁凉的手抖了一下。

      天气很冷,梁小姐本着勾引态度,穿的很少,刚刚又拒绝了热茶,现在冻得有点拿不住棋了。

      她看了苏妙妙一眼,很是疑惑。这个草包,搁以前早就吃醋发火,丑态百出了,今天怎么这么淡定?

      苏妙妙吃饱喝足擦擦嘴,换了条腿翘着。
      “哎哟,今天这风可真大,特别是咱这正厅,就在风口上。”
      “嘶,还是有点冷,花酿,去再给我找件暖和衣裳来。”
      “暖炉给我烧上。”
      “热茶再添一添。”

      看完一本子,苏妙妙伸了个懒腰,又嚼了几块蜜饯青梅。那梁小姐已是冻的手脚打颤,无心下棋了。

      “梁小姐,下次多穿几件暖和衣裳再来吧,”苏妙妙笑了笑,朝一旁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快把汤婆子给她,珠圆玉润的小手可不能冻坏了。”

      棋盘上,只剩下几颗可怜兮兮的白子,剩下的全都被黑子占领了。

      梁凉脸色非常不好,她一把推开花酿,深深地看了苏妙妙一眼:“我不会放手的,只要恪之哥哥一天和你没有成亲之实,我就一天贼心不死。”

      苏妙妙觉得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真有意思,乐不可支地翘着二郎腿:“放马过来,我等着你啊!”

      .

      只消一天,镇北将军府的小姐被苏妙妙下脸子的事,全长安都知道了,热度仅次于“今日是苏妙妙头七,记得辟邪,谨防回魂”。

      而就在这一天时间里,苏妙妙也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她确实叫苏锦绣,是五品文官之女,也是陆府的新嫁娘,过门刚满一个月。

      那个叫恪之的男人,始终没有看新娘一眼,以政事为名不回家。苏妙妙倒是好奇,这人是有多玉树临风,才能让高门嫡女们不顾名声,蜂拥而至?
      她婉转地想套话,可府中上下对这狗男人似乎很是忌惮,多一句也不肯说。

      苏妙妙只好作罢。

      如果她还是苏妙妙,便能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遁出府去,可她现在是苏锦绣,盈盈细腰不堪一握,翻个墙比登天还难。

      “夫人,听说梁小姐被您羞辱了,林都尉家的小姐,顾大夫家的嫡女,都在外面求见呢,已经等了一下午了。”
      花酿推门进来,她已经劝了那些小姐好几个时辰了,口干舌燥实在没办法了。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夫人。毕竟几天发生了同样的事,夫人被气的连晚饭都没吃,大冷天的赌气出门,这不就高烧卧床了。

      “夫人,您千万别生气,别着急,别上火啊!实在不行,就请老爷回来一趟,老爷一定有办法……”

      苏妙妙正低头翻阅着晚宴单子,这是她下午的时候就让人备好的,上一世风餐露宿就没吃上好东西,投了胎偏偏还是个病秧身子,可得好好补补。

      她正发愁自己一个人吃太安静太无聊呢,这不送上门的客人就来了嘛。
      绝对不会生气,不会着急,不会上火的!

      苏妙妙嘴唇弯弯,黑白分明的杏子眼滴溜溜地转,她摩拳擦掌,两眼放光:“哎呀太好了!还有没有要求见的小姐?一个一个的太费事,快把她们全都请进来吧!”

      花酿:“……啊?”

      少顷,几个穿着华丽的莺燕便挨个被请了进来。

      鹅黄纱裙、淡绿披风、粉锦花鞋,端的是五颜六色,异彩纷呈,苏妙妙简直想拍掌叫好了。

      “姐妹们都坐啊,”妙妙很有正房夫人的风范,她指指桌上热乎的菜,“从早晨等到现在,饿了吧?一起吃点?”

      小姐们面面相觑,今儿个这草包是怎么了,开窍了?

      “夫人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小女前来只为见陆大人一面,就不吃了吧。”张尚书之女张婉是带头的,她站在最前面,语气很是冷淡。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恪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苏妙妙叹气:“唉,别说你们,我也想见我男人啊,这不是见不着么。”

      “我可不管你们了啊,我先吃为敬,”苏妙妙拿起筷子,也不客气。这一世的身子骨是个娇小姐,弱了点,她要好好补一补。
      “胭脂鹅脯,鸡髓笋,青虾卷,梨炖海棠,别说,厨子的手艺还真不错,比食宝街的差不了多少。”

      美人们从小接受的都是女德、女训之类的教导,食不言寝不语,哪里见过这样不把自己当外人的。
      她们眼里尽是高傲和不屑,心想草包就是草包,一点教养都没有,竟然完全不顾形象,大吃大喝,成什么样子啊!

      可是苏妙妙吃饭真的太香了,埋头就是干,吃完一碗又一碗,越吃越高兴。

      小姐们干巴巴等着,偷偷瞥了满桌子的好东西,肚子实在是饿。

      夕阳沉山,月亮几乎要挂上树梢了。林都尉之女林雪晴实在忍不了了,先狠心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

      张婉眼神沉了沉:“雪晴,你做什么?”

      “婉婉,我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不吃点哪还有力气等陆大人啊!”
      “说的对啊,婉婉姐,我也饿了……”

      在美食面前,前来示威的姑娘们解散了阵线,纷纷坐到桌前开始夹菜。

      张婉恨铁不成钢,自己在一旁生闷气。

      “好吃诶。”
      “她可真有福气,嫁了那么好的男人,还有这么棒的厨子。”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又怎样,恪之哥哥不还是不肯回来看她一眼吗。”
      “也是哦。”

      张婉冷眼看着她们,不为所动:“真是没出息。”

      苏苏妙妙吃了几口,觉得不是很过瘾:“花酿啊,给老……给我端几碗酒来!”

      花酿额角跳了一下:“夫人……您从前可是不喝酒的。”

      “从今以后就喝了,”妙妙环视一圈,摆摆手,“姐妹们,咱们这么吃,没意思,”
      “玩个游戏怎么样?”

      于是,花酿和府中的仆人们见证了这陆府建成以来最奇诡的一幕:

      自家夫人倚在正位之上,一盅接一盅地抿酒;林家小姐小脸微红,抱着琵琶弹起了小曲儿;顾家老三以手为笔,以酒为墨,蹲在空地上画起了江山图。

      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张姑娘……
      此时正同夫人把酒言欢呢。

      “我说,恪之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府?”张婉忧愁地敬了自己一杯,“我们等了这么久了,那个月亮……嗝……都要下山了啊。”
      苏妙妙耸耸肩:“不知道啊。”
      “苏锦绣,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恪之哥哥就是因为你才不回来呢,他根本就不想跟你成亲。”
      “哦?是吗?那为什么要娶我?”

      “还不都怪那个齐丞相家的女儿!”张婉愤愤地说,“她也想嫁给恪之哥哥呢!可你想想啊,皇上怎么可能让恪之哥哥同丞相联姻?那只好赶紧找个权势不要太大的臣女过门,你是五品文官的女儿,又向来对他痴情不已,正合适。”

      张婉扁嘴,“在大渝,没有比恪之哥哥更耀眼的男子了。花酿你来说,恪之哥哥现在在干嘛呢?”

      花酿哆哆嗦嗦地接茬:“老爷他……在忙政务吧……”

      “什么忙于政务?”苏妙妙把酒盅一搁,“要我说他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家里放着个娇妻不哄,肯定是花天酒地,床香帐暖,不知道和谁鬼混去了!”

      “放肆。”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炸耳,惊得众人都清醒了几分。

      苏妙妙朦胧中抬头,看到房门大开,无边寒夜里的那张冷脸。

      只愣了几个交睫,她“啪”地就把酒杯捏碎了。

      男人漆黑的眼瞳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夜色,他身姿非常挺拔,背风而立,是寒风冷峭中的一颗青松。
      高傲,冷漠,还有种隐隐的不耐和不屑。
      他就是那个半夜带人缉捕她、亲手把她扔进地牢、又亲自下令将她斩首示众的大理寺寺卿,陆闻深。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了她也认得。

      说真的,她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走道都恨不得横着爬,最终居然折在了一个文官手里。

      苏妙妙这才想起来,恪之是陆闻深的表字,由于此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寺卿的位置,手握实权,又向来以刚正严明著称,无人敢妄议,所以周围的人在提及他时,从不会直呼其名。

      她居然是他的新婚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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