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中学时代》卫初

1、转变

　　2006年8月31日 星期四 小雨

　　我不敢多高兴一秒钟，我害怕下一秒世界会崩溃。

　　这是林有锦在当天日记里写的最后一句话，这也是她为自己的小学生活划下的一个略显沉重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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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中学。

　　下午第三节课后的课间，几个男生站在初一四班窗边鬼鬼祟祟地往里看，一边看一边小声讨论。

　　“她现在也太文静了吧？见到我们也不理？难道还没忘记小学的那件事？”

　　“估计是吧，以前风风火火的，跟我们打成一片。但自从六年级发生那件事后就一直这样，整整一年，我都没见她笑过。我之前还打算等小学毕业后跟她告白的，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告白？你还敢跟她告白？你不怕像她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的？”

　　“那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青春期犯了点错吗，在我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件事肯定错在那个男生，追不到人就反咬一口，恶心人。”

　　“这还不算大事？如果全校通报批评不算大事，那在你眼里什么才算大事？女生可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滚。”

　　“虽然我也觉得错在那个男生，可是这种事传出来吃亏的还是女生。碰上这种事，她也够倒霉的，而且还是被她最好的朋友举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一次打击我看够她记一辈子的了。”

　　......

　　这时，初一四班班主任赵磊走了过来，见是他们几个，提高嗓门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都打上课铃了还不回教室？还等着我送你们过去吗？”

　　几人听到后，立即相互推搡着：

　　“赵老师，我们这就走......”

　　“快快快，走走走......”

　　看着他们争相逃窜的背影，赵磊摇了摇头，随后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孩子他认识，是初一八班的那几个刺头。

　　他除了是四班班主任之外，同时也是八班的语文老师。这几个人常常不写作业，而且罚站的时候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所以他对这几个人的名字可谓是烂熟于心。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几个学生到本班来。看来以后他要注意了，可不能让本班学生被他们带坏了。

　　赵磊紧了紧手中的教案，走进教室，开始第四节课。

　　教室里的林有锦一边翻着书一边偷偷看了眼刚才那几个男生待过的位置。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了他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们讨论的一定还是那件事情。

　　对，一定还是那件事。

　　不安、畏惧、烦闷再次涌上心头。

　　在这些情绪的影响下，林有锦整节课都心绪不宁，她的指尖也下意识地捏紧书本，并且越来越用力，就这样，一直呈这种姿势，保持到了放学。

　　出班级门时，林有锦的目光不自觉和门口第一排的吴煦相撞。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迅速别开脸。

　　林有锦也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奇怪，她的余光刚才明明看到他在跟后座的人说话，所以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为什么她一抬头，他也看了过来？

　　他看的是她吗？

　　其实，这已经不是林有锦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早在上学期她就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好像会经常性地飘到她身上。

　　可这么久了，他也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所以，林有锦一直告诉自己这是错觉。

　　而且他外貌出众，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妈妈又是弘文中学的副校长。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注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中等生。

　　可能，是她小学时的疑心病又犯了吧。

　　今天一天，犯了两次。

　　“在想什么？”同班的乔悦站在林有锦面前打量着她，“我都站在你面前超过5秒了，你都没看到。”

　　林有锦回过神：“哦，没想什么，我们回家吧，突然感觉肚子好饿。”

　　“嗯，其实我早就饿了，我觉得学校的午饭太难吃了。”

　　“还好吧，还是能入口的。”

　　“你要求可真低。”

　　......

　　两人边说边走出校门。

　　晚饭后。

　　林有锦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澡，而是坐在书桌前拿出乔悦早上交给自己的粉色小信封，然后抽出里面那张便签大小的信。

　　短短几行字，跃然纸上。

　　星星：
　　我重新做了一个信封，留我们俩共用。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我们去永锋书库好吗？别告诉李薇薇我们在通信，因为我讨厌她，她那么爱撒谎，每天还自以为是，她以为老师喜欢她，她以为自己学习成绩非常好，错了，老师既不喜欢她，她成绩也不好，你说对吧？
　　署名：月亮

　　看完，林有锦把信原封不动地折好，放进带锁的铁罐盒子里，再把铁罐盒子放到带锁的抽屉里。

　　一切做好后，她的目光又移到手边的信封上，然后嘴角微微扬起。

　　封面上，是乔悦摘抄的句子。

　　“有一把伞，撑了很久，
　　雨停了也不肯收；
　　有一束花，闻了许久，
　　枯萎了也不肯丢；
　　有一种朋友，希望能够做到永久，
　　即使青丝白发，也能在心底保留！”

　　手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实在不够好看，但就是有让林有锦一读再读的魔力。甚至，她想把这些珍藏，最好，永不褪色。

　　思索了片刻，林有锦撕下一张便签纸，拿起笔写道：

　　月亮：
　　我很喜欢你做的这个封面，尤其是那些句子，希望我们也可以像句子里说的那样，友谊长存。
　　我这周末有时间，正好最近也想买一本作文书，这周六上午九点可以吗？到时候还是老地方见？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们俩在通信，所以你不用担心。虽然我和李薇薇现在是同桌，但我跟她的关系没有很要好。我记得之前你跟她的矛盾，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她的性格和生活与我们无关，只要没有打扰到我们，就不用在意那么多，我们应该开心过好每一天的，对吗？
　　署名：星星

　　写完，林有锦把信折起来塞进那个信封里，然后放到书包最里面的那个夹层里。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林有锦赶紧捏紧未拉上的书包，然后抱到怀里。

　　纪文淑推开门，见女儿拿着笔正专心致志地在书上写写划划，回来了这么久，就连书包也没来得及放下，于是心疼道：“小锦，初一的课业还不算很重，上课多认真听讲就差不多了，回到家可以适当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林有锦转过头回道：“妈妈，我知道了，我把这一页看完就去洗澡。”

　　“好，我一会还要洗衣服，你也别磨蹭，知道吗？”

　　“嗯，知道。”

　　纪文淑走后，林有锦松了口气，幸好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了把书放在手边做遮掩，不然，被发现就麻烦了。

　　这是属于她的小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隔了两分钟，林有锦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打开衣柜，随便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然后走向卫生间。

　　睡前，林有锦把这件事写进了今天的日记里。

　　然后在日记中加上了一句话：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的长大，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呢？希望这个时刻来得越快越好。

　　夜里11点，林有锦早已熟睡。

　　而隔壁的主卧里。

　　纪文淑靠在床头发愁：“唉，你说这孩子平时学习是挺认真的，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可成绩却一直上不去，幸好六年级那件事没对她学习成绩造成什么影响，不然考不考得上弘文还真难说。”

　　林文敬拿着本书在看，听到妻子的话后，眼睛移开正看得精彩的那个段落，开口安慰道：“小学和初中本身就不一样，尤其是女孩子，等以后高中体现得更加明显。小锦可能现在还不适应一下子多出来那么多门课，再让她适应适应吧。”

　　纪文淑：“也适应半年多了，按理说也差不多了。唉，我们一个教小学英语，一个教小学语文，帮不上一点忙。语文再提高也提高不了多少分，英语吧，现在她英语也算是几门里不错的。”

　　林文敬摇了摇头：“你就算不是教这门课的，小锦现在也不会主动找你帮忙。你还没看出来吗，经过那件事后，她对我们疏远了很多，应该是怪我们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站在她身边。”

　　“唉，当时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还有同班的一个女生作证明，我们空口无凭的，站在旁边能说什么？而且小锦也说是自愿跟他过去的。”说着说着，纪文淑就不自觉提高了声音，“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搁我们那时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林文敬看了眼隔壁，示意她：“你小点声，小心闺女听到，好不容易在她脸上看到点笑容，别又让她想起以前的事了。”

　　意识到这个后，纪文淑立即放轻了声音：“那你说咱家闺女能顺利升到弘文的高中部吗？”

　　说到这，林文敬的思绪飘远了。

　　弘文中学是本市最好的中学，当初林有锦凭小学毕业时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弘文，而且还进了重点班。他们两人因此高兴了好一阵子。但自初一后，林有锦的成绩就一路下滑，从一开始的前几名一下子下降到中游水平，平时也没见少努力，但这成绩就是没提高半点。林文敬心知机会不大，于是，他长叹一声：“顺其自然吧。”

　　且不说升入高中的事，就连下学期的分班都很难说。

　　这也是他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听别的家长说的，下学期，弘文要把四个重点班缩减成三个，相应的，学生之间的竞争就更激烈了。

　　如果被挤到了平行班，那里的学习环境肯定会让孩子的成绩更糟糕。

　　因此，目前过了分班这关，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林有锦学习也一直很努力，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紧。

　　顺其自然这个回答也实属无奈。

　　不得不说，弘文这招挺厉害的，让入学时进了重点班的学生家长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就怕自家孩子一不注意就被淘汰，所以初一开始就铆足了劲抓学习。

　　一旁的纪文淑看到丈夫一脸复杂的表情，也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