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6、第六回 午夜迷藏

　　轻云淡月的影里，微凉的风儿吹过树梢，恰如那静悄的心情。

　　莫音闭上眼，用极不情愿的语气倒数：“二十，十九，十八，十七……”

　　石老头的腿脚也利索，拉着原本不想参与这个幼稚游戏的白无痕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屋外——是的，他们正在玩传说中的捉迷藏，俗称躲猫猫。

　　“年轻人，快跟上来呀，”石老头兴奋地像一个小孩，眼里净是光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她一时半会找不到。”

　　白无痕眉头微皱，他对这游戏并不是那么感兴趣。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石老头便拽着白无痕“噌”地飞上了屋顶。

　　“坐吧。”石老头和蔼地笑着，屈膝坐在了屋顶瓦片上。

　　白无痕虽不太愿意，但也不想拒绝好意，乖乖坐了下来。

　　“哈哈，年轻人，老夫这辈子虽然没有立下丰功伟业，也没有享受过什么富贵荣华，但是老夫我最后还是拥有一样珍贵的东西，那便是快乐。你看那天上的星星，它们就好像是我们每一个人。尽管发出的光亮微弱，但汇聚起来便足以照亮黑夜。”说到这里，老人停了下来捋了捋胡须。他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得很悲哀。

　　“欢乐亦如此，你快乐了，周围的人也会被快乐感染。可惜，当老夫明白这个道理时，这里只剩下老夫一人了。年轻人，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能欢笑就尽量欢笑吧，就像这繁星一般放出光芒吧，千万别像老夫一般无人分享快乐啊。”

　　老人关切的话语仿佛融入了寂静的夜，却像一颗卵石般投向了白无痕的心底。

　　白无痕惊异地发现，自己几乎快忘了什么是快乐。他知道他不会放下那段过去，可是却突然感觉到心里的某一处已被蛀空。

　　“你看。”老人低下头，指向院落。

　　只见莫音站在树底下对着树顶大叫：“喂，别躲了，快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躲在树上，你以为躲高点我就看不见了？上面的人听着，跳下树来，乖乖就擒，配合政府工作是唯一的出路。”

　　“她似乎很认真？”白无痕用疑问的语气问向石老头。

　　“不，她很快乐。投入，便是一种快乐。”石老头和蔼地笑了。

　　白无痕无神地望着地上那个灵动的身影：“石先生，此琴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件。若这琴有什么闪失，在下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您至少还有这老宅日夜陪伴，而我除了这琴，别无所有。”

　　老人盘腿坐定，闭了眼，却也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莫音已放弃大树，转悠到了墙边，她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

　　“这女娃就是国师要找的人？”

　　“此女乃七月十五于霜国中心从天而降，且从气息、脉象看都极阴，和国师预言的一模一样，定是所寻之人。”

　　“那么这个任务你尽快完成，我即刻回去告诉国师。”

　　“放心吧，为了这个任务我已准备了两年。”

　　这两个人的声音都很低沉，看来是有意伪装，但可以判断是男人的声音。而这两个声音又像约好似的，再也没有响起。

　　莫音揪紧了衣裙，心中大骇：“七月十五？那女娃莫非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害我？”莫音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感觉到危机就在身边，她惊讶敌人竟对她的气息、脉象了解颇深，于是暗暗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小心了。

　　黑云无声中已把月亮藏在身后，只留阴风肆虐。

　　莫音愣愣地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房顶上的人影：“白无痕，你别以为你一个人跑屋顶上我就看不见你了。”

　　“一个人？”白无痕疑惑地看向石伯，竟发现石伯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喂，傻了？”莫音嚷嚷。

　　而石伯此刻正在微笑，身体却如尘埃般一点一点散去。他拍了拍白无痕的肩膀：“珍惜和偏执不同。生活不必偏执于一样东西，你要珍惜的是……”

　　语音未落，天昏地暗，院子顷刻被黑暗完全笼罩。白无痕与莫音如中了咒术一般失去了意识。

　　“喔喔喔~”一声鸡鸣唤回了莫音的意识。

　　她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使她清醒，她发现她正躺在昨晚那棵树下。到此刻她才发现那屋子已是破旧不堪，院落里杂草丛生，屋檐上结着蛛网，屋门随着风关关合合，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太诡异了。

　　莫音立马起身，凭着模糊地记忆向大门狂奔。就在她跑到大门不远处时，她找到了白无痕。

　　只见白无痕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身前是一座青坟，坟前有一块牌和一架琴。牌子上写着“石”。而那琴是白无痕的那架琴，而且已经被修好，完全看不出毁坏过的痕迹。

　　看见有人，莫音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跑向白无痕：“嗨，你在这啊。这屋子有问题，咱快出去。我猜昨晚咱遇见那什么了。”

　　“不，是仙人。”他皱眉，一字一句地说。

　　说完便蹲下身，温柔地抚摸那架琴，小心翼翼地抱起它。

　　“果然是琴痴啊。你是不是有恋物癖？你们家都是琴痴吧？你守着这琴几年了啊？平时到哪去保养这琴啊？你们古代弹古筝的要不要戴假指甲啊？……”

　　“够了，闭嘴。仙人留下杀害我母亲的线索，过段时间再回来。琴先交给你，再有什么闪失，绝不饶你！”

　　白无痕凶神恶煞的表情骇得莫音一愣一愣的，鬼使神差地，她双手接琴，像个丫鬟似的毕恭毕敬地说：“哎，是。”

　　她刚抱住琴，白无痕便“唰”地一声从莫音眼前飞走了。

　　“轻功？好家伙，还有这么一手啊。”莫音望天喃喃道。

　　当莫音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易风火红的衣服。当她发现有温度时，终于明白原来萧易风正抱着自己。她担心抱着的琴，于是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萧易风也不恼，拿起手中的玉笛敲了敲莫音的脑袋：“小音怎么总是让人担心。”

　　莫音虽然吃痛，但听了这话也算窝心，给予萧易风一个微笑。

　　“昨日我和琴儿刚想进门，便发现被不知名的力量弹开了。我和琴儿想从外面翻墙进去，发现宅子上空也有类似结界的东西。”萧易风再次打量起屋子。

　　“别提了，这屋子有古怪。对了，苏琴哪去了？”说起苏琴，莫音发现苏琴不在。

　　“我怕你们有事，方才让琴儿去叫邵主事过来了。那么，白无痕又哪去了？”

　　“呃，他有点事要办，办完会回来的。”莫音汗颜，总不能说他由仙人指引去报仇了吧。

　　“啪！”，说话间，大门关上了，这一关，却再也打不开了。

　　莫音愣是被吓了一跳。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陈旧的大门，心头又是一阵余悸，于是她立刻转过头来。这时，久违的和煦之风拂过面颊，她随着明亮的日光望去，远处正有两人跑来。
　　“莫，莫音，你，你出来了啊，白，白无痕呢？”苏琴跑到莫音面前小喘地问道。

　　“他去办事，办完回来。”话说第二遍，果然顺溜多了。

　　“你抱着的不是他的琴吗？他居然把琴给你，真是奇了。平时他这人小气得紧，碰都不让人碰一下这琴，他可真是相信你。”

　　莫音苦笑，暗想：“莫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会把琴给我呢。你没看见他刚才那副凶样，活脱脱一个鬼见愁。”

　　这时邵凡大叔发话了：“哎，我家宝贝的小音音没事就好。嘿，说起这次小音的平安归来，真是多亏了我这个主事的培养啊。你看，就连琴也修好了。嗯，说起这修琴，去年我在牛家村也认识了一位琴匠，他手工精美，价钱又公道，童叟无欺，干脆你介绍白无痕再定做一个吧！到时候就让他带着这琴入宫。哈，说起表演，这进宫的日子也快到了。你可不知道这皇宫里面的景象，那可真谓是纷华万千……”

　　莫音顿生鸡皮疙瘩，没想到世界上有人啰嗦得可以与唐女士（莫音老妈）媲美。只见她后退一步，大喊一声，又一溜烟地跑掉了。

　　据说那日清晨整条小巷的百姓都听到了一个女人集幽怨、愤怒、崩溃于一体的声音在回荡：“您就是我新妈啊……妈啊……妈啊……妈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