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23、第二十三回 我上你下

　　“皇后娘娘，请留步。”泠琬的声音带着三分恭谨，七分威严。

　　莫音的神经骤然紧绷。

　　她早已经见识过这女人的真面目，喜怒无常，笑里藏刀，势力庞大，正如那黑夜中怒放的满园蔷薇，美丽而令人畏惧。她可以想象，泠琬这样的女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到手的猎物——她不会就此放过莫音。

　　“怎么？”尽管她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不得不装作镇定。

　　泠琬俯身行礼，“请娘娘先接受各位大臣的朝拜，而后须入天行殿歇息。紫云国历代封后大典皆是如此。”

　　“这……”莫音向叶冉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他静默地端坐着，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只是把全部的视线投向她一人。冥冥之中，宿命的长线被提起。

　　她望着他那双好似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一般的银眸，疑惑不解。刹那间，无形的幕布阻挡在她与他之间。她低声自语：“他……是叶冉吧……”

　　任思绪涌动，他们终归是人海中的一粟，时光不曾为他们停留。只听泠琬一声高呼号令，封后典礼如期进行。

　　“百官朝拜，诸王贺词。”

　　少焉，云起殿内外百官齐刷刷地俯首跪地，高声呼道：“皇后千岁千千岁！”

　　眼前的场面过于壮观，莫音站着有些发虚，以致她甚至没有看见来人。

　　“皇后果然气质不凡，灵动可人，实乃吾国之幸也，”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戾气，“皇后？”

　　莫音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面前之人丰神俊朗，正挑眉低笑。

　　他见莫音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补充道：“宁王，柳煜然。”

　　莫音勉强笑着，拼命回想着古装电视剧中的那些客套话：“宁王殿下言过了。殿下您卓尔不群、风华绝代，方为紫云国之大幸。”

　　柳煜然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正欲接话，另有二人走向莫音。

　　“皇兄，你也太不实在了，连贺礼都没准备啊。”其中一个胖胖的男人乐呵呵地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盒，来到柳煜然的右侧，看上去倒也直爽。

　　与他相比，另一个男人就显得沉稳多了。他一声不吭地来到柳煜然左侧，随后正色面对莫音，不慌不忙地从衣袋中取出一盒西域奇香，递给莫音说道：“恭贺娘娘。”

　　这二人盛装华冠，贵气凌人，应是皇族之人。

　　“二皇弟，话不能这么说。心到，礼自到也，”柳煜然笑笑，“皇后，这是晋王和洛王。”

　　莫音看了一眼贺礼，收敛住好奇心，沉声道：“诸位王爷的好意莫音心领了。只是莫音今日也没准备什么回礼，因此贺礼之事日后再谈可好？”她移动视线，遇上泠琬锐利的目光。

　　只是眨眼的工夫，泠琬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和颜悦色道：“其他几位王爷尚在前线或他国出使。现诸王贺词仪式完毕，请皇后娘娘到天行殿歇息。”言毕，一排宫女来到莫音面前，把她带去了天行殿。

　　不知何时，云起殿外笼罩了一层紫雾，触不到，也捅不破。而莫音，就如那千万次轮回一般，选择了走进它。

　　夜晚时分，柳轩然踏入了天行殿。

　　他有些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踏入这冷冰冰的宫殿。

　　上一次意识清醒是何时了？封后这一计究竟有没有成功？思索间，他突然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上，面色发白。

　　“叶冉？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他记忆深处那个温暖人心的声音。

　　“你！你怎么在这里……看来，封后大典已经结束了。”柳轩然连忙站直，而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关上了殿门。

　　莫音“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嘟嚷道：“跟你不熟。”

　　柳轩然不以为意地笑了。她总是这样，俏皮百变。

　　莫音不闻回应，于是只好没趣地转回身来：“哎，配合着急一下都不行么？算了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免得别人以为我欺负你。话说回来，虽然你在云起殿上很没义气，不过这次能活命真的多亏你了。”

　　记不起，他真的记不起殿上之事。

　　“哦？你确定是你欺负我？”他突然靠近她，银目中眸光流转，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了龙榻前。

　　莫音一见这架势，慌了：“喂喂喂，‘皇后’只是个名号吧？难不成你来真的？”她想逃，却又不知逃向何处。

　　透过她的眼睛，他看到了惊慌。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一言不发。半晌，他忽然抬手再送她一记爆栗，坏笑着说：“假的，逗你的。”

　　莫音报复性地踩了他一脚，这才平静下来。她思忖片刻后，郑重地说：“咳咳，天色也不早了，现在来讨论一下睡觉问题。这样吧，我上你下。”

　　龙榻微微摇晃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抢上面的位置？”慵懒迷人的声线。

　　“没——错——”理所当然的语气。

　　地面有震动。

　　“好意告诉你，在上面可是很辛苦的呦。”话语中听得出笑意。

　　“我就要在上面！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我追求舒适的脚步！”坚决的回答。

　　“那好，就依你的意思，只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龙榻翻了。而后居然有一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白痴女人！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不学好，‘上面上面’的，羞不羞！”

　　只见来人一袭水蓝长衫，面部表情可谓是目瞪口搐。他怨念地瞪了一眼莫音，又不屑地瞟了一眼柳轩然。

　　“我只是想说睡在龙榻上很热，睡地席凉快而已。”柳轩然吃惊而又尴尬地对来人说道。

　　莫音也是一愣，随后高声指责来人：“白无痕！你个思想不纯洁的。”

　　白无痕见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于激动，面红耳赤过后，连忙恢复了平日的冰块脸：“咳。这个……天气不错。”

　　莫音也明白他此刻窘迫的心情，扯开了话题：“话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营救你老大我？”

　　白无痕侧过脸，轻咳几声后，正色说道：“没什么，路过而已。”

　　莫音饶有深意地盯着白无痕。路过而已？有人路过皇帝寝宫的么？说谎都说得这么拙劣，八成是有意而来。

　　白无痕被盯得心里发虚，欲再作解释，却又意识到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沉默之时，柳轩然发出战书似地开口了：“不管怎样，请你先出去。只要我在这里，她就不会有事。你若被国师发现在这，恐怕事情反而变得更麻烦。”

　　莫音十分爱惜自己的小命，可怜巴巴地对白无痕说道：“不如你先待别地儿去？再不成你就回霜国去？我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行行好，别惹乱子了，成不？”

　　“你……”白无痕气结。自己大老远跑来救她，反而被她像叫花子一样打发了？

　　莫音眨了眨眼，又生一计：“无痕呀，这么大老远赶过来真是辛苦你了。我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热心、仗义、善良、明智、大气的人耶！不如等你下次人品爆发时再来拯救我这个迷途的羔羊吧？今日就算了吧？”

　　白无痕闻言，骨头都酥了。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往日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又在耍贫了，但是这次，他怎么感觉假话也可以使人飘飘然的？他摇摇头，遏制心头莫名的喜悦感。

　　“如何呀？”莫音又耐心地问他，心想我腻死你还不成。

　　白无痕狠了狠心，说道：“走了。”言毕，他一下子不见了。

　　殿里再次剩下莫音和柳轩然二人。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湿了两人的心情。他们清楚地知道，日后在宫廷生存，必将是步步惊心。

　　“睡吧。”柳轩然铺好了地席，躺了下去。

　　“嗯。”莫音在心中暗自叹气。她来到桌前，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未几，她靠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陵城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