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19、第十九回 往事如梦

　　紫云国国师府。

　　一妖娆女子依卧在金边座塌上。她血红的指甲攫取着一粒青葡萄，缓缓地送入口中。

　　门口忽然有一人进来，跪在地上并且低声道：“国师，一切按计划进行中。皇上病危，恐怕命不久矣。青冥使者又将在三日后将祭品带回本国，神器即可显灵。那时整个紫云国就是您的掌中之物了。”

　　女人娇笑，声音却显苍老：“呵。你皇帝老儿终于要玩完了。本国师早就说过，你的东西都将是属于我的。”

　　女人拂袖起身，正色道：“狗皇帝料是已经立下遗诏。现需派人前往丞相府，说服刘开那老滑头与我们合作，伪造一份遗诏。”

　　“不知国师有何妙计说服丞相？”

　　“如今太子与赵蒙关系甚好，可想日后太子登基后将重用赵蒙，而刘开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只要让他斟酌一下，他的功劳、威望、计谋、太子对他的信任度是否比得过赵蒙。告诉他，如果太子即位，那么丞相的职位定是赵蒙的了，而他最好的下场不过是拿着通侯的印绶告老还乡罢了，弄不好还会掉脑袋。这样一来，他定会选择与我们合谋，让一个我们可以掌控的人当皇帝。”女人眼神精明，语气不容反驳。

　　“国师所言甚是。只是小人愚昧，不知国师为何不独揽宝座？”

　　女人沉默片刻，忽然重拍一记桌案：“本国师不稀罕那光鲜却虚空的宝座。本国师想看到的是他家破人亡。我要让他的儿子互相残杀，血染皇宫。十七年了，只为布这一局。归来吧，九皇子，紫云国注定亡在你手里。”

　　兰苑，寂寥的秋风有意吹开了窗扉，

　　靠在桌案上熟睡的少年皱了皱眉，又恢复了安详的神色。

　　他又梦见过去了。

　　他自出生起便住在萧府。萧老爷和萧夫人都对他很好，令他与自己的儿子萧易风享受同等的待遇。他还记得他和萧易风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

　　那一天，一个丫鬟拿来一个小人哄易风小少爷。他看见了，也想凑近仔细瞧一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跑过去，伸手想要触碰那小人，可是易风小少爷不乐意了：“我的糖人，我的糖人！”

　　小叶冉一听更想要了：“我要吃，我要吃！”他一跃便从丫鬟手中夺来了糖人。

　　易风小少爷见状想也没想就把他扑倒了。两人像猴子似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互相拉扯。

　　待丫鬟找来萧老爷制止他俩时，却发现他俩正灰头土脸地傻愣着。原来在刚才的打闹中，小人已被碾碎，定睛一看竟是泥巴做的，根本不是什么糖人。

　　见到萧老爷，两人立刻虚心地低下头认错，同时还不忘偷偷瞪对方一眼。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何况小孩子打过闹过就会忘掉。因此他俩从此结识并且成为了好兄弟。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八岁的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萧易风为什么有爹娘，而我却没有爹娘呢？为什么他姓萧，我姓叶，我却住在他家呢？

　　于是在与萧易风的对弈中，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易风，你知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他手执一颗棋子，落在萧易风的面前。

　　萧易风也不再似幼年般顽劣。他微笑着执起一颗棋子，游移在棋盘上方。

　　“我也曾问家父这个问题，他只道你是他的一位故人之子，是你的爹娘托家父好生照顾你，”说完，他一棋落下，喜笑颜开，“这局我赢了。”

　　叶冉随便瞟了一眼棋盘上自己惨败的局势，下一秒又开始思考之前的问题。他真不明白自己的爹娘究竟为何弃他而去。

　　时光如流水，转眼几年过去。在此期间，萧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萧易风的表妹——苏琴。自从苏琴来到萧府，她便整日缠着萧易风疯来疯去。而萧易风竟也不恼，任她破坏府宅的角角落落。

　　有一次他们三人正在用晚膳。

　　苏琴突然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准备干一项伟大的事业。”说完她立刻起身，拉起萧易风的手就往屋外跑。

　　叶冉不愿好友整天和女儿家待在一起，于是连忙放下碗筷，随二人溜出屋去。

　　只见苏琴用一根麻绳将自己与一盏巨型孔明灯连接起来。她两手叉腰，头朝明月，活像一副嫦娥飞天的样子：“易风哥哥，快放火！”

　　而萧易风居然也兴高采烈地捋起袖子，点燃了这巨型孔明灯。

　　叶冉看着这两个疯狂的家伙，不禁伸手擦去一头冷汗。

　　事情结果是，苏琴刚飞上屋顶，一阵怪风吹破了孔明灯，她便整个人落到了树上。所幸她及时被救了下来，可怜的是，那一棵百年老树被余火烧得光秃秃的，活像和尚的脑袋。

　　叶冉眯起双眼，配合似的朝苏琴和萧易风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远离祸害，远离祸害啊。

　　从此以后只要苏琴在场，叶冉都不在接近萧易风。

　　梦到这里，少年痴痴地笑了。然而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愁绪代替。

　　十四岁的他、萧易风以及苏琴三人各选择了一种乐器进行学习。他选择了二胡，因为它的音色悠扬、悲切、透人心扉，让他平静，不再去想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一年后，三人学有所成，他们每半月便会在萧府门口办一次演奏会，而且不收任何银两，在当地已是小有名气。虽然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十分满足，但是在他心底总有一种感觉，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每逢深夜，他总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他越想忽略它，他的头就越痛。

　　终于，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那日他正从街市上返回，在回府的路上却看见沿路都是官兵。当他到达府邸时，萧府上下皆被捆绑并押到了门口，除了那两个人——萧易风和苏琴。

　　他们看见叶冉的马车后，立刻抹去了眼底的绝望与无助，换上一副安然的表情。待叶冉疑惑地下了马车，萧易风微笑着迎了过来。

　　“咱们走吧。”

　　萧易风笑得确实是极其自然，相比之下，苏琴笑得就略显勉强了。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抽泣过。

　　叶冉不禁怀疑眼前的状况：“这是怎么了？我们又要去哪里？”

　　萧易风好笑地看着叶冉：“你如此紧张作甚？没有怎么啊。我们只是要离开紫云国前往霜国展开新生活而已。”

　　叶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指向被押的萧老爷和萧夫人，喝道：“你难道不管你爹娘了吗？”

　　他垂下眼帘，无以言对。

　　这是苏琴终于开口说话了：“叶冉，什么也不要管，你就听易风哥哥一次吧。我们别无选择。”难以想象这个刁蛮成性的女孩也会有妥协的一天。

　　可是叶冉不会就此屈服。那些任遐思飞上天空的日子，那些温馨如诗画的时光，他不愿遗失，不能遗失，也不可以遗失。他发疯似地冲向萧老爷，想解掉他手上那沉重的枷锁。然而下一秒，他便被人打晕，接着立刻被人麻利地抬上马车。

　　长风万里，送去一行秋雁。马车飞驰，卷起一路风尘。

　　画面转换到一间屋舍。

　　“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有武功的人。你必须为霜国情报部门工作，直到两年过后。”萧易风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对叶冉说话。

　　“何来的武功？”叶冉摊开手掌，疑惑自己为何感觉充满力量。

　　萧易风转身：“抱歉，恕我不能将此事告知于你。但是两年之后，定会有人向你解释这一切。”

　　两年后吗？

　　画面开始泛黑，叶冉再次感到头痛欲裂。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兰苑。

　　往事如梦，一梦还似一梦。何处是往昔？结局怎看透？

　　他银灰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

　　两年已到，失去的到底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