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忘言》亦木乔

1、楔子

　　董儒平又一次否定了我的项目申请。
　　“许离，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不要再这么固执下去了！”他恼怒地把文件砸到办公桌上。
　　他的确是S大学合作单位古代史考古研究所资格最老的考古学家，也是以严谨出名的所长，所以，他固执地不肯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因为在他眼里我要研究的项目就是痴人说梦。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呢？
　　我尝试过很多次向他证明历史上大辛民族的存在，可是他并不相信。他说：“年轻人有想法很好，但不能陷入幻想中。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人都想有个惊天大发现，可以改变所有人对历史的认识，可这不是你凭脑袋就能想出来的。历史是有迹可循的，但你的所谓大辛国呢？不知所谓！”
　　我只得又一次做着无力的解释：“所长，你批了这个项目，我拿着资金，够了人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皱着眉看着我，眼里满是失望，继而用着嘲讽的语气说：“大辛民族？还曾经逐鹿中原？许离，要不是老吴一直说你是个人才，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从H大毕业的呢！”
　　老吴是上一任所长，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知道我来龙去脉的人。H大？天知道，来这里之前我连大学、连研究所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办法说服董儒平，他不是老吴。不过，如果要不是那天突然出现在老吴面前，老吴估计也和董儒平一样，是不会相信我的。
　　我没再解释，心中隐隐有些心酸。十年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连失望都没以前那么心痛。
　　秋风又起，校园小径两旁是黄灿灿的银杏树。许多落叶随风而起，地上已经细密地铺了一层。有学生三三两两踩着落叶来来去去，有人朝我打招呼，礼貌地喊：“许老师好！”
　　我抱着单薄的资料在秋风中发抖。
　　记忆中的大辛国的喻城也曾繁华似天上人间，每到秋凉，护城河岸边便有女子开始晒棉被，等待严冬的到来。大辛国有着漫长的冬季，所以除了冬天以外的季节人们都似乎当节日来过。我记得，顾长明也喜欢和那些酸腐文人一样一到这个季节便开始悲秋，可要真到了冬季，他反而烫酒赏梅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我还记得，大辛国踏足中原的那一天，顾长明曾顶着寒风跪在雪地上朝西北的天空长长叩首，他哀伤地说，亦之此举，必招灭亡。一晃十一年，喻城城破那天，孟亦之把我从玄合宫火海里一把捞起，奔向功德殿，他的眼睛被烟熏得红红的，我拉扯着他不肯走，声嘶力竭地喊：“把长明还给我……把他还回来！”火海中，我似乎看见了他顿时黯然的表情，可随后他一掌就把我推开，大吼一声：“你走！”然后……
　　然后……嗯……头又开始疼。每一次回忆到这里，十年前那把火就像是在我的脑子里燃烧一样，生疼。
　　所以我要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前一秒还在被乱军包围，深陷火海的玄合宫，下一秒就神迹般地出现在当时正在商丘考古的吴所长面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未来世界的历史中，大辛国会隐匿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虽然中原史书对大辛民族这样的少数蛮夷书写甚少，但大辛民族曾经逐鹿中原，也曾一统天下数十年啊。这史书上那十年怎么可能变成了语焉不详的诸侯割据混乱呢？
　　十年，在这里呆久了，被否定惯了，我有时也会突然冒出吓自己的想法——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自己骗自己呢？其实大辛国真的不存在，我也从不认识孟亦之和顾长明。我其实只是一粒微尘，自顾自得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过去和未来。
　　抬眼，灰白的鸟儿划过天空，这景象跟喻城的天空并无二致。

　　顾长明，孟亦之。孟亦之，顾长明。顾长明，孟亦之，许离。
　　我本该是和你在一起的。我抬起手对着天空画了一个圈。
　　你不来接我回去，我就去找你。
　　千山万水，十年百年，我们总能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开文，我希望踏踏实实地写好，决不成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