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伴舟》香盈袖

6、06

　　夜里趴在床上，他开始看《莲妖》。

　　这是一个灵异鬼怪类的古装故事。故事的开始仿佛很简单，一个住在荷塘旁边的寺院里的小和尚，自小在荷塘边玩耍。他与荷塘里的莲花妖相识，莲妖看着他长大。

　　似乎是个普通的爱情故事。骆云继续翻下去。

　　小和尚长大了，对莲妖的感情日益深厚，他觉得自己似乎爱上莲妖，但莲妖仿佛只想同他学习佛法，听他讲经论道。

　　好象有点意思了。骆云一口气看下去。

　　当小和尚二十岁的时候，莲妖对他说，她要走了。去升仙。小和尚哭了。对她说，我爱你。可是莲妖微笑着摸摸他的脸说，我不爱你，对不起。

　　莲妖站在瑶池边上时，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时还只是小湖里的一朵莲，任凭地转星移，山河变换，她和自己身边的莲叶相伴了三千年。莲叶对她说，我们相爱吧。莲说，对不起，我不爱你。

　　那天莲叶流了泪，泪水化做一滴露水，在叶片上流转，之后，那片莲叶消失了。她想莲叶一定是成仙了。

　　可是守了一百年，两百年，直到五百年过去了。莲成了妖，可是身边再也无人陪伴，她开始怀念。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对莲叶说的我不爱你，其实不是不爱，而是不知道自己爱。

　　莲妖决定要成仙，好去天上找到莲叶。她只想对他说一句我爱你，和对不起。

　　但是仙界没有莲叶。

　　莲妖失望了，然后开始绝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五天以后，莲妖离开了仙界。

　　被故事吸引住的骆云开始仰头继续看下去。

　　自己和莲叶曾经住过的池塘边，已经不再是佛堂。莲妖有些寂寞。

　　莲妖私下人间是违反了天条。天兵下界追查她下落，欲带她回天庭收审。池塘边战斗中虽然击退了天兵，莲妖却也受伤回复了原形。昏迷的最后一刻，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衣。

　　当她醒来时，自己的真身被人放在一处小湖中，湖边有个草庐，里面住着一个叫叶清月的男孩。

　　那男孩有着最清澈的眼睛，仿佛不染一点尘埃。他那样美丽，当看到他的时候，莲妖相信，嫦娥仙子也不过如此。一身白，黑发几乎垂地，男孩看到她的时候稍稍偏着头，好象有些迷茫又带着点羞涩的对她笑，虽然你是白莲，但我想你若是红莲的话一定很美丽，果然红色衣服更适合你。

　　眼前仿佛出现那个夏日，自己和莲叶的第一次对话。莲叶对自己说，如果你是红莲，一定会很美丽……

　　莲叶……莲妖将男孩抱入怀里，突然感动得想哭。但三千五百年来从来没有光顾的泪水，这次也依然沉默。我爱你，对不起。

　　叶清月只对莲妖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用微笑代替。而莲花三千五百年来所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常人一日说的多。爱和道歉都已说出了口，她也别无所求了。两人就这样住在这个深山里，似乎忘记了一切。

　　有一天，叶清月对莲妖说自己要去京城找人，同她说再见。莲妖笑着说，我带你去，请永远不要和我分离。

　　遁地飞天，从远离俗尘的地方回到了真正的人间。

　　当面对繁乱的光景，莲妖只想赶快回到自己和叶的家。

　　叶清月拉着她来到了国师府，用他那纯洁的眼睛望着莲妖，莲，我想见国师，请帮我。

　　对于莲妖来说，莲叶的请求她当然会帮他完成。

　　可莲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国师居然就是曾经的小和尚。他已经留了长长的发，穿着浅青色的长袍，宝象端庄。

　　小和尚看着莲，年近三十的他目光却如同少时嬉戏中那般依恋和温柔。莲，我又看见你了。

　　莲，如果你爱我，就帮我杀了他。叶清月安静的站着，手里是一把匕首。可眼睛却依然清亮，眼底却流露着一丝哀伤。他杀了我的父亲，我是叶国师的儿子。

　　莲妖迷茫了。而小和尚的眼神突然如水的悲伤。莲，你对他说爱了么……原来你爱他。

　　当叶清月握着匕首冲向小和尚的时候，莲妖看到士兵们明晃晃的刀剑忙做法把他们震开。等她再看向两人时，血以喷溅。

　　叶清月站在那里，白色的衣裳染上了红色。晶莹的脸庞上挂了几滴血迹，竟然妖冶又忧伤。

　　小和尚一只手握在穿心的匕首上，轻轻的滑坐在地上，一只手却抬起来向莲妖召唤着。莲，请让我摸摸你。

　　莲挪着步子慢慢靠近他，蹲下让他握住了自己的手。眼前似乎想起他儿时童稚的面容还有那撒在荷塘边清脆的笑声。

　　莲，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想起一切。他仿佛没有流血，没有疼痛，面孔上闪着柔和的光芒。我爱你，不论前生今世。我爱你，所以进入轮回，只为有一双手，可以这样摸到你。

　　莲，我陪伴过你三千年，请你在我离去后，记住我。

　　莲妖呆住了，直到握着自己的手冷得如冰了，她才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自己的莲叶。

　　她站起来，看向叶清月。那男孩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却仍然圣洁得高贵。你骗我，你不是他。

　　我没有骗你，骗你的是你自己。是你说爱我，我没有说我是他。

　　眼泪突然流下，当士兵将叶清月捉拿下的时候她没有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人，所有人都避开她。一片空地中，一朵莲花在为她枯萎的莲叶哭泣，为她枯萎的爱情哭泣。

　　我想我活了三千五百年，爱了五百年。却从来没有明白过，爱情倒底是什么。

　　莲妖安静的坐了下去，她对被按到地上，却仍用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叶清月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一朵火花在她身上燃起。灿烂得如同一朵红莲。

　　恍惚中心底回荡着两个声音。

　　若你是红莲，一定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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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着仰卧的肢势，骆云持着小说，好久没有动。

　　薄薄的小册子，擎在手里竟是这样的沉重。

　　是谁曾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伤心的距离是当你爱上了我我却已经远离……

　　一朵开放在千百年里的白莲，终于在最后，散放了红色的悲凉。

　　将这小册子翻到首页。骆云看到那里写着这样的几行。

　　主角：

　　莲妖——何行珊

　　配角：

　　溪真和尚——周耀枫

　　叶清月——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