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31、第31章

　　康熙五十年，镇国公景熙上疏康熙，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以及其余十几位八旗都统、副都统在马尔浑王爷治丧期间多次聚在都统鄂善家大肆吃喝。这些大多是在朝武职人员，且手握重兵，若说仅是单纯的喝酒会饮，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于是康熙令四爷彻查此事。
　　我本以为四爷会抓住此次机会与八爷联手扳倒太子，毕竟镇国公是八福晋的舅舅，若与之联手胜算很大，但是调查数月后，竟传出“访寻未得其实”的消息，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因对这段历史不了解也不太清楚这其间的因由，只知太子最后被废，被废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却不知。
　　我叹了一声气，看着窗外的天，自语道：“快变天了。”
　　坐在旁边认字的南风也同样看了眼窗外，说：“额娘，外面太阳很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你还小，不懂。”
　　我“哦”了一声，又埋头去做自己的事。
　　尽管我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他们的争斗与我无关，但是事情发展到今天却哪里能做到袖手旁观，人都是有感情的，四爷和十三爷待我不薄，九爷更加是我的亲人，舍弃任何一人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钻心之痛，我知道这个选择注定造就我无法客观理性的去面对他们所做的每个选择，甚至会影响到我的判断，但越是这样，我便越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自从景熙状告托合齐等人结党会饮以来，九爷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书房和不同的大人见面，而十爷和十四爷来府上的频率和他们去八爷府上的频率也比以往高了不少，而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则主动回避着他们，但这样不清不楚的瞎猜着实难受。
　　我寻了个他空闲的时间泡了香茶给他送过去，他笑着接过，凑在鼻尖闻了一下，说道：“好久没喝到你泡的茶了。”
　　“自从不在乾清宫当差，对泡茶的事也不大上心了，感觉生疏了不少。”
　　“不如以后就泡茶给我喝吧。”
　　我笑道：“你想得美。”
　　他一副受伤的模样说道：“如今想喝自个人福晋的一杯茶竟比登天还难。”
　　“你若想喝茶大可去找嫡福晋，她可是乐意得很。”
　　“嫡福晋那里即便我不找她，她也会为我泡茶，但你却不一定。没有话想对我说？”
　　“想说的太多，不知道该说哪一件。”
　　“那么便拣最想说的说吧。”
　　“我想知道镇国公状告托合齐等人的始末。”
　　“我没法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你回去吧。”
　　我想过他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干脆利落，不免有些受打击的说道：“你如今连敷衍也不愿意了。”
　　“我让小安子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我正转身出门，只听他在我身后说道，“你虽是我的福晋，但我总不希望你知道的太多，这对你没有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这么难？”
　　你不止一次的这么对我说过但是，你当我不想吗？倘若你们兄弟和睦，倘若没有九子夺嫡，倘若十三爷没有那凄风苦雨的十年，倘若四爷最后没有用铁血手腕镇压你们，我又何须像现在这般，遇着点风吹草动便忐忑不安，“我让你为难了。”说完便抬步离开，我自知在这个问题上永远也无法与他达成共识，但却仍想试一试，可话说回来，即便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救不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历史就是历史，无法改变也不容改变。

　　直到十月份的时候，我在雍王府无意中看见隆科多才得知康熙已任命他为步军统领，革了托合齐的职，送交宗人府，且又将耿额、齐世武、鄂善等参与喝酒的人羁押候审。这次在四爷与八爷的联手中，太子爷的势力被瓦解，但我并不理解的是，既然刚开始康熙让四爷彻查，得到的结果是“访寻未得其实”那么必定是康熙有意压下，可为什么数月后，却又对太子党进行这样一场大清洗？
　　“一诺，你每天都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我习惯性的否认道：“什么都没想。”
　　姐姐并没有深问，只自顾说道：“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脸上终日挂着笑容，分明已嫁做人妇却仍旧像小姑娘似的，但是近几年，你的笑容越来越少，即便是和我在一起，也不像以前那样会说很多很多话给我听，为什么？”
　　“许是因为长大了。”我略微有些心虚的答道。
　　“是啊，是该长大了，我对你的记忆却仍旧停留在你我第一次认识的塞外，但是已经一晃许多年过去了，我已然忘记了你已经是有女儿的人了。”
　　但是姐姐，你不觉的自己的笑容也越发的少了吗？
　　“我过去总觉得，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我为何不让自己快乐一点，无论什么事总归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现在，我怕了，九爷什么都不告诉我，而我也不再去问他，我怕他做错事，我觉的我不懂他了。”
　　“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为什么换做自己却糊涂了？”
　　“大抵上是医人者不自医吧。”
　　“我觉得你在躲，每次和九爷闹了矛盾你便跑回王府寻求四爷的庇护，然后等着九爷来找你，虽然每次都没闹出大动静，甚至在外人眼中你们仍旧是一对恩爱夫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厌烦？可能你和他的初衷都是为对方着想，但是你们却忽略了对方的心情，忘记考虑了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被误会了却又不说，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解决？”
　　如果我能说出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为难了，我总不能告诉他“你不能与四爷为敌，否则你会倒大霉”，他若问我原因，我告诉他“我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拯救你的，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估计这样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他觉得是我疯了，要么是他觉得自己疯了。
　　我承认姐姐说的都对，并且我也曾这么想过，我与九爷都陷在自己的主观情绪中，为对方营造的是一个我们所认为安全无害的环境，但是我们都忽略了，这或许不是对方想要的。九爷不止一次的明确对我表示，他不需要我多么的长袖善舞，多么的能言善道，但是我认为对他表达爱的方式是即便无法与他并肩作战，也希望能够护他安好，但是在争夺皇位这条路上，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我让九爷接你回去。”
　　我想了想，说道：“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即便九爷愿意来接我，四爷还不放心让他进王府的大门呢。
　　“回去就别再闹了，夫妻之间哪有谈不拢的事儿。”
　　“我明白的，姐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话虽如此，但是万事怎可尽如人意，我时而会想，倘若我当初真的拒绝了九爷，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困惑与不安，当然这也只是想想，毕竟我们也有很多美好的日子，这可能是别人无法给予的。

　　我用完晚膳后，便搬了躺椅在院中吹凉风，快要睡着时冷不丁的被南风叫醒，说“阿玛来了”。
　　我笑眯眯的问道：“你这是散步路过？”
　　“我听小安子说你回来了。”
　　“很意外？”
　　“说实话，有点儿。”
　　“看来我以后得多制造几场这样的意外，您看着挺受用的。”
　　“阿玛，您以后别再和额娘闹别扭了好不好？我在舅舅那里都见额娘哭过好几回了。”南风的小手扯着九爷的衣袖，抬头看着他说道。
　　九爷抱起南风，说：“阿玛没有和额娘闹别扭，额娘哭是因为想阿玛了。”
　　“但是额娘为什么要去舅舅家住呢？”
　　“因为舅舅和舅娘是额娘的家人，额娘也是会想家的。南风乖，跟雅尔姑姑和夕姒姑姑去睡觉好不好？”九爷软语哄着她。
　　“我还不困，我想和阿玛额娘在一起。”南风搂着他的脖子，赖在他怀里不愿离开。
　　九爷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放开他跟着雅尔和夕姒走了。
　　“说实话，我有点想哭了。”雅尔她们走远后，我对九爷如是说。
　　“那便哭吧。”他像许多次那样拥我入怀，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
　　“你方才对南风说了什么，她这么听话？”
　　“我只是说‘你这样赖着不走，阿玛没法陪额娘了’。”
　　我感觉自己脸红了。

　　我第二天去嫡福晋那里请安时，她很委婉的对我提出希望以后少去雍王府的建议，我表面上顺从，实则压根没放在心上。刚认识她时，觉的她既温柔又贤惠长得还玲珑可爱，但相处久了才发觉她是扮猪吃虎，虽然我根本就不是老虎，连纸老虎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