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破竹》染木瑶

3、意外

　　九月的天俗称“秋老虎”甚至比夏天还难熬，三十多度的烈日，天气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呼呼的风好像凝住了。贺潇潇只觉得浑身都是被晒的皮开肉绽的针刺感，可是他不敢怠慢一秒，他边跑边仔细在脑海里检索着他那天排列的书籍编号。

　　那天正好和小雅出事是同一天，老妈打电话过来让他赶紧去学校看一下到底有没有事，自己在忙实在走不开。

　　其实贺潇潇那天也有一堆的活，经理刚给他下达完任务，有一批单子是与书店合作的老客户订的。老板因为信任他让他负责，还说如果能成功成交了就给他加薪。

　　他当时干到一半接到老妈的电话，脑子里全是小雅，连他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给客户装了哪些书。

　　贺萧萧不停的按着手机看着锁屏时间，企图能过的快一点，可时间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地，反而更慢了。

　　紧赶慢赶十五分钟后贺潇潇终于到了。推开萌芽书店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摊被倒在地上花花碌碌的书，有的已经被折了角。

　　常姨看到贺萧萧进来立马上去把他先偷偷拉到角落里问道:“你小子可算来了啊，15号那天你怎么回事，孙老板可是咱这儿的大客户，一直跟咱长期合作的，你这出了这么大的失误咱这次可能得赔大了啊”

　　贺萧萧至今都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问道“常姨您先别急着骂我，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话还没说完，店老板看到角落里的贺萧萧便立马招呼他过来

　　“来来，小贺啊，你跟孙老板解释下到底怎么回事啊？”

　　贺萧萧抬眼看去，面前的是一个身长大约一米七的男人，体态略显肥胖，一张油光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精光，像是盘算着什么，脖子上挂着夸张的大金链子，手上带着佛珠，有着一种典型的暴发户气质。还真不是他以貌取人，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读书的文人雅客。

　　见他不说话，男人转了转手表，睥睨着周围的人，故作姿态道“你看，咱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从你这也算是老客户了，这次我从你这儿订了一万本书少了三千多不说，里面还能有这种书!”

　　男人说着把那本封面色彩绮丽，赫然标着《爱的供养》四个大字的一本小册子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那本书上，两个□□的男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互相看着对方。

　　贺萧萧脑子哄地一声像炸开了一样，三年前的种种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眼前上演。

　　他只感觉头疼的像是要裂开，脑子里翻转昏璇，浑身也没有力气，似乎将要昏厥过去。耳边又响起那低沉阴冷的声线，玩味的声调性感清冽。渐渐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开始有些难以辨认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的刺眼的墙，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儿。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感到有些迷茫和困惑。

　　“潇潇啊，你终于醒了啊，可吓死我了”贺女士见儿子醒了立马站起身来查看儿子的情况，紧紧握着的手还没有松开，看着病床上的儿子眼底满是担忧“有没有哪里难受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呢？”

　　面对着贺女士的询问，贺萧萧这才慢慢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他咬住下唇，许久轻叹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贺女士这个在他心里藏了三年的秘密，因为它让他难以启齿，因为不会有任何人会相信它。

　　贺潇潇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短暂后又睁开眼，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对贺女士安慰道“妈，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着凉了吧，常姨说书店找我有事我着急路上跑的快，到店可能低血糖了吧”

　　“啊…这样啊，接到你们店老板的电话说你进医院了我还吓一跳呢”贺女士接着抱怨起来“你说你让你不好好吃饭，这下耽误了工作不说，岂不是又要拿好多钱看病”

　　贺萧萧听到某个敏感的字眼烦躁的皱起了眉头“不用你们交钱，我有工资”贺女士不满的瘪了瘪嘴，犹犹豫豫的问道“那……你这算旷工吧，会扣钱吗？”

　　钱，又是钱，他妈现在眼里好像只有钱。为了早日还清负债，她相信那些纪录片里穷苦人家的孩子边上山砍柴，照顾一家老小还能一样考清华北大的例子。

　　于是她鼓励贺潇潇去赚钱，不让他去住宿舍，美其名曰“锻炼自己，增加社会经历”其实贺萧萧心里清楚，赚钱是为了贴补家用，不住宿是因为这样能省下一笔住宿费。

　　他无心再和刘女士解释敷衍道“不会，老板待我很好”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刘女士看他这样子没再说话，拿着东西出去了。

　　贺萧萧听见关门的声音就开始找他手机想跟袁坤发个信息，让他放了学别来找他了。他出校门走的急，没来的及跟任何人说一声给张艺带个口信，以前和袁坤一个班的时候他只要不在班里，老师问起来袁坤都能对答如流，救他狗命。

　　可现在他的同桌是行走制冷机，他也不敢奢望什么，想着等周一开学去找张艺解释一下吧。贺萧萧这么想着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想起一些往事。

　　“醒了”

　　贺萧萧眼还没睁开就听到了一声凉薄低柔的声音，他恍惚一下，某个瞬间这声音竟跟那男人音色有几分相似。声音从头顶传来，贺萧萧寻声看去，床边站着的是还穿着校服的魏衍轩。

　　少年身影修长挺拔，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穿着，领口随意地敞开了几颗扣子，漏出纤细的脖颈。贺萧萧惊魂未定，看清来人后松了一口气。没等他先开口，魏衍轩看见他，面色沉静淡淡道“今天的小组作业，给你放这儿了，周一记得交”

　　说完掏出三本练习册放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转身便想离开。贺萧萧心里事儿一大堆，看见他们的好班长催作业都催到医院来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谢谢啊，麻烦一白跑一趟了，反正我也不写”贺萧萧没好气的说道

　　魏衍轩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抛下句“不客气，这话我会帮你转达给张艺的”

　　贺潇潇气愤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门口狠狠竖了个中指。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讨厌魏衍轩，对他顶多算个普通同学感觉，但刚才还是不太好意思的浅浅搞了下连坐。

　　魏衍轩回到家里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因为今天要去医院给贺萧萧送作业，他没让李叔来接他。放学前提前通了个电话说去办点事，李叔应该是给顾女士说了。

　　夜晚的街道一片寂静，有序排列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眼前的别墅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冷凄凉。他一只脚刚迈进院子大门，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魏衍轩看了来点显示，是顾女士。

　　“喂，妈”

　　“小轩啊，到家了吧”

　　“嗯，刚进院子”

　　“我今天熬了你爱喝的奶油芙蓉汤，放下书包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好”

　　这样短短的几句对话，便是两人到目前为止一整天的对话了。魏衍轩和父母的关系不好也不差，或者说是不熟更恰当些。

　　饭桌上，顾女士有着每个家长的通病，不住的问着魏衍轩的成绩，尽管她知道自家儿子成绩是绝对没问题的，也不是真的想和他聊成绩，但她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的好。

　　“还可以，这次年级排名第一”魏衍轩缓缓抬起眼皮，简明扼要回答道

　　“那不错啊，我就知道我儿子肯定是最优秀的”顾女士柔声赞美道

　　魏衍轩放下碗筷道“妈，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顾女士不知是自己话说多了，还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试探着“这才吃了多少啊，再喝完汤吧？”

　　魏衍轩已经上了楼梯，头也不回道“不了，今晚作业很多”

　　餐桌前剩下了顾女士一个人望着碗默默发呆，良久，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星期一早读刚开始，张艺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来逮“犯人”了。可“犯人自己好像并没有清楚的认知，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呢。张艺顿时火冒三丈，她单手叉腰，眉心紧蹙，感觉自己头顶有一束火苗“噌”的一声，燃起来了

　　“贺萧萧!教室不是你家的卧室！要睡回家睡去，大家都在晨读你这像什么样子！”张艺大吼一声，音量也比平时说话高了好几度，吓的周围同学猛一哆嗦。

　　进教室乍一看过去是都在认真读书，但这里不免也有浑水摸鱼说小话的，张艺这一招可谓是杀鸡儆猴，班里瞬间都装模作样的捧着书本好好读起来。

　　贺萧萧缓缓抬起头来，浑身透着一股的散漫，他耷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的打了个哈欠，胡乱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站起身来。

　　张艺看见他这副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你跟我来办公室”说完转身出去了。

　　贺潇潇只感觉要完，他其实打算来到先去找张艺解释一下的，可昨天小雅回来，搬家搬到十一点多，他实在太累了，想着张艺没来前先眯一会，谁知这一眯就眯到了枪口上。

　　他觉得很有必要问一下旁边这位好学生张艺两天前在得知他逃课的反应，他好提前有个准备。贺潇潇犹豫着开口“那个……同学，张老师她……嗯……”

　　“你结巴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衍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贺萧萧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结巴了。

　　“……”

　　“张老师没在班里说什么，你直接去就行了”魏衍轩好像在做一道化学计算题，笔在草纸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会读心术?!”贺萧萧一脸震惊的看着沉迷于化学题的少年“他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再不走她就该说些什么了”魏衍轩停下笔抬头看他。在接触到对方眼神的一霎，贺萧萧触电般反应过来，丢下一句谢谢，慌张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