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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   在那间进进出出好几回了的星巴克里,看着对面的王海,整整一半个钟头,肖锐就只能重复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时候你在美国,我告诉得着吗我,再说了那时候哪一次不是刚说出马青的名字你就来一句不要说了,马青和你没关系了,你让我怎么告诉。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上次你回来接机的时候想告诉,你不是不让我提马青的名字吗?结果你一刻都忍不了,直接先跑去把马青揍了,揍了后再告诉,我说不出口。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一冲动把李元伤了,那孙子是该死,可他势力太大,半个太子党,你别没把他动着倒把自己先动进去了,他和小瑾的事闹得风言风语,本来今年能顺顺利利升副厅也没升上,他们家就把责任全怪到肖瑾头上,骂肖瑾狐狸精,你再去那一闹,等着人给你吃家伙,有理也成没理了,这么大的事,你看到报纸上有一星半点了吗,你听到有谁议论了吗,警察兄弟只到你们家登了一回门,找马青交了一次心,就再也没下文了,而且纹丝不露半点消息,刷墙的都没这抹的平,你没见这事情都是板上定钉的事,先不说他捞了多少钱了,光这乱七八糟的事还扯出人命了,就能让他喝一壶,可结果呢,审计结果他一清二白,比包青天还他妈的清廉,包外室处理决定还没下呢,说情的就有一串串,你想想他都免职了,这还到三个月,找个理由竟然只降半级外放了,我敢保证,要不了三年,他准又能杀回来做作威作福。不过肖瑾也算做对了一件事情,她没把马晨马青扯进来,只在信上强调李元经济上有问题,要不这事还不知道怎么个乱法呢,先不说马晨以后怎么办,首先你妈就先崩溃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肖瑾也不让。肖瑾说谁要给你还有你妈说了,她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没想到没人说,她没跳楼倒喝药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了你你能怎么办,肖瑾一早就告诉我了,还说让我帮帮她和她结婚,可把我高兴坏了,我给她说没关系,她就是肚子里有孩子我他妈的都认了,我会高高兴兴做爸爸,谁知道她说不是真的,假的,装样子,可我就想来真的,她一看我这里不行转头就去找马青了,告诉了你,你能阻止肖瑾吗?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能不能别再说这句话,肖瑾一门心思的想跟那个李元,人家有老婆有孩子她也要跟,她就要跟李元生孩子,没有孩子她靠什么拴住李元,马青和我劝了她多少回让她把孩子拿掉,她死都不愿意------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又来了,说了告诉你没用,小瑾中了心魔了。她每天又哭又闹求马青帮帮她,说马青不帮她,她就活不了了。她和马青关系那么好,好的跟姐弟似的,最后她怕她肚子都显怀了事情还没着落,本来她和李元走的近李元的单位已经有了风声,她既怕影响了李元的仕途,又怕拿掉孩子李元不认帐,还怕你妈知道,这边马青又半天犹豫不决,她一着急竟然会想着威胁马青,说什么不跟她结婚她就把什么录像什么的拿回家给你妈看,还说早知道你和马青的事,你出国前他看到马青在你们家楼下,然后你就蹲在路灯下哭,她在楼上全看见了,以前只是怀疑,现在确认了,说马青不同意她就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告诉你妈你和马青的事,要把那东西发到你妈手机上,真是的,你说你和马青好就好呗还录什么像啊,那东西录就录了还有什么可保存的,结果让肖瑾当了一个把柄。老天爷,小瑾真的就像被什么人洗脑了一样,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肖锐,肖锐,你醒醒,别说这句话了行不,我不是说了吗,我告诉你你能怎么办,肖瑾说李元答应她就让她等一年,他现在正值升职的关键时期,忍过这段时间,他马上就离婚,谁他妈信啊,可肖瑾把李元带过来让我和马青看,李元一幅成功人士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模样把大伙全震住了,他对肖瑾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信誓旦旦说肯定离婚,一定会对肖瑾负责到底,再一见肖瑾又死心踏地的,爱的死去活来,我们能有什么辙,就算给你妈说能让肖瑾回头吗?马青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平白无故的消沉的一塌糊涂,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锥子怎么问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东西来,他还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天天就蹲在床边发傻,还学会了抽烟,锥子每次一劝他千万不能结婚,他就来一句,结吧,还能怎么着,总是还多了一个妈。后来不就那样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祖宗唉,你再说这一句,再说我就撞玻璃了。是不是你们肖家人都一个毛病,认死理,你这副德性,肖瑾也一样。李元那畜生本来说好的一年,后来拖到了两年三年,大有再拖下去的意思,李元正值事业的上升期又野心勃勃,离婚哪那么容易,再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挖不开他脑袋没人知道,小瑾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怎么逼李元离婚上,彻底不管马晨了,自己也弄得神神经经,没人能说得了,可能最初的激情一过,李元也烦了,两人吵吵闹闹是常事,单位里的传言也很多,李元就有点怕了,现在有几个男人是真肯为了女人放弃前途的,看到李元转冷了,小瑾也慌了,说了几次李元要敢甩了她,她就要和他鱼死网破,没想到李元刚露出点口风她还真做了,就可怜了马晨。小瑾生完孩子状态一直不好,可能是产后抑郁症,小瑾听不了孩子哭,孩子一哭,她也跟着哭,又不敢回你妈那里,然后就说今天李元又和他老婆干这去了,昨天又买了什么东西,马晨也没人管,那时候马青还在外面租房子住,并不住那个房子里,来看小瑾几次都看到马晨饿的哇哇哭,小瑾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弄,然后就是大人小孩抱着一起哭,马青一看没办法,心一软就搬过去了,说他来帮肖瑾一起管马晨,气的锥子整整一星期没理马青,骂他没出息,骂他贱胚子,刚开始肖瑾还能待得住,后来李元给小瑾买了一套房子,小瑾就搬出去了,成了隔三差五的来,再后来就成了稀客了,那俩没人性的索性把马晨完全甩给了马青。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是真想告诉你,你以为我看着你犯混我不急啊,可首先我们家锥子就不答应,她怕你知道了再去祸害马青,她说我要敢告诉你了,我就得乖乖的滚出去,净身出户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行,你能,你自个在这叨叨吧,我还没请假呢,这一个下午眼见着全耗你这了,马上下班了,我们最近查得严,我得回单位混个眼熟打个卡,要不我这月的奖金就泡汤了。肖锐,不是我说你,人马青那么好一孩子,当初对你死心踏地,可看看你们兄妹俩这做的叫一个什么事儿,真不够让人心凉的。

      离开了星巴克,天已经全黑了,肖锐走在街上,心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王海你丫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念叨着念叨他也念叨清楚了。告诉了又能怎么样?他能阻止肖瑾吗?如果肖瑾一句你自己都不怎么样还来管我,他又该怎么样。索性全招了?会吗?还是不会?知道马青是同性恋,知道他是不会去爱肖瑾的,自己不还是放任肖瑾和马青结婚了。
      时间不是三年前,心境也不是三年前,真把时间拉到三年前,他会怎么做?他真的不知道。正如马青躺在地上说的那样,‘该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去说,该你做的你为什么不去做’他没有说,也没有做,而是好好的把头缩在壳里,听凭壳外的人拼命的折腾。
      孬种,马青当年骂的真好!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孬种!

      再一次站在马青租的小一室门前,肖锐真怕了去敲那扇门。想说的没法再说出来,说不出来却没法不来。肖锐在楼梯口坐下来,黑乎乎的楼道,有一种老式楼道里垃圾腐臭的味道,烟头一明一灭,一灭一明,等到第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问他,你找哪一户,人不在吗?
      肖锐坐不住了终于站起来敲响了门。
      门没有开,但感应灯随之亮了。肖锐能感觉到门上猫眼后面站着人。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再敲了十几下,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马青露了个头,整个身体档在门口不让肖锐进去。
      “你想干什么?马晨刚睡下,你这样敲会把他吵醒来的。”
      “你先让我进去行吗?”肖锐哀求了一声。
      马青把着门想了好半天,终于让开了身子,放肖锐进来。
      房子里是不能想像的乱,好大一堆玩具滩地上,旁边还有一个调理箱,沙发上堆着衣服,还有一个很大的包扔地上,整个一幅要搬家的样子。
      “马青,你想干什么?”肖锐转过头来一脸惊讶。
      马青刚开始还挺着脖子狠狠瞪着肖锐,瞪着瞪着鼻子酸了,眼圈红了,往沙发帮上了一坐,眼泪就下来了,“我不会把马晨给你们,谁都不给,马晨是我一个人带这么大的,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李元和你,你们谁也别想!”
      肖锐僵了一下,想伸手过去把马青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可手刚抬起来,马青已经把脸转开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索性咱们把事情挑明了说,肖锐,你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敢动动心思从我这里把马晨要回去,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心,觉得我没条件养他不能给他很好的生活也好,还是想解脱我也好,你们只要敢张口,我一定会带着马晨躲得远远的,你们永远也别想找见他。”
      “所以你收拾了东西,准备跑路?”
      “本来是这么想的,下午我早早把马晨接出来,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可收拾收拾就不想收拾了,要是妈见不到马晨,肯定活不成了,小瑾不在了,马晨再不见了,她肯定熬不下去,就冲着她,我也不能这么干,所以肖锐现在我就把话放给你,别想从我这里把马晨要走,你要敢动,我就跟你拼命。”
      肖锐吸了吸鼻子,看着马青,“马青,你以为我来是要马晨,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种人吗?”
      马青狠狠地看着肖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好人也好坏人也好跟我没关系,我就知道,谁都不能动我儿子,谁要动,就是我的仇人。”
      肖锐蔫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块,他明白他在马青心里除了那些伤害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马晨呢,马晨是你的儿子,以前是,将来也是。”
      马青擦了把眼睛,“你真不要?”
      “嗯,马晨是你儿子是我外甥,现在这局面好好的,我要他干什么?”
      “你现在知道了,马晨不是我亲儿子,是那混蛋的?”
      “马晨叫你爸,又不叫他爸。”
      马青恢复了点精神,坐正的身体,“你说话算话,你发誓,发了誓,我才相信。”
      “好,我发誓。”肖锐举起手来,又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马青的手,“马青,马晨永远是你儿子,谁也夺不走他,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马青一把甩开肖锐的手,“我只需要前面的,你最好说话算点数。”刚转了个身,又想到了什么,冲进了里间拿了张纸来,“口说无凭,你得写下来,立字据。”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肖锐真的有些气馁了。
      哼哼,马青冷笑两声,硬是把那张纸塞进肖锐手里,“相信,我已经好几年不知道相信这两个字怎么写了,你写在纸上,签上大名,我看得见,我就能相信。”
      肖锐瞪了马青好半天还是照着马青的吩咐写下了:马青永远是马晨的父亲,肖锐永远不能从马青这里把马晨要回来字据。他实在不知道这看着好笑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能具有什么样的法律效力,又能给马青多大的一颗定心丸。

      肖锐怎么想,马青才不在乎,马青在乎的是肖锐白纸黑字的签名,能有多大用,他也不知道,至少比他张着嘴说出来有用多了。
      马青拿着那张肖锐签了名的纸条看了两遍后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下午他都快吓死了,接了马晨就开始收拾东西,连往哪里跑都想好了,最南边,广东或云南,可看到马晨一直紧张地跟着他,手里拿着这个玩具又抱着那个玩具,嘴里还不停地问他‘爸爸,我们要去哪里?旅游吗?外婆也去吗?玩具也带去吗?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不想跑了。马晨才不到四岁,如果以后一直让马晨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没问题,马晨肯定不行。
      可如果没有马晨,这日子该怎么过,他真的想都不能想。

      马青正翻着那张纸突然又想到什么大事,一下跳起来,“要不,咱们去做一个公证,对公证,刚才怎么没想到呢,那个应该能起点用处。”
      肖锐彻底无语了,“随你吧,你想怎么来都行,你要真的不放心,我帮你找个律师,问问律师这种事怎么做最合理也最有效,行吗?”
      马青眼睛亮了,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叠了起起来,刚叠完一件又放下了,“我会考虑换个房子,这房子是有点太差了,你放心,马晨跟着我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肖锐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在马青身边蹲下来,看着马青一幅如重释负好像什么问題都解决尽了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无力。马青把全部的心思扑马晨身上,要不是肖瑾出了这档子事,要回马晨那还不迟早的事,给别人管儿子还落不到手里,这三年他马青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天天煎熬着呢!
      “马青。”肖锐干咳了一下,见马青又开始叠衣服,又凑近了一点突然抓住了马青的手。
      “你想干嘛?”马青一下蹦起来了,一抬手就把肖锐推地上了。
      “对不起,马青,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马青不等肖锐说完就转过头来狠狠地斜了肖锐一眼,“对不起什么?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真有,对不起你早说过了好几遍了,行了,咱们的事解决完了,你哪来的就哪去吧,我得收拾房子了。”
      肖锐没走慢慢挨着沙发坐在地上,低了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刚想点,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看马青,“我能在这抽烟吗?”
      “不能。”马青回答的很干脆。
      肖锐收起了烟盒,抖着手绞着指头,一肚子的东西挤在嗓子眼了就是倒不出来。不是不想倒,而是不配倒。
      “那我能跟你说说话吗?”肖锐整个人真的被抽空了,想找个地方靠靠,一个肩膀不宽不厚温暖的肩膀,就像当年一样。
      “不能。”
      “那还有吃的吗?”
      “没有。”
      肖锐看着已经冲过来又准备把他往外推的马青,猛的抓住了马青的手腕狠狠的一拉,马青没提防一下栽了下来。
      “你他妈的干什么?”马青手忙脚乱撑着沙发站起来,就想冲着肖锐挥巴掌,可手腕牢牢地握在肖锐手里怎么也挣不脱。
      “你能拉我一把吗?”
      “不能,满意了,称心了,什么都不能!”
      肖锐的视线慢慢从马青脸上滑下来,落在马青那支细瘦的手上,马青手掌中间有两条突兀难看长长白白的印子。
      肖锐知道那是什么了,他曾亲眼见着这个部位扎着花瓶的碎片往外涌着血。

      呼吸一瞬间被堵住了,肖锐松了马青的手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口跑去,拉开了门又停下了,“马青,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等到马青的声音,肖锐拉开门就冲出去了。
      下了楼,站在楼下看着黑蒙蒙的天,肖锐好半天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快速走出马青的小区,然后迈开长腿拼命地在街上奔跑起来。
      街道上人少车多,肖锐跑的飞快,脚底下撞了什么腿碰了什么他也顾不了了,他就是知道自己没法停下来。他的两条腿越来越重,气越来越粗不够用了,身上的外套脱了,毛衣脱了,可肖锐停不下来,也没法停下来。今天被他死死拽住裹着自己那颗侥幸、软弱、不敢面对结果的外壳终于被狠狠地揭了下来,马青没有给他任何还可以苟且心安的机会,马青用他的凌空一越把自己狠狠的摔在他的脚下。
      马青倒是升天了,而自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肖锐不清楚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长时间,也许几千米,也许十几公里,他知道他跑的快断气了,可他停不下来,停下来就会有一大堆东西跑过来压着他的胸腔,挤着他肺叶,连同那些微小的细胞也不放过,它们合起伙来把他扯碎了,撕烂了。
      挣扎着跑进自己曾经和马青同住的小区,肖锐已经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艰难地抓着扶梯慢慢蹭上楼,开了门,躺在他曾经和马青翻云覆雨无数次的大床上,肖锐的大脑像是停顿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全结成一块混一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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