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梦何圆》春彤

3、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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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山的工厂在市郊的工业园区，蓝白相间的厂房和一幢办公区。

　　第一天上班，洛星翻出了三年前深灰色的小西装，压了点粉底出门。身材倒是没有变化，可眼神已经是翻天覆地。这件小西装还是她第一件阿玛尼，深灰夹浅灰的羊毛料子多少年都不会懈，当初买的时候正是她升职主管，想着也可以置办一件像样的西装，未来总是会派上用场，如果当时知道未来等来这样的未来，也是会难过的吧。

　　人事负责人给了洛星一叠资料。“原来湖北省的代理刚刚离职创业了，这块区域目前是空缺的，胡总说你有经验，那我就不给你培训了，这是客户资料，你拿回去看看，近期去拜访一趟。”

　　“哦对了，湖北的业务虽然不是很大，不过之前业务量一直还可以，好多业务员都想跑这里，胡总特意留给你了。你要加油哦。”

　　接过资料，洛星在自己的小格子间里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梳理材料，从产品特质到客户资料。虽然姨夫的公司是医药类产品，和洛星之前所在的公司业务内容完全不同，但是这些年的功底毕竟还在。

　　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实现一个目标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等洛星终于把基本材料梳理完粗略梳理完一遍，抬头长舒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

　　有多久没有在除了购物以外的事情上如此专注了。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上班是在消耗青春消耗精力，资本家总是在凶神恶煞的压榨年轻人。梦想着有一天能被彩票砸中实现财务自由成为幸福的咸鱼，或者是嫁做他人妇在家轻轻松松逃避社会压力。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得来的太突然，也丧失了抵御风险的能力，一旦抽走一切幸运，简直比从未得到更加不幸。

　　幸好，有家人的帮助，有仍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小双手。

　　走出厂门，班车早已停了。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公交站台。

　　郊区的夏日夜晚，倒是起风了。湿润粘稠的南风夏风擦着洛星的额头耳畔。站在工厂门口，她的心情突然像幽暗夜空的一颗小星，透出一点点一点点的光。可能是绝处逢生的心情吧。生活总不能再糟糕了，接下去的日子，再怎么难，也是触底反弹。

　　“你是新员工吧？”

　　身后一辆灰色轿车缓慢经过时，摇下车窗问。

　　路灯不够亮，看不清究竟，听声音是个年轻男性。

　　“我是销售部的，西南片区的。”

　　车停了，年轻男子把脑袋探出来。有点蓬松的头发，面庞白净，戴着眼镜，一副学生模样。

　　“哦，我今天刚来报到。”也许是晚风舒畅，也许是心情愉悦，对于陌生人的搭讪，洛星毫无防备。

　　“难怪了。”
　　“你错过班车了。这里离公交车站至少有2公里，这一片都是乌漆嘛黑的，你不会想走路过去吧。”

　　“额……”洛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里打滴滴可不好打。”

　　“上车吧，我送你去车站，顺路的。”

　　洛星犹豫了一下。

　　“浙A64KP82,我的车牌，你可以去车头拍张照发给你朋友。”男子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我不是坏人。”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工作牌。“喏，你看，山水集团销售部，何圆。”

　　洛星坐在后排，车里放着夜间电台，八零年代粤语老歌轻轻柔柔挠着人耳朵。她把车窗摇了下来，晚风扑了个满怀，把她的耳畔的碎发吹起，淅淅索索甩过脸颊。

　　“你是哪个部门的？”

　　“销售部的。”

　　“哦？那我们是正宗同事。你是哪个片区？”

　　“湖北的。”

　　“哦~~~”何圆拖了长长的尾音，似有所指。

　　“你是西南的？包括湖北吗？”洛星想到他的自我介绍。

　　“包括一部分。还有四川和贵州的一部分。”何圆想了想，又说。“我这个区域是无中生有出来的，湖北四川和贵州的销售都不怎么上心，我就趁火打劫抢了一点地盘。”说完又轻轻笑了几声。

　　“你也得好好做，不然，你手上的客户也可能被我抢走。”他又笑了。

　　洛星忍不住扑哧一声。这个人很奇妙，用最腼腆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像是在扮演大人的孩子，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那要请你手下留情。”洛星忍不住调侃。

　　“共勉共勉。”何圆用双手在方向盘上作了个揖，又忍不住笑了。

　　车站很快到了，洛星下车谢过何圆。

　　“明天见，”何圆朝她挥了挥手，迅速开走了。

　　夜晚的公交车并没有太多乘客，洛星在车上摇摇晃晃迷糊了一阵，到家已经快11点了。

　　洛星蹑手蹑脚进了家门，小姨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电视机里正在放映饮食男女的爱恨情仇，发出幽幽的光。

　　听到脚步声，小姨睁开眼睛。招呼洛星过去。

　　“小姨，今天都挺好的，姨夫给我安排了湖北片区的销售。”

　　“湖北？这么远？这老头是脑子坏啦？”小姨一个挺身坐起来。“你孩子还那么小，不知道照顾一下啊。”

　　“没事的小姨，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湖北的业务量挺大的，姨夫也是为我好。肉肉已经可以上托班了，只是要麻烦您晚上照顾肉肉。”

　　“这倒不要紧。”小姨摆摆手，“肉肉今天和王阿姨玩得好着呢，已经和王阿姨睡了。沈月马上要读大学了，我也空闲，正是没事干的时候，肉肉来给我热闹热闹我还挺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岁月会使人温润，那个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的的小姨，如今却如此贴心柔软，这一刻洛星产生了幻觉，好像妈妈还在身边，眼眶竟一下子湿润了。

　　小姨忍不住抚了抚洛星的头发。“你呢，就是太要强，从小就什么都要靠自己解决。你还有家人啊，还有我们啊。你爸爸走得早，妈妈又有了新家，你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吗，那眼神，那脾气，哪像个孩子。那时候我也是刚当妈妈，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这些年虽然你很懂事，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没给你太多关心。”小姨动情地说。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双方真正作为家人，开诚布公的表达感情。

　　人生总有无数遗憾，在给了你巨大的遗憾以后又会给你巨大的礼物。多么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