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穆》葬剑

5、四

　　——他就像三年前一样伸出手，但是自己无法握住，那柄剑是悬在头上的死神之镰，自己只能一人面对。
　　夜色中，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地远离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青年——大概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把他忘记了吧……就像旅途中的许许多多的人一样……
　　——！
　　休猛地顿住步伐，刚刚想的太过出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危险——
　　狼群！
　　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发出饥渴的狩猎光芒，空气中充满了低哑的嘶吼喘息声……饥饿的狼群比一般的盗贼团还要令人畏惧……
　　这里为什么会有狼群？休想到最近关于商队的传言，但是他立刻否定了那个想法——商队全部都是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而狼群并不会掠夺财物。
　　群狼在休的面前围成了一个半月形，虽然它们大部分都在低吼，看上去抑制不住地想要扑上来，但是没有一只狼有动作——他们就像是在等待什么。
　　休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在等着什么——头狼，只能是头狼。
　　没有头狼的命令，除非他转身逃跑，不然不会有狼行动——狼群就是这样纪律严明的部队，所以一般旅人绝对不会在夜晚赶路，也不会独自一人走这种僻静偏远的小山道。
　　碰到盗贼也许还会留你一命，碰到狼群那就是死无全尸！
　　休眯起眼，牢牢地盯着前方的地面……然后他皱眉——魔法失效了……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
　　休考虑了一下，抽出腰间的匕首——那是随意在路边买的，他之前根本就没有用过。不过仗着他大的出奇的力气，应该多多少少有点作用……接下来，就看他的魔法什么时候恢复了……他并不畏惧受伤……也不认为自己会死亡……以他“这样”的身体来说……
　　突然狼群躁动起来，休看到一匹白银狼越过众狼而来，高傲的神情如同人类的君王在视察他的领土和子民。
　　那头白银狼足有半人高，休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杀气……他握紧匕首……那匹头狼看起来相当不好对付……
　　白银狼仰天长啸一声，狼群立刻活跃起来，最前面的两匹狼已经高高地跃起，扑向它们眼中的美餐。
　　休牢牢地盯着那两匹狼。虽然包围依然有个开口，不过面对狼群的时候最好别想着逃跑，他们的速度相当快，而且是出色的战略者……用半月形而不是全部围起来，只因为它们有自信能追上逃跑的猎物……
　　白光——璀璨的剑光划破黑天鹅绒一般的夜色，两匹狼呜咽一声倒飞出去，鲜血飞溅，落地之后就没了声息——周围的狼群被震慑的不由后退数步。
　　休看着身边的紫发剑士，对方也转过头来看他。
　　“你的魔法‘又’失灵了？”本该面无表情的“亡灵”竟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虽然随即又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牢牢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休发现，刚刚挥剑的时候，剑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虽然只有微弱的一点，但确实是三年前那个森林中，名叫伊尔的少年眼中曾经有过的辉彩。
　　“是啊……那么就拜托你坚持到它恢复吧……”休慢吞吞地说。
　　“你这个人还是一样的不负责任。”伊尔不屑地撇撇嘴。
　　锁在心里的盒子打开了一个缝隙之后，交流并不是那么艰难。何况对方不是别人，而是休，那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救了他的命的人。
　　见他们有两人，狼群合拢了包围，困在其中的两个昔日的“少年”背靠背地站在一起。
　　“好歹发挥一下你的怪力，休。”就算是现在的他，拼力气也不一定拼得过当年的休……这个奇怪的魔法师！
　　“……唔，我会的，所以也请你努力撑到我的魔法恢复，伊尔。”
　　两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熟悉的笑容。
　　对于休来说，与“伊尔”的重逢就像是在黑白的生命里填上了各种色彩。
　　难过也好，喜悦也好，那些曾经只作为词汇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情感，他正一一体味到。
　　※ ※ ※
　　狼的尸体在不断堆叠。浓重的血腥味道在林中弥漫，更加激发了余下那些狼的凶恶兽性——但是不论两个人身上受到什么样的伤，他们都没有离开彼此的后背一步。
　　伊尔用剑的方式相当快速而准确，没有多余的花巧招式，每一剑都是为了确实地击杀目标。而且他的剑法非常诡异刁钻，就好像他能够从任何角度改变剑的轨迹，一击致命。
　　因为这个原因，死在他手下的狼的数目在不断地上升，他自己的身上倒是暂时没有多少伤口——面对他那个方向的狼群甚至有了一丝退却。
　　但是休那一边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了。这个魔法师对于兵器的使用完全不在行，不过他的力气很大而且眼神锐利，与其说狼是被匕首伤到了，倒不如说狼是被他的怪力给打飞出去的。这种战斗方式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手上和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而且被他打倒的狼都不会死去，在站起来之后常常会再度扑上来。
　　“休，小心点。”
　　因为伊尔的提醒而注意到身边的休发现狼群渐渐都围到自己这个方向，估计是准备从他的那半边打开缺口——真是一群聪明的野兽！
　　休微微皱了下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自己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伊尔也在这里……伊尔跟自己的身体可不一样。如果他的魔法不能那么快恢复，就必须尽快想一个别的办法才可以……
　　他将目光放在狼群外的那只头狼身上——
　　“伊尔，你有办法对付那匹狼吗？”休示意伊尔去看那头白银狼。
　　剑士挥剑挑开一匹狼，微微一点头：“可以试试。”
　　“那你先不要管我了，去把头狼杀掉。”休果断地说。
　　伊尔迟疑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移动脚步——那个家伙的袖子和披风都变得破破烂烂，手上更是鲜血淋漓。他一离开，还不知道会不会马上就被狼群分食了。
　　知道伊尔迟疑的原因，休找着一个间隙，极快地转身将胳膊伸到伊尔面前。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上完好无缺，除了鲜血之外不见一道伤痕。
　　“你……”伊尔想开口说什么就立刻闭上了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离开了一直坚守的地方，朝着头狼的方向杀过去。
　　——不去看休目前的状况，伊尔全心全意地盯着面前的白银狼。但是对方那双眼睛仿佛一直在诱惑自己回头……
　　伊尔的两只手用力地握紧了剑——这匹狼有古怪——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然后按照自己的办法猛地向空气挥动他银色的长剑——
　　“呜——！”白银狼低嚎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果然是魔兽。
　　所谓魔兽并不是这片土地本身孕育出来的，而是通过魔法或其他手段人工合成的产物。
　　它们原本叫做合成兽，是第三世界的文明产物，不过第二世界和第一世界的人们也曾将合成兽往不同的方将改进，让它们变得更强大。
　　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则是将一些资料复原，再次尝试制造这种生物——用于日常或战争，但是制造出来的合成兽非但不听从他们的命令，还会凶暴地攻击人类，所以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实验。
　　不过世界上总不缺少光明背后的阴影。一些执着的魔法师或者别有居心的组织不愿意放弃这项可能带来丰厚回报的研究，他们不停的进行实验，然后丢弃——这就是这片大陆上魔兽的来源。但是总体来说，魔兽的数量还是十分稀少。
　　伊尔之所以能判断出对方是魔兽，是因为这匹白银狼很明显会使用魔法——一般的狼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可惜这头魔兽遇到了伊尔——
　　伊尔正在使用的剑是由一种叫做夜钢的材料锻造的。普通夜钢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对魔法进行防御，大部分重要的防御性建筑或者皇室的居所都少不了这种材料。普通夜钢一般都是黑色的，就像伊尔剑鞘的材料。
　　不过偶尔也会有银色的夜钢出现，那种夜钢不仅是铸造兵器的好材料，而且配合会使用它的人，还可以完全斩断银月希拉的魔力，达到破坏魔法的效果。比如伊尔手上，被命名为“无月”的长剑。
　　就在白狼后退的同时，伊尔听到围着休的狼群发出惨痛的哀嚎。他不由的回头——美丽的金色火焰环绕在休的周围，他的袍子和衣服正以一种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恢复成破坏之前的样子，所有的狼接触到这个火焰之后都无法将其熄灭，只能在地上翻滚哀嚎。
　　正当伊尔震惊于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白银狼抓住了他流露出的空隙，速度极快地朝伊尔扑过来。
　　伊尔只能凭借耳边听到的风声和他感觉到的、随风而来的杀气直觉地反手挥剑，才勉强挡住了头狼的爪子，没有成为狼口下的亡魂。
　　腥臭味扑鼻而来，整头巨狼的重量将伊尔压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夜钢剑锐利坚硬的程度算得上剑中极品，他几乎立刻就会成为这头魔兽口中的美餐。
　　“伊尔！”看见这种情况，休不禁叫了出来。他的虹膜上再次出现金色符文，连空气仿佛都被那如有实质的力量撼动，渐渐泛起波纹。
　　那道无形的力量直奔白银狼而去，但是那头狼在力量接近时本能地高高跃起避过，落地后狠狠地盯着这两个人，紧接着嚎叫了一声，转头跑入树丛深处。数量不多的在金色火焰下逃生的狼们也迅速跟着首领撤离了。
　　休走上前，用魔法给伊尔治疗了伤势，顺带修复了残破的衣服。
　　紫发的剑士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垂下头低声说：“你又救了我一次，加上这次，就是三次了。”
　　“……难道不是你来这里救了我吗？”休歪了歪头，表现出一副“不明白伊尔的思考回路”的样子，“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陷入狼群中。”
　　“那是我自己跟来的。”伊尔想到对方那完好的手臂，有些自嘲地说，“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多管闲事。”有那种奇怪的自愈能力，对方当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那么我也是自愿救你的。”休的声音依然平淡地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伊尔却觉得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名为愉悦的情绪——那一定是错觉，伊尔想。从初见到分离，休留给他的最深的印象——是冷漠。
　　“而且，我很感谢你的帮助——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疼的。”
　　“……随便你。”伊尔像个孩子撇了撇嘴，别过头，心中幽深的角落里泛起一阵暖意。
　　治疗完毕后休拉起伊尔，往四周看了看：“……你要回去他们的驻地？”
　　“我送你去村子。”伊尔冷淡地说，“然后回去拿佣金——我跟威尔拉说好了，在埃萨鲁见。”
　　休眨了眨眼，搞不清楚状况地说：“……你不是隼佣兵团的人吗？”
　　“威尔拉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是在城门口遇到我的，我也只是跟他们合作一个任务而已。”伊尔无奈地解释着——他发现那时候休似乎根本没有听威尔拉说话……或者说，无视别人的话已经是这个家伙的习惯……
　　“那么跟我一起旅行吧。”平平淡淡地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丝毫感情的痕迹——那么突兀的就从嘴里说出口，却又因为说出口的人是休而显得那么自然。
　　“……我听说‘默语者’休从来不接受任何团队邀请。”沉默了一阵，伊尔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入伙的要求，但他却不像平时那样能够轻易拒绝——因为邀请他的人是休啊……那个古怪的家伙，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好像是这样……但是现在不是我在邀请你吗？”休有点不在状况地反问。
　　“也许你没有听说过，但是‘亡灵’也不会接受任何团队邀请。”伊尔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拒绝。他不自在地转身，似乎这样对方就不会觉察到他急促的心跳……
　　“虽然你这么说，不过我邀请的不是‘亡灵’，而是伊尔。或者其实我错了，‘亡灵’就是伊尔。”休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曾经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让他觉得很明亮、很耀眼的东西……现在那些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像人类的东西却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他希望能守护住那残存的唯一一点星火……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他自己。
　　“伊尔……”剑士喃喃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他几乎就要妥协——但是他的手碰到了腰间的长剑。然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重新变得冷漠：“我的名字是伊尔凯拉斯•菲尤帝欧——你说的伊尔，从来就不存在。”
　　他如此宣言，像是在告诉休，又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从母后死去之后，那个被母后所庇护的孩子就该一并死去……现在在这里的，只是无血无泪的亡灵。
　　正想着，他的眼前突然变为一片黑暗——休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第一次有人能够毫无知觉地接近他，伊尔却不觉得惊讶。其实，从分离的那一刻开始，伊尔始终是信任休的吧……不然不会轻易地说出已经封印了两年的，总是给他带来恶梦的名字。
　　“……伊尔就在这里。”休的声音轻轻地传到伊尔的耳边，感受着掌心内青年睫羽的颤抖，他的语调一反平时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变得非常坚定，“你就是伊尔。”
　　“那么我拒绝。”
　　伊尔闭上眼睛，尽量用冷酷的声音说：“我不与人同行，只与死亡同在。”在死神的羽翼不曾离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注定孤独。
　　说完之后，伊尔后退一步，感觉到那只蒙住他眼睛的手没有跟上来，他睁开眼——被拒绝的黑发青年凝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要刺穿他的灵魂……伊尔拒绝被看透，所以错开了视线。
　　“既然你不需要人送，我就回去了。”
　　伊尔转身就往威尔拉他们驻扎的地方走去，随即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休跟在了他的后面。
　　他停住步子……看着青年。
　　“去村子的路不是这一条，你应该走那边。”他伸手指向相反的方向……然后猛然记起那次在可可里村的村口，他也是这么给对方指路，但是对方“哦”了一声后继续往反方向走。
　　——明显这次也会得到相同的结果。于是伊尔放弃为这家伙指方向的无用行为，继续走他自己的路。
　　不过这次休连一声“哦”也没有，伊尔走他就走，伊尔停他也停。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对方，慢悠悠地跟着。
　　伊尔被身后的脚步声弄得烦躁异常。走出一段路后，他猛地回头对伊尔低声吼着：“不要跟着我！”
　　“……我没有啊……”休说道——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旁人看起来相当诚恳。想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解释，“……我只是跟你目的地一样而已。”
　　“……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伊尔咬牙。
　　“我不是说了，跟你一样吗？”休继续用他飘忽的语气回答。
　　伊尔气急：“我说了我不会和你一起旅行！”
　　“这条路是你的？”休突然问。
　　“……不是。”伊尔莫名地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不能走？”
　　“……”
　　——预感应验了！
　　无话可说的伊尔只能恨恨地转身，加快速度向前走，希望能甩掉这个家伙。
　　不过相当的遗憾，休的速度并不比他慢，而且凭着那个作弊一样的身体，在伊尔因为狼群和赶路多少显得有些气喘无力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丝疲惫。
　　两人回到隼的驻地已经是后半夜，大部分的人都睡了，只有正在营地里守夜的威尔拉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人。
　　——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亡灵”和面无表情但是似乎很愉快的“默语者”。
　　※ ※ ※
　　休一直跟着威尔拉他们走回了埃萨鲁城，一路走来，名号为亡灵的剑士身上的低气压几乎能将周围所有动物惊退，其他佣兵们也压根不敢上前搭话。
　　威尔拉虽然好奇两人的关系，不过既然是混迹许久数得上名号的知名佣兵，在眼前这个看起来相当不妙的“状况”之下，当然绝对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引火烧身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领了佣金，伊尔立刻跟隼之佣兵团道别。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威尔拉笑着说。
　　他看了看伊尔腰间的黑色剑鞘，露出一个自信的表情：“其实我更希望能跟你切磋一下。”
　　伊尔将佣金放进钱袋，抬起头扫了一眼威尔拉，抿紧的唇吐出今天的第一句话：“‘速剑’威尔拉，我也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切磋。”然后他转身就走，毫不拖沓。
　　休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面，完全不在乎剑士周身放出的拒绝气息。
　　威尔拉笑了笑，虽然只相处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但是他能看出伊尔是个优秀的剑士，他的剑技并不是正统的剑术，不过那种剑法绝对是生死搏杀间才能磨练出来的实战用剑术。有关“亡灵”实力的传言，果然不是徒具虚名——但是，还稍显稚嫩。
　　同样的威尔拉也能看出伊尔这个家伙不太擅长与人交流——那或许有什么原因……不过亡灵和默语者的搭档，的确会在佣兵界掀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前提是，他们做得成搭档。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威尔拉不由想到两年前曾一度被当做笑话的传闻。
　　——凡是跟“亡灵”长久合作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所以“亡灵”才被称为“亡灵”。
　　难道说伊尔坚决拒绝跟休搭档同行的原因就是这个？
　　威尔拉自嘲地摇摇头，将那种荒谬的想法丢到脑后。如果是那个“默语者”休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说面对休这个奇怪的魔法师能全身而退。
　　威尔拉召集着伙伴，收拾东西准备往另一个城市走。他们是佣兵，就如同天地间的一阵风，飘萍聚散都是家常便饭。但是威尔拉有种感觉——和那两个人的缘分还没有结束，他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就在褐发青年想得有些出神时，不小心跟一个全身罩在斗篷里的旅者撞了一下——对方的帽子掉了下来。
　　“抱歉。”对方轻声说——低沉短促的男音，听起来严谨而自制。
　　威尔拉看了对方一眼，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和善地笑了笑：“我也没有注意，抱歉。”
　　对方略微点头，拉上帽子，继续前进。
　　——那个男人，苍冰一样的双眼……威尔拉在对方转身之后，露出凝重的表情盯着对方的背影。
　　“头儿，回神啦——又不是大美女！”妮娜撅着嘴不满地说。
　　威尔拉轻轻敲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不要乱说话，那不是一般人。”
　　首先，他根本不可能任由一般人接近而无所察觉——即使他在想事情。当佣兵这么多年的本能如果连普通人接近都察觉不到，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其次，撞到的时候，他听到了腰间金属碰撞的响声，对方肯定也带了剑或是其他武器。听声音比较像是长剑一类的武器，而且看腰间的形状——或许是长形的十字剑。
　　最后一点，刚刚斗篷上的帽子落下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领口——那个式样相当熟悉。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领口的式样……再加上那双苍冰一样的眼睛，那个男人应该是——
　　“头儿，该走了——真是的，催我们的时候那么急，现在自己发起呆来了！”副团长眼看恨不得将手上的木杖敲到她上司的头上。
　　“知道了，知道了，上路吧。”威尔拉一边回应着妮娜，一边带着佣兵团员离开。
　　起行之时，他还是不由得朝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来埃萨鲁？
　　威尔拉皱起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千年之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