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青席

5、第 5 章

　　直到骑着马出了晋阳城，阿水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跟着景云出来了！
　　“舒大哥会气疯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阿水默默想。
　　坐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景云早已兴奋地忘乎所以，用力拍拍阿水肩膀，大笑道：“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我顶着，大不了被揍一顿。”
　　阿水气呼呼地看着他，哼道：“还敢说，你根本就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到时肯定又要拉着我一起受罚。”
　　包袱银两马匹常用的剑通通都已经准备好，连信都写好了，看样子景云早已蓄谋已久。
　　景云照着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称得上是好兄弟嘛。男子汉大丈夫，谁要像个娘们一样整天呆在家里，闷也要闷死。”
　　十七的少年仰起的脸在阳光下微微发光，青春的气息灼热勃发到欲盖过正午之热焰。
　　阿水看着他，也忍不住唇角轻弯。
　　两人相视而笑，终于同时拍下马尾，两匹白色骏马如箭般向远方疾驰而去。

　　少年行囊，春光无限，系马村边柳。
　　北地风光与江南大为不同，不似江南杨柳堆烟，小桥流水的温柔雅致，而是另一种开阔而苍茫的美。两人骑着马慢慢欣赏，一路登山涉水，一路踏歌而行，心随地远，恣意遨游。
　　途经卫岭时，两人相偕爬山，终于气喘吁吁爬上顶峰时，景云忍不住展开双臂对着天空欢呼，清风握于在手中，世界尽收眼底。此时的少年正是无知无惧，豪情万丈，却并不知命运的喜怒无常会将他置于怎样无法预测的世界，也不知这一次的结伴同游对于终将远隔的两人来说又是怎么一场深夜独处时无法压抑的少时旧梦。

　　第十五天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了徐州地界。
　　正当中午，徐州城外的兴隆酒楼此时正是客满为患。
　　坐在二楼外侧的桌旁，景云四下打量一番，忽然叹道：“想不到徐州这个地方居然还挺热闹的。”
　　阿水看了看楼下，途经这里的看样子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商人，点头道：“徐州是去西域的必经之路，几年前阿发还抱怨这里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现在看看，连城外都是店铺林立，看样子货物往来十分频繁。”
　　景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道：“那个萧逸还算是有点本事。”
　　阿水看他一副不甘愿的样子，好笑道：“萧逸封镇北王不过三年，期间多次与胡人冲突，徐州百姓生活却几乎不受影响，更遑论他年前还打了场漂亮的胜仗，这个有点本事的人现在可是我们整个大昭的英雌哦。，”
　　景云瞪了他一眼，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论武艺，他打得过凌霄么，论才学，他比得过我大哥么，只不过生来就是个王爷罢了，花花公子娘娘腔！”
　　阿水嘴角弯了弯，三年前萧逸被封为镇北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他叹息，昔年被先帝宠上天，出生时燃放的烟火照亮了整个晋阳城的逸王一旦落败，也只得落下个流放荒地的命运。可是这三年徐州的变化让世人看到了另一个萧逸，不是萧王爷，也不是逸王，而是真真正正的镇北王。
　　这样的成就并不是随便哪个王爷都可以做到的。
　　虽然并不赞同好友的观点，但是鉴于景云素来对他的偏见，阿水决定闭嘴，他可不想接下来两小时都呆在这个酒楼里让耳朵受摧残。
　　对角角落里有个男人在趴着睡觉，头发蓬乱，衣着落拓，很有几分阿发的风范，两人谈笑着，景云忽然凑过身来低声道：“你猜那个穿白衣男的是做什么的？”
　　阿水其实也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男的独自坐在角落一杯一杯喝酒，一身白衣，偷偷瞄一眼，似乎相当俊美，却是周身煞气，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阿水扯了扯他衣袖，轻声说：“看样子很厉害，不要招惹他。”
　　两人正窃窃私语，突然楼梯口传来噔噔的响声，一群带刀的彪形大汉闯了上来，径直向着角落而去，看样子正是为那男子而来。
　　为首的大汉持刀而立，大声说道：“小子，你中了我们帮主一掌，撑不了多久的，乖乖把秘籍交还，或许帮主还会绕你一命。”大汉的声音洪亮，却透着怯意，一群人围着那个白衣男子，似乎都不敢上前，看样子也是尝过厉害的。
　　白衣男子哼了一声，并不废话，提起剑一跃而起刺向为首的大汉，剑端直指心口。大汉忙侧身挥刀挡住，男子一击不中，眼也不眨地脚步移动连刺几剑，招招凌厉。
　　楼上客人早已逃散，只对角处还余那个呼呼大睡的落拓男子。
　　阿水微微皱眉：“他好像受伤了……”招式狠厉却后劲不足，那些大汉也看出来了，并不心急，只围着他慢慢磨，只等着他精力耗尽，转眼就要逼至死角。
　　阿水还未及反应，身边的人突然纵身提剑加入战局，阿水拉不住，忙也提剑跟上。
　　两人皆不欲伤人，从后方格开缺口闪身至男子身边。
　　阿水对着大汉们提剑而立，景云急急地扶住男子，凑到眼前关切道：“哎，你没事吧？”
　　男子显然受伤很重，几乎都要站不稳了，却立马甩开他手，冷哼：“滚开！”
　　阿水皱了皱眉不说话，景云气的跳脚：“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为首的大汉沉着脸拱手道：“看两位也不像是跟他一伙的，希望不要多管闲事，此人偷了我帮内秘籍，无论如何也必定要讨回！”
　　两人为难地对视一眼，景云看那汉子的样子似乎不像说谎，不知为何还是不愿置男子与不顾。只得用手肘碰了碰男子，着急道：“喂，你到底有没有拿人家东西呀。”
　　男子暗自调息，连眼都没抬一下。
　　景云突然伸手摸进男子衣内，男子反应不及，居然呆愣愣地看着他掏出书册扔过去，扬声喊道：“是这本吧，东西你们也拿到了，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已有剑光欺身而至，景云忙跳着闪开，胸口衣服还是险险划破一道口子。
　　景云怒睁着眼看着男子：“你疯了么，真是好心没好报！”
　　男子闭眼喘息，要不是现在毫无力气，他恨不得直接劈了这个小子！
　　那边大汉们早已不耐烦，叫嚣着要抓人回去复命。
　　景云受了气，忍不住骂道：“东西都还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这么多人打一个受伤的，也太不要脸面了！”
　　大汉们顿时躁动起来，眼看着又要打一场了，突然角落里另一道声音传来“我说你们打架就不能出去打么，聒噪这么久也打不出个结果来，白白搅人好梦。”
　　是那个一直趴在桌子上睡的落拓男子。
　　有个汉子忍不住就要冲上前，没走两步却突然抱着脚嗷嗷大叫了起来，原来脚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筷子，竟深刺入肉。
　　为首的汉子看了落拓男子一眼，咬咬牙挥手，终于带着人退场了。
　　阿水暗暗松了口气，景云这次实在太冒失了。
　　转头却见景云扯着白衣男子衣袖，嘿嘿笑道：“喂，这可是我们救了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照旧瞥都没瞥他一眼。
　　景云正要生气，那个落拓男子已走近，朝着白衣男子扔过去一个瓷瓶，伸腰笑道：“这个可治你身上内伤。”
　　白衣男子拿起瓷瓶闻了闻，意味不明地哼了声：“神水宫的人，居然也跑到中原来了……”却也没再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地提着剑走了。
　　“喂，你的名字还没说呢！”景云冲着他背影喊，忍不住懊恼大叫：“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阿水走过来对着落拓男子拱手：“多谢这位兄台，不知尊姓大名？”
　　男子望着他半响，突然暧昧笑了笑：“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后会有期。”也抬脚就走了。
　　“怎么今天碰到的人都这么奇怪……”景云愤愤不平。
　　阿水望着男子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