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惊鸿》鹤翎散

1、含恨逃生

　　午后的阳光夺目刺眼，透过梧桐小院的层层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洒落在卫君怡白皙的脸颊上。
　　偶尔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了清凉，也乱了发丝。

　　卫君怡微眯着双眼，躺在摇椅之上，享受着这午后宁静时光。
　　大白猫疾风窝在她的腿上，一人一猫，偶尔动一动的摇椅，如此娴静，令人不忍心打扰。

　　“疾风，快过来，胖婶给你炸了鱼干。”文竹站在小院门口，扯着嗓子大喊。
　　可惜了这幅闲适画面，在不拘小节的镇国将军府，是不会有人珍惜的。

　　大白猫疾风听到声音，慵懒地睁开眼睛，瞥了瞥门口处，随后闭上眼睛，继续小憩，并不打算理会。
　　“疾风，快来！”久久不见动静，文竹又大喊一声，也不再等待，撸着袖子，跨着大步走了进来。

　　一把揪住疾风的后脖子，直接将它拎起来。疾风抗议地叫了一声，四肢不停地挠动。
　　“你怎的如此懒，瞧瞧都胖成什么模样了？哈哈哈……”

　　随着疾风抗议地动作，它身上的肉也跟着抖动，引来文竹一番嘲笑。
　　“喵……”
　　“姑娘，奴婢先把疾风带走了，您要是想吃东西，便喊一声，奴婢立马给您送来。”

　　说完也不等卫君怡指令，便提溜着疾风猫离开梧桐小院，嘴里还一边碎碎念调侃着疾风。

　　“看吧，你不搭理我也没用，你瞧瞧你自己，长得都与名字不相符了，当年可是因为你飞檐走壁跑得快，这才给你取这个名字……”

　　文竹的声音渐渐远去，卫君怡这才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小鱼塘波光粼粼的水面，随后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

　　父兄叔伯都在边境，如今听闻拜月国蠢蠢欲动，大军已集结在边境。
　　且当朝天子昏庸无道，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打着起义旗号的内乱也是此起彼伏。

　　如此内忧外患之际，她却失去了边境的消息，着实无法心安。
　　家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弟弟又还小，她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若是叶家不曾出事，如今倒也有人可以商量。”
　　卫君怡自言自语，脑海中浮现一少年挺拔的身影，以及那倔强地眼神。
　　“也不知道阿修如今怎样了？”可她终究是得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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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卫君怡刚完成早练，还来不及洗涑，便见文英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回禀道：“姑娘，边境来信了。”
　　“当真？”卫君怡心下一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文英将信件递过来，很快，卫君怡便浏览完了，只是越看，她的神情就越发凝重。
　　“姑娘，信上说了什么？”
　　文英看到卫君怡的表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边境告捷。”卫君怡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
　　“那……那不是好事吗？姑娘怎么这副神情？”文英满脸不解。

　　卫君怡将信递给文英，道：“原本应当是好事，可这信署名日期是十日前，信中还提到了圣上有意让父亲分十万大军去镇压起义军。”

　　“外患劲敌未平，却要分散军力处理内忧，恐怕非良举啊！”
　　文英听明白了，但是没有说话。
　　卫君怡接着吩咐：“文英，你去打探一下兵部与户部的情况，我们卫家的消息可是越发闭塞了。”

　　“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如今已经开战了，若是粮草还不动，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文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便领命退下了。

　　卫家军中有内贼，卫家人早有猜测，只是一直没有查出来是谁。
　　而圣上猜忌卫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往还会遮遮掩掩。
　　但据卫君怡观察，近来发生的事，可都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要动卫家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边境情况尚且不明朗，京城这边，她一定要设法稳住。
　　那日之后接连好几日，卫君怡都没有再收到边境来信，各种战报却是接二连三地快马传入京中。

　　好坏参半，倒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卫君怡心下庆幸。
　　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开始派人置办京城外的产业，她要不知不觉地将家中女眷转移出去。

　　不知为何，她近来心慌得很，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卫君怡转移家中女眷，边境便传来卫家军北炎山大败的消息，数十万卫家军儿郎，无一生还，震惊朝野。

　　“什么？”将军夫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
　　“快，把夫人带回去，请大夫。”
　　乱了乱了，本来还是强装镇定的卫君怡，如今彻底乱了心神。

　　“不会的，不会的。”她紧紧攥着拳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但她仍旧强忍着没有落泪。
　　她要冷静，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指挥着府中早已乱成一锅粥的女眷。

　　好不容易摆平家中事，又要面对一堆外面事，卫君怡顿感心力交瘁。

　　“文英，传我命令，让卫七卫八查，细细地查。”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们，她的叔伯们征战沙场多年，个个都是能征善战，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策？

　　“是。”文英领命退下，第一时间出了将军府。
　　文英离开后，文竹又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姑娘，五少夫人那边又闹起来了。”

　　“哼，”卫君怡冷笑，“她想闹，就让她闹。想出去？呵！她江清芙就是死，也得死在我卫家，这是她欠我卫家的。”

　　就这样，在鸡飞狗跳中，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夜已深，月光之下，能清晰地看见院中的梧桐树，依旧高大挺拔，如同守家门的战士。

　　卫君怡身心疲惫，整个人瘫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内心一阵悲凉。
　　世代忠良又如何？战功赫赫又如何？为国为民又如何？

　　“爹爹，他们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您说的，等平定边境，我们一家就隐退的，如今怎么食言了？”
　　“您说大丈夫一言九鼎，要说到做到的。”

　　卫君怡再也忍不住，捂着被子放声痛哭。
　　门外守夜的文竹，也悲从心起，默默地抽泣，同时她也有些担心，因为文英今日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恐怕京城也要不安定了。
　　文竹担心自己的妹妹，但是家中如今局势，也不好给姑娘添加负担，便想着明早再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意外再次发生。
　　将军府西院、南院火光冲天，映红了一片天，本在睡梦中的府邸瞬间清醒过来。

　　呼救的，哭喊的，救火的，救人的，总之又是一片混乱。
　　“姑娘，出事了，快起来。”文竹心中越发不安，一把推开卫君怡房门，焦急地呼喊。

　　卫君怡迅速反应过来，披上外衣，接过文竹递过来的刀，一路往东院去。
　　文竹紧随其后，没有询问为何要去东院，而不是已经出事的西院与南院。

　　她们主仆十几年，一起长大，早已心意相通，无需多言，便能猜到其中关节。
　　“姑娘，一会儿我掩护你与夫人离开，文英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卫君怡没有接话，但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都是一家人，这已经不是要分你我的时候了，这种危急关头，理应合力将最有机会的人送出去。
　　而不是搭上所有人，送一个连门口都没有能力出的人。

　　就如同卫将军当年教导他们兄妹：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样的情况之下，能活下来，本就不易。
　　己方之人，能活一个赚一个，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还未到东院，短兵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卫君怡与文竹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兵器，不约而同地跑起来。
　　到达东院时，四周围满了黑衣人，从他们步态招数，卫君怡能肯定，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而将军府中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残情况，即便是奋力厮杀，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显得越发吃力。

　　卫君怡主仆二人没有犹豫，直接加入打斗。
　　“姑娘，莫要管我们，去看看夫人与少爷。”廖叔大喊。
　　对于这个有爵位还甘愿留在将军府做护卫的廖叔，卫君怡一向敬重，把他当做自家长辈看待。

　　“别犹豫，姑娘快走。”廖叔再次出声，刹那间，又中了一刀，“快去。”
　　“啊！”卫君怡大喊一声，一刀结果了一个刺客的性命，奋力往房间去。

　　护卫们立即补上，掩护这卫君怡主仆二人，这是他们在战场上训练得出的经验。
　　“娘，嵘儿，你们在里面吗？”卫君怡一边大喊，一边防守反击。

　　将军夫人不明情况，知晓府中出事，但是为了不给府中护卫添麻烦，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紧紧抱着幼子，手中握着匕首。
　　想着倘若刺客杀到她这里，她便与幼子一起，以死明志。

　　听到女儿的喊声，她握着匕首的手不经意颤抖起来。
　　“嵘儿，你姐姐来了，一会儿你就跟着姐姐走，知道吗？你要乖，要听话。”

　　她悉心交代着幼子，满眼不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泪水已经决堤了，泪流满面。
　　“娘，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走，我要保护你。”卫嵘五岁，正是探索世界、认识世界的年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确定的是发生了坏事，而一旦他离开，他就永远见不到他的母亲，也见不到卫家的亲人了。

　　“嵘儿乖，莫要任性，你是卫家的儿郎，你要识大体，要勇敢，要果决，要像个男子汉，顶天立地。”
　　将军夫人一把抱起卫嵘，毅然决然地踏出那间隔绝残酷现实的房门，选择了面对。

　　新坑开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