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未来》杨淼

4、第四章

　　当天晚上肖瑜便做了噩梦，醒来后依然惊魂未定，还把睡在上铺的修涵吓了一跳。
　　宿舍老三回家住，床铺一直空闲，除了第一日与修涵挤在同一张床上以外，其余几天肖瑜便住在她的床上。
　　肖瑜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坐在床边安抚心情。这时候修涵轻轻从上铺爬下来上厕所又把她吓了一跳。
　　她扑倒在床上哼哼：“你要把我吓死啊。”
　　“谁吓谁啊，你梦到什么了？”修涵对自己被吵醒却还背上口黑锅很不满。
　　“没什么？把你们都吵醒了？”肖瑜小声的问道。
　　“她们今天跑了1500米，估计你再做几次噩梦她们也醒不了。”
　　“呸，乌鸦嘴。”
　　“好点了吗？我陪你坐会儿？”
　　“没事，就是睡不着了。”肖瑜道。
　　“走吧，披上衣服，我们出去。”
　　“上哪？”
　　“跟我走吧。”修涵拉着她去了宿舍楼阳台。

　　阳台是开放性的，略带凉意的夜风徐徐吹起，整个校园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和花坛中流浪猫呜呜的声音。
　　肖瑜把吹散的长发拢了拢，往地上一坐，说：“要是有罐啤酒几碟小菜就好了。”
　　“你等着。”说完修涵就呼呼跑了回去。不一会儿拿着两罐可乐跑了回来。
　　“我只有这个，你凑合凑合吧。”把一罐扔到肖瑜怀里。
　　“这就挺好的。”肖瑜说完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
　　“真清亮。”修涵一边喝一边说：“难得今晚好天气，还能看到几颗星星，不容易啊。”
　　“嗯，我们家那边晚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星星了，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数不过来呢。”
　　“环境污染啊。”修涵长叹一声道。
　　“是啊是啊，可没有办法，咱还要呆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污染和被污染。”
　　修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化身八爪鱼猛扑到肖瑜身上做痛哭流涕状说：“肖瑜，我好舍不得你啊。”
　　“我还没被污染死呢……你太沉了……”肖瑜努力撑着修涵的体重，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真破坏气氛。”修涵把手从肖瑜脖子上收回来，瘪瘪嘴说道：“我真的这么沉吗？”
　　“不沉不沉，你身轻如燕，柔若无骨。手感非常好。”
　　修涵飞起一脚踹在肖瑜小腿上。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沉默了好久，修涵问道：“你和师兄他……”
　　“我还以为你一直到我走都不会问呢。”肖瑜笑了笑说。
　　“不是，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我……”修涵着急的辩解。
　　沉默了片刻，肖瑜把可乐罐放在两手中转动，轻轻的说：“对不起。”
　　“啥？”修涵奇怪的看着她。
　　“我撒谎了。”
　　“没事啦，你不想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修涵拍了拍肖瑜。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
　　修涵看着肖瑜一脸落寞，不知道要说什么，默默的喝着可乐。
　　“三年前，我爱惨了徐旗，呵呵，不止三年前，我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啊……怎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想来都不可思议，那时候才多大怎么有这么大决心去爱一个人。”
　　“然后你也看到了，徐旗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真不幸，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虽然我们是挺熟的，但比情侣少那么点，怎么说呢，就是他一直拿我当个玩伴。”
　　“后来他有了女朋友，是我们同级一个女生，挺漂亮的。人也很好，笑起来可好看了。当时上辅导班我用mp3录老师的讲课，有次上课的前一天晚上也不记得为什么了，莫名其妙录了一堆什么徐旗，我喜欢你啊，之类的话，你知道的，反正大体就是那些内容。现在想来真是不好意思啊。”一边说着肖瑜扭过头去讪讪的笑笑。
　　“录着录着就困得不行关机睡着了，后来上完课那女生来借，我也就给了，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结果你也能猜到了吧，那女生就这么知道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反正就是本来很好的关系结果弄成仇人似的，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啊，喜欢又不是你的错。”
　　“是啊，谁知道呢，可那个时候喜欢了就是我的错。”
　　“我看师兄没这么认为，今天不还……”修涵想说今天他不还和你手拉手来着，可看到肖瑜惨白的脸色就没敢说下去。
　　肖瑜轻轻说：“他那时候根本不搭理我。”
　　两人无言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肖瑜两手后撤撑住身子，抬起头，闭上眼睛，长叹一句：“真是凉啊。”

　　过往的那些事情，曾经以为会变成人生一大转折从此黯淡度日了此余生之类，若干年后再回头看，说给别人听也不过就是几句话。
　　大半年的时光不到五分钟就说完，三言两语，当时以为过不来的坎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候想一想都觉得是在心头上插一把刀还左转右转划出个窟窿，可最后伤口补好了再看不过是个划伤的痕迹罢了。
　　似乎流出的血耗费的精力吃些鸡鸭鱼肉又统统补回来了，人又能活蹦乱跳的。

　　所以说人这一辈子哪能没个病啊灾的，一咬牙一跺脚熬过去了，就又是一片海阔天空春光灿烂。
　　肖瑜一直这么想着，在最难熬的时候也这样安慰自己，再撑一下，就一下，撑过去就好了。

　　大概是今晚的夜风特别凉，星光特别亮，也可能是可乐这碳酸饮料喝到肚子里老是有股气往上顶让人想要说点什么。
　　不然她为什么把埋在心底这么深的东西挖出来说给别人听，或许是她憋在心中太久，倒出一些来才能喘口气，而修涵这个和自己前二十年没有一点关系的人恰巧是最好的听众。

　　修涵不知道她和徐旗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录音在同学中传听被人指指点点，不知道被全班孤立的滋味，当压力大到崩塌，唯一的一次放纵把当时保护自己的李亮送进了监狱。
　　好像过电影一样的场景在眼前浮现，她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战战兢兢是为了自我检讨，她第一次名字传遍整个校园是因为背地里耍阴招勾引别人的男朋友，第一次进派出所是因为打架斗殴录口供。那个夏天她真是有太多从未有过的经历，以致时刻警惕命运在下一刻再和你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你见识一下世界真奇妙。

　　当她抱着枕头躲在屋里痛哭流涕的时候薛盼盼敲着她的门说：“肖瑜，我们会长命百岁的，我们都长命百岁了谁还在乎这点事！”
　　肖瑜一下子就清醒了，她不能把人生的剩下时间都用来缅怀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和悲痛自己的流年不利。
　　虽然事后她怎么都觉得能长命百岁的除了王八就是鳖，但还是很感激薛盼盼在她人生的低谷跑来敲门，然后一脸不屑的说多大点儿事，比起萨达姆本拉登来说丫就是幸福的生活。
　　事情过去了好久好久以后，林东对肖瑜说，姐，其实你赚到了，你看清了那群人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以后就谁也不怕了。
　　肖瑜啃着西瓜点头，脑海中莫名浮现齐天大圣的伟岸形象。
　　不就是拿磨练当锻炼，拿锻炼当锤炼，经过千锤百打九九八十一难后，方能求的真经返回中土大唐嘛。
　　于是一转眼她自我锤炼了四年，四年里几乎没和徐旗联系过，也没什么好联系的，出了那种事，能躲能避的就逃了，父母之间见面还多少有些尴尬，可父母们只当孩子们是青春期的懵懂，哪里知道私下是怎样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