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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何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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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月攀上枝影,薄淡的云层缓缓带过,抹去浊影,留下清明.
小屋里两个静默的身影,言序换上一身灰褐色布衣,粗糙的布料与白皙肤色不很搭调,却依旧是骨子里透着贵
气,尽管裹着布衣,英气的外表显露出非常人的气质.
没有话语,没有示意,叶季霜将中午向李嫣若要来的毛笔搁下,将写好的纸压在桌子上,熄灭油灯.
言序立刻起身走出门外.
叶季霜带上门便跟上.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皆不作声.
叶季霜不清楚眼前的人要去何处,如何找人,但他不会问,等死的人没必要问那么多.
一前一后走出山林,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落叶发出的清脆声响.
出了树林就是盘青镇,小镇街头尽是收了档的小摊,往里些走才有店铺和民居.
尚未打烊的酒馆客栈和小户人家的烛火犹亮,酒馆内仍有碰杯和说笑声,微弱的灯火透出街道,人稀的市街并
不冷清.
"那言府到少主到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我说那宁小姐也怪可惜的,长得又水灵,心地又好."
"那晚可除了言少主和府里几个丫头,其余都去拜祭宁家小姐."
"可不,平时待人还真不错."
"英雄早逝,红颜薄命啊......可惜一对佳人眷侣."
........
闲谈的声音在身后渐弱,铁锤敲打兵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折进一条小巷,不远处的小屋内火光摇曳,不时热气散开来.
随言序一同走进小屋.
"客官随便看,快打烊了我算便宜点."
男人赤裸上身汗如雨下,圈在额前的发巾被汗水浸湿,瞥见两个人站着不动,抓过膀上的汗巾边擦去汗水边转
过头.
"少主,你......"有力地将拳头撞向手心举到眼前.
"少主没事便好,府里的人到处派人找."
"今夜你见到我一事不可泄露出去,风决也不能知道,你可听到."语气很平静却势不可挡.
男人脸色微变却没多问,果决的应道.
"是."
"给我找个巧实的剑鞘,你知道该怎么做."
"少主稍等."
男人走进里间,不一会走出来,把手中物双手奉上.
"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些盘缠."
男人行事果断利落,不难看出是个精良的下属.
"少主保重."
步出热气翻滚的小屋,几阵凉爽的风带着寒意,叶季霜底子薄有些哆嗦.
继续跟在言序身后,只是这样走不像要出镇,灯火渐稀.
叶季霜看清了不远出的大宅,门前两个白纸灯笼十分显眼.
叶季霜知道那里有什么,脚步的移动越来越困难.
两人在大宅前停下,向大门望去,门匾上的白布条和"宁府"二字映入眼帘,对两人来说,此情此景,皆是难以言
表的痛.
叶季霜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跪下,每磕一下头心里都在滴血,恨不得将头磕碎.
言序并没有磕头,但当看到叶季霜跪下时也单膝下跪,手紧握两把剑支撑在地,眼神里透出的,是坚决.
月影婆娑,三更的梆子刚响起,夜还很漫长,深巷传来几声狗吠,孩提点点尽浮沉,如醉如碎,记忆里的欢声笑
语,竟饮泣不忍回首,此情何以堪.
言风决将桌案上的宣纸抚平,压上镇纸.
眼神尽落在挥动的手上.
"去了吗."
"去了."
"要拦住吗."
"在镇外备两匹马."
"少主."
"由他去罢."
叶季霜感觉言序的脚步越来越快,好在几日寄住在李家过得安稳,连夜赶路身子应该撑得住.
镇外小桥流水,石桥两端石灯稳坐,桥下清澈见底的小河横淌,几尺开外的'倾雨'亭淡朴清雅,景物尽收眼底
使人略感虚幻.
叶季霜来不及感叹,便看到桥的另一边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两匹马走来.
男子走到两人面前合手作揖.
"少主."
言序一话不说,扯过缰绳.
"上马."
叶季霜接过缰绳,随同上马.回过头以为言序会与男人道别,结果在马背上一坐稳,就听到言序一声"驾".
林间一前一后两马快驰,好一会才并驱.
马蹄践碎落叶,骏马一闪而过,所过之地瞬间肃然.
快马加鞭近半个时辰,抢眼的灯笼晃着微弱的光照着厚重的城门,眼前是日间热闹非凡的"庚北城".
马蹄声渐缓,言序抬头对着城墙上方的卒守大喊.
"开城门."
"来者何人,何以深夜要进城."
言序手臂一甩,一块令牌抛了上去.
"原来是言少主,去,开门."
不待城门大开,言序用力拉扯缰绳,深夜里马匹一声有力的长嘶,疾风般窜入,另一阵马蹄声响起,不过一会,
城门外恢复清静.
"言少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不待开门的管家进内堂通知,推开阻拦,直入"过云庄".
"言兄弟留步."来人横起执剑的手挡住去路.
"泽映兄是要和我动手?"
徐泽映蹙眉,但立场仍然坚定.
"请言少主进大厅稍待片刻,大庄主自当出来迎见,有何事待细谈后再定夺,无须动怒."
平日里徐泽映与言序兄弟相称,但此时见言序怒目而视着实几分畏惧,恐怕对二庄主不利,心生暗防,两人僵
持不下,一点风吹草动便可能动手.
察觉局势越来越僵,若真动起手来恐怕一发不可收拾,放下阻拦的手,抓住言序的手臂.以兄长的语气道:
"言兄弟可否看在平日的交情上,先随我到大厅."
言序虽然迫切地想把事情探个究竟,盛怒中找回一丝理智,随徐泽映一同入大厅.
叶季霜则被留在外面等候.
言序没有坐下也没有用茶,如果不是顾及徐泽映,早就闯入内堂把人抓出来问个清楚.
平日把酒言欢的至交此时立场不同,言行介于身份显得拘礼,举止间透着生疏,
"过云庄"大庄主任离因为情况紧急搭了件外衫就匆匆赶到大厅,见厅内两人的反常举止,心地暗叫不妙.
"不知言少主到访,有失远迎."
恭谦地抱拳问候,却见言序仍是一脸冷峻.心里踌躇着要如何应对.
"言某求见二庄主."语气仍是坚定不容反抗.
"舍弟近来身体微恙,不便见客."
言序怒意益盛,这样的情况要不让人怀疑也难,拳头攥得死紧.
任离知道言序找上门定要个交代,以自己对弟弟的了解,从宁昭絮生前受凌辱的消息传到"过云庄",且是同任
烁回庄的是同一天时,心里便开始忐忑,不由怀疑是这个平日里放荡不羁的弟弟所为.
只是种种迹象看来,这件事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而言序失去了情人,若因愤怒冲昏了头,自己的弟弟定是
保不住,本来试图稳住他的情绪,不料这样的推辞只会加深任烁的嫌疑.话一出口,便下意识警觉起来,浓厚的杀气
遍布,此时的言序,就是和徐泽映联手都对付不了.
果然,几乎将人洞穿的凛冽眼神透着慑人的杀气,使人骇然.
"这么说来,是他了."声音发颤地说出这句话,便如乍迸的银瓶,'日影'出鞘,剑气四溢,霸气难挡.
尽管徐泽映早就做好出剑的准备,却不想言序使招如此快,挡也挡不住.
剑身相错,剑气相抵,竟发出龙吟般的惊鸣,徐泽映只觉手中之剑已被剑气划钝,屡屡出招都被凛人的剑气牵
制,守也守不住,更别说攻.
任离对如此磅礴剑气感到震惊,看着眼前直逼自己的身影,看不出丝毫破绽.
在挡在身前的徐泽映被逼开时,任离表面冷静,心道只有让他们住手才不会让徐泽映因做无力反抗而受伤,内
心开始慌乱,看着被直逼角落的徐泽映,"住手"竟无法脱口而出.
直到颈间搁上冰冷的剑身时,任离才舒了口气.
"庄主......"眼神仍缭乱中,只见瞬息间,身前的人影已消失在自己眼前,向着任离划去.
"泽映,你没事吧?"
徐泽映已经不知去回答,心下一紧,不敢妄动.
"带我去见他."没有了刚才的怒意,却更加冷冽.
"阿序,住手."
言风决从大门走入,看着言序,眼神里尽是责备.
"你来做什么."
"把剑放下,听到没有,倒是连兄长的话也不听了."
言序不甘心地把剑移开,徐泽映立即挡在任离身前.
"庄......"徐泽映刚欲转头过去,任离便将手放在徐泽映的肩上.
"没受伤吧?"
"没......"徐泽映有些发怔.
"风决,我今日定要一个交代,别阻止我."
"言少主,请给在下十日期限,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任离知晓风决能够劝服言序,看了言风决一眼.
"序,十日,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风决......我要找任烁当面问清楚,如果没做亏心事何必躲着."言序对兄长的不理解同与朋友闹
翻感到气愤.
"序......你......"
"好......十日,十日后若还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便来要任烁的命."近乎赌气话语,言风决感到无
奈.
"只是......三日之后,我会再来,暂不取他性命."不待回答便夺门而出.
叶季霜看着言序怒睁着眼睛直视前方从自己身边走过,并无意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脚步轻却快地跟在后面.
言序不想去开任何人一眼,自己恐怕会立即举剑向来人刺去.
上了马背,一声近乎嘶吼的驱马,坐下的马踢动蹄子,疾驰而去.
叶季霜知道情况糟糕,生怕言序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快马跟上.
言序虽未镇静下来,却能感知身后有人一直跟着,不是马匹,这样的气息,此人必然轻功了得.
不一会,一枚叶刃向自己投来,胸口一阵疼,伤口似乎裂开了,胸前的衣服有些湿意,没有躲过投来的暗器,叶
刃直入捂住胸口的手,身体有些无力地从马背上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