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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姐不做人的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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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又不太开心啊。”我把腿搁在椅子上,边吃饭边问。
“董颀,你爸真是能耐了……”妈妈胸脯急速起伏,一双并不清澈的凤眼瞪得发红。
“怎么了……”我温吞地问。
“呵呵……”妈妈像倒豆子一样说,“你爸说都不跟我说,就用了三四十万给你奶奶在老家建了套房子!――我还是听你三姑妈无意中说漏嘴的!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要是不追着问你小叔叔,都不晓得那座房子已经建了一层楼了!”
“啊?”我也惊呆了,筷子戳着嘴角,愣愣地盯着妈妈。
“你爸真不是个东西……”妈妈恨得咬牙切齿,“你已经在读高中了,还是花起钱来完全不顾你!你伙食费、学费资料费、补课费……哪样不是花大头的钱?他竟然还在外面贷款给他的老娘建房子?!贷了几十万,我什么都不晓得……”
我咬筷子头:“他贷款了?他不是在做生意吗?没有赚钱?”
妈妈冷笑一声:“他赚个屁的钱!他是穷,又好面子。明明贷了几十万,在外面还是穿得人模狗样的,打扮得活像个老总。――也不晓得哪个给他的自信,穷成这样,还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毫不心痛:一年下来他的新衣服新鞋比我们所有衣服加起来都多,一天到晚买些冒得用的东西……他就是赚了点钱也不够他花的!”
我犹豫:“那……至少他建这个房子,房子就是他的……”
妈妈气得目眦欲裂:“关键是他这个狗东西房产证上写的是他哥的名字!跟你,我,甚至他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花了三四十万白给他哥送了套房子!”
我的心也被气疼了,但她还是要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建房子呢?”
妈妈平复了一下呼吸:“他的妈――听说同一个湾的都建了新房子,虚荣心上来了,也嚷着要建新房。――建可以,你自己拿钱哪!她几个儿女都不作声,你爸就劝她说,搞这个没有意义……结果你晓得她怎么样?她撒泼啊,打滚啊,哭啊闹啊,说一条湾的就她一个人的老屋显得寒碜,左边也是平房,右边也是小洋房,就她一个破泥土屋在中间格格不入,丢死人。你爸就说他现在做生意,资金不周转也没有钱,你奶奶就哭,说她的几个儿女诚心不要她好过,她都八十岁了,马上要入土了也没有安生日子,等她死了还没个好好安息的地方……”
我张大嘴:“……所以其他人呢?他不是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吗?”
“他们?”妈妈嗤笑,“他们哪个理她?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怎么办?”我心里隐约浮起一丝担忧。
妈妈冷着脸:“我跟他说了,以后他身上的债务跟我们娘儿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被逼死也轮不着我们给他还!”
我问:“你要跟他离婚么?”
妈妈不语,许久疲惫地说:“离婚……我跟他过了二十几年了,大事小事都吵过,要离早离了。――你爸,除了一股子愚孝、喜欢乱花钱之外,对我们没什么不好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好。为什么要离婚?”
我默默扒了口饭。
马上就要过年了,免不了又要走亲访友,带上乖巧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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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日――
“姥爷!”我跑进大院,进门就看见了二姨妈。
二姨妈笑眯眯:“哎呀!董颀又长高了呢!看看谁来了?”
我伸长脖子往屋子里看。
“董颀!”一名高个儿苗条,染着金黄小波浪头的少女边刷手机边走出来。
“姐姐。”我过去抱了一下她。
其实我挺担心的。我跟二姨妈家的赵小雨姐姐关系从小好到大,但我现在还在上高二,她已经步入大学,染头化妆撸串,似乎跟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想了好久:会不会我们从此开始变得生疏了呢?
后来才发现,她并没有变,即使外表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内心依然是个刚满18岁的沙雕少女。
我走进屋,先跟姥爷和大姨妈打了个招呼,目光挪到大姨妈家的姐姐身上。
她叫陈媛,95年生,今年已有26岁。身高一米四,体重一百八,浑身堆满肥肉,头发长到膝盖。她读了个专科,中途辍学回家,啥事儿也不干直到现在。
我当然是有点看不起不劳动的人,但是毕竟也不能直接给人家甩脸色,于是只笑笑:“陈媛姐姐。”
陈媛踩着小破高跟哼哧哼哧地跑到角落,提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袋子走过来。
“给,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我往袋子里看:“这是什么呀?”
陈媛有点小得意地说:“这是xx(一个我之前有点感兴趣的明星)啊!有海报,明信片和小贴纸――噢,还有我自己在百度上抄下来的他的资料!”
我沉默了一秒。我能告诉她,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个人了吗?答案显而易见是不能。
我咧开嘴角:“谢谢姐姐!”
陈媛满意地点点头,又踏着她的小破高跟哼哧哼哧提了另一个袋子去了赵小雨那儿。
一米七和一米四的身高差看起来似乎有点诙谐。
陈媛伸手:“给,赵小雨,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赵小雨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问:“这是什么?”
陈媛大声回答:“这是卷头发的!”(其实就是卷刘海的夹板)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见一个十分朴素花哨的夹板,仿佛上个世纪的审美在向我招手。
我表情微妙。这个款式,一看就是便宜价钱,而且颜色也俗气,连我都看不中,还能入审美更加新潮的赵小雨的眼?
赵小雨瞥了一眼后接过来:“谢谢,但是我一般不怎么用这个。”
陈媛脸色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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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收到姥爷、二姨妈的红包之后,我在二楼又收到了大姨妈的红包。
我想起妈妈的嘱咐,于是推辞道:“哎哎,姨妈,我不要,我都这么大了……”
大姨妈花白的头发干枯着,蓬松着,软软地搭在她的肩膀。她的眉头常年皱着,眉间蹙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她跟我挣扎着:“拿着,拿着……乖,董颀,听话,这是姨妈的一点小心意……总是没给你买吃的,好不容易过年见着面了……”
我懒得再假惺惺,于是顺势收了:“谢谢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