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佩》万俟烺

6、(六）昆吾小姐

　　次日，天色渐亮的时候，黑衣的封血红莲回到了天下楼。
　　“恭迎少主回楼。”见红莲回来，众人纷纷屈膝，低头行礼皆不敢怠慢。
　　红莲一言不发，大步前行。胸膛的衣服染有血一样的红色，冷若冰霜的眼神使得周围的空气都肃杀起来。他本是冷漠严厉的人，而此时的他格外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行礼后，竟无一人敢起身，全都保持着屈膝状态。
　　红莲看也不看他人，径直朝大厅走去
　　“哟，谁招惹我们大少爷了，这么气势汹汹的。”刚踏进大厅，便传来一个妖冶的女声。
　　说话的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女子生的妖艳美丽，一双狐媚眼更显风流。她是天下楼“天地玄黄”四权使之一的玄字号权使罗妍。
　　罗妍说着话儿的时间已经到了红莲面前，她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迎面便是妩媚一笑。
　　若是寻常男子这一笑便已勾了魂魄，即便是死也是心甘情愿。可红莲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冰冷地问了一句：“朱艳在哪里？”
　　红莲开口便问朱艳，罗研泫然欲泣道：“人家好心关心你，你开口却是问她,让人家好生伤心……”
　　“叫她到寒丹阁去。”红莲懒得理罗妍，迈步走开了。却在转角处遇上另一男子。
　　“少主，楼主在密室等候多时，要您回来后立即去见他。”来人一袭墨色劲装，身负三尺宣钢宝剑，他叫锦枫，是天下楼的天字号权使。
　　“什么事？”红莲问。
　　“属下不知。”锦枫垂手恭敬回答。
　　红莲顿了顿，迈步走开了。
　　“红莲怎么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回来就找朱艳，还这么凶。”瞧着红莲离开的背影，罗研只得冲着锦枫嘟囔。
　　“我看楼主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听说昨天“飞鹰”组从忘山兰苑带回了新的消息。”
　　“哦？”罗妍娇媚地看了一眼锦枫，道：“那不是又有好戏看了？”风荷山庄，后院朱亭。
　　亭里坐有三人，一人青衣，一人黄衣，还有一人红衣。
　　青衣人喝茶，黄衣人抚琴，而红衣人在嗑着瓜子儿。
　　喝茶的是千叶兰，抚琴的是雨桑徵，至于这嗑瓜子的人呢是正是梅岭二小姐昆吾绫。
　　雨桑徵今天心情很好，昨夜听青兰说阿绫要来，她今日起了个早床，打扮完毕后才想起梅岭距离风荷山庄有二个时辰的距离，她便在等待阿绫的过程中将风荷山庄后院的花花草草修剪了一番，然后和青兰在书房里交流了下新学的琴曲。
　　临近正午的时候，昆吾绫才骑马赶到。一进门她便冲着雨桑徵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千叶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生怕昆吾绫的熊抱弄疼了小雨背后的伤。
　　而此时，他们三人都悠闲地在朱亭里晒着太阳。
　　初春的太阳晒在身上是温暖无比的，柔和的光透过新生的树叶照在地上，形成了跳跃的光斑。
　　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一曲欢快的《踏梅下》是必不可少的。
　　雨桑徵挺身而坐，横琴于膝，任黄色纱衣随意散开。她轻抬玉手，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指法娴熟，一抹一拈，一挑一勾都是如此优雅娴熟。于是便仙音阵阵，“叮咚”如泉，“铃铃”如玉。
　　雨桑徵的琴叫做九霄环佩，乃一年前接任沁雨轩时连凤羽亲赠。凤羽天籁的每位少主都有一张古琴，这琴代表着她们的地位更代表着连凤羽对她们的信任和期待。对于凤羽天籁的人来说，琴和生命一样重要。
　　“哎呀小雨，半年不见，你不仅琴技更好人也更漂亮了。”一曲罢，坐在雨桑徵身边嗑瓜子的昆吾绫终于开口说话了。
　　“阿绫，半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贪玩。”
　　“什么贪玩啊，这不是因为你来了嘛，换了别人我才懒得大老远地跑来呢。”昆吾绫嘟了嘟嘴，她八岁和雨桑徵认识，十年来二人情同姐妹。
　　雨桑徵笑了笑：“昆吾叔叔和岳哥哥还好吧。”
　　“好，当然好了。就是最近在忙着赏花宴的事。”
　　“那你怎么不去帮忙啊，听说今年的赏花宴会有很多人来呢。”
　　“我是想去帮忙啊，可我老爹不允许，说我越帮越忙，不过这也好，老爹忙着管不了我，我就可以乘机好好玩下。”说着话儿，昆吾绫又往嘴里送了一块桂花糖。
　　雨桑徵捂着嘴笑了：“你这还不叫贪玩啊？”
　　“诶小雨，当凤羽天籁的少主好玩吗？我以为你会忙得没时间参加赏花宴呢，不过看起来你倒蛮清闲的啊。”
　　“我当然很忙啊，不过再忙，也会赶来看伯父，岳哥哥和你的啊。”
　　“到底是来看我们的呢……还是来看你的青兰的啊？”昆吾绫嘻嘻一笑看了一眼身旁喝茶的千叶兰，故意拖长了声音。
　　“当然是来看你们的了。”雨桑徵用手肘碰了下昆吾绫。
　　“哦？是吗。”昆吾绫坏坏一笑。却听千叶兰在一旁说到：“阿绫还是这般贫嘴，我看我得建议昆吾叔叔在赏花宴上给你物色个如意郎君早日把你嫁掉，到时候你就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几月不能出门，我看你还贫嘴不。”他说这话，语气平和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
　　“啊。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嫁呢，更不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昆吾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谁说赶快把她嫁出去，她三岁丧母，打小和父亲哥哥生活在一起，已经对他们形成了依恋。
　　“我说青兰这个意见好，昆吾叔叔就应该找个人来好好管住你。”雨桑徵举双手赞成。
　　雨桑徵此言一出，昆吾绫笑却开怀了。“我说想嫁人的是小雨你吧，这么快就帮着你的如意郎君了。”
　　雨桑徵“刷”地一下红了脸，她扯住昆吾绫的袖子，偷偷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千叶兰。“阿绫，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一旁的千叶兰眉毛一挑，喝了一口茶，只笑不语。
　　三人在水榭嬉笑玩乐，远处，一个紫衣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行来。
　　见那女子进朱亭，昆吾绫一下就变了脸色。“你来干什么？”她问，语气中有些厌恶。
　　“这些点心都是琼裳自己做的，希望小雨和昆吾小姐尝尝。”紫衣女子走到石桌旁边将食盒放下，从里面拿出了几盘漂亮的点心。
　　“东西放这儿就行了，你自己去忙吧。”昆吾绫看也不看桌子上的东西，打发着琼裳。
　　见昆吾绫如此冷淡，琼裳脸一下子就白了，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嘴唇。
　　“阿绫……”雨桑徵轻唤一声，扯了扯昆吾绫的袖子。
　　“琼裳，小雨和阿绫日久未见，她们有很多话要聊，你就先下去吧。”道出这话的是千叶兰：“这些下人的事，你以后就不要再做了。”
　　“是，那琼裳就先下去了。”琼裳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她“啊”了一声，还没迈出脚步便应声倒了下去。
　　千叶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琼裳，一瞧才发现她的脸泛着奇异的红色。
　　“琼裳姐姐怎么了？”雨桑徵也急忙关切。
　　千叶兰一探琼裳额头，只感奇烫无比。
　　“没什么，可能是感染了风寒，有些发烫。小雨，我先送琼裳回房，你自己和阿绫在这里玩好不好？”身为大夫，第一时间救治病人是他的职责。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我一人就可以。你和阿绫久未见面就多说说话儿吧。后院风大，我一会儿叫丫鬟给你们拿件外衣来。”
　　“好。”雨桑徵很乖地点了点头。
　　千叶兰冲她微微一笑，扶着琼裳缓缓离开了朱亭。
　　看着千叶兰和琼裳离去的背影，昆吾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就一狐狸精，我真不明白千叶叔叔为什么要收她做义女。”
　　“阿绫，你怎么能这样说啊。”
　　“我又没说错，她之前就是从‘天上人间’出来的。那种烟花之地的女子会有什么好东西。”对于琼裳昆吾绫嗤之以鼻，打从第一眼看到琼裳昆吾绫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说小雨，你得把青兰看好，小心给她抢去了。像她这种女人，就会装可怜，说不定她这病也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博得青兰的关心。
　　”
　　“怎么会呢，阿绫是你自己把琼裳姐姐想复杂了。”
　　“不是我把她想得复杂，是她自己本来就很复杂……好了，好了，我不想说她。”昆吾绫转了话题，“对了小雨，三日后的赏花宴你和青兰要早点到哦。”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早点去，我还等着吃梅花糕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在朱亭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那些话里有关于吃喝玩乐的也有关于江湖稀奇的，还有关于千叶兰的……
　　天下楼密室，这里是赫连生处理机密事情的地方。除红莲以外任何人都不知这密室的准确位置，更是不得进入了。
　　此时的密室中央坐着一位布衣老人，那老人白须虬髯，双目微闭，两手自然下垂，神情安详泰然。虽然如此，但他仍让人觉得十分不凡，更有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如果说红莲的威严是因为他的不苟言笑，做事果断。那么这老人给人的威严便是因为他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即便他闭上眼睛不言片语，但仍旧觉得他是睁着看见看着自己的，并且将自己从里到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样。这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不得不如履薄冰似的小心翼翼。
　　一声闷响，密室的门突然翻转开了，红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义父。”进了密室，他唤了一声，屈膝行礼。
　　“莲儿，我已经等你多时了。”那白须虬髯的布衣老人睁眼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
　　“义父找我所谓何事？”
　　“昨日‘飞鹰’从忘山兰苑带回了新的消息。他们发现忘山兰苑的后池水还没化冰。”
　　“后院池水还没化冰？”红莲一皱眉头，即便是北方最冷的胜城，湖水也在这个时候完全化冰，那么忘山兰苑的后池水怎么会没化冰呢？
　　除非……除非池水里有什么东西延缓了化冰的时间，比如说一把天下奇寒的剑。
　　莫非縠纹剑藏在忘山兰苑的后池水里？
　　“义父，让莲儿去忘山兰苑调查下吧。”
　　白须虬髯的老人点了点头：“我正是此意。”说完，他向红莲扔去了一个东西。
　　红莲接过一看，那是一张请帖，一张富城梅岭赏花宴的请帖。
　　“去忘山兰苑之前你先去下这个地方拿样东西。”
　　“义父说的可是梅岭三宝之一的凤凰金丹？”看着请帖，红莲淡淡道。
　　那老人嘴角一扯，似笑非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