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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抓周囧事 ...

  •   自经爷爷金口正式落户以来,我那小日子过的滋润的,简直是连神仙都眼红嫉妒,其中最意外的收获就是和降喜雨关系的彻底转变。
      由于颇感动于百日那天降喜雨为我暖脚的小插曲,我大度地释放出我的善意,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得给爹娘一个薄面不是?至少维持下表面的亲善和谐也好。不过两国外交互相承认的成果却大出我的意料,降喜雨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除了天天粘着我不放,还待我如珠似宝疼不够似的,倒教爹娘欣慰不已。因为吃不准这小子态度丕变的原因,加上直觉他人虽小却绝不是轻易好相与的角色,我一直疑神疑鬼了好一阵子,生怕中了他的怀柔奸计。后来这孩子以持之以恒的实际行动粉碎了我阴暗的小人心理,我在他日盛一日的疼宠中终于把疑虑丢到了爪哇国,开始一心一意地长大中。
      有天突然开口说话,发出的第一个音就是“喜”,看着孩子又惊又喜地瞪圆了眼睛,再瞧瞧嫉妒得脸色菜青的爹娘,也好,就算是我送给这世唯一的哥哥的礼物吧,独此一份,送完再就没有。
      生命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可贵,那么甜蜜快乐,也因此就觉得时间快得像火箭,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又到了该我抓周的日子,我仿佛记得自己才摆百日宴的!

      抓周那天天气晴好,秋天里的云朵看着特别的洁白,蓝天特别的高远,落叶特别的金黄,偌大的园子里更是特别的香。喜雨紧紧拽住我的小手拖着我穿廊过院,可怜我刚会走路不久的短腿啊。跌跌撞撞中我还不忘狠狠吸吮风里的桂花香,真是好喜欢这个味道。
      人果然是不能一心两用的,我本就走不稳路,偏还一脚踢在地上某突起处,左脚绊右脚的眼看就要摔个驴打滚,喜雨眼疾手快,很及时地一把抱起我,挽救了我刚穿上的新衣服。
      定了定神,我张臂环住喜雨细细暖暖的脖子,把脸埋在孩子颈窝里轻轻磨蹭,软声嬉笑:“喜喜,闻闻,好香哪!”记得我刚出生时也闻到过这香味,当时直觉那香紧紧包裹着我,像是随着呼吸渗进了皮肉一般。
      喜雨有些吃力地把手臂紧了紧:“福,你又长肉了。”
      我一听可不乐意了,瘪嘴道:“没,没,是喜喜,喜喜瘦!福不肥!”
      喜雨拍拍我的后脑勺,轻笑:“讲了好多遍了,福怎么学不乖?应该叫哥!”
      嗯?我干嘛要乖乖叫哥?学娘亲这样叫他多好玩儿啊,这么好的戏弄小破孩儿的机会是我能轻易放过的么?
      “喜喜,喜喜,香!”废话被忽略,只努力摇着喜雨的小脖子,非要他附和我的感叹不可。
      “是是,福如此喜欢这香么?”
      我笑眯了眼,嗯嗯连声。
      见了我的痴态,喜雨咧嘴笑开,白净的小脸温柔得像天上的白云。他抬头看了看后山的方向,想了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问:“福,今天你抓周,想到要抓什么了?”
      我歪头,然后豪气干云地挥手,作不屑状:“福不要!”
      喜雨惊疑:“不要?”
      我讨好地又蹭蹭他的耳朵:“不是喜喜的!”
      “福?”喜雨犹豫,“你是说都不是我给的所以你就不要么?”
      “呃——”马屁拍太快,万一有我喜欢的呢?迟疑中。
      “福?”喜雨乌溜溜的眼里满是期盼的光。
      “嗯。”我屈服了,勉强点点下巴。唔——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喜雨啊,等会儿抓周的时候你能不能回避下啊?
      喜雨好像突然兴奋起来,连架着我小尊臀的手臂都还有力气往上托了托,脚步也仿佛轻快了好些。耶?我瞧瞧孩子亮晶晶的眼珠子,这马屁拍的有这么高兴么?
      进入前厅,爷爷和爹娘都已经入座,对于我老是把喜雨哄着带我全庄子玩耍到找不着的境况,爹娘已经很认命了。喜雨把我抱到爹爹身边,爹爹无奈地偷偷刮了下我的鼻子,又把我兜搂到爷爷跟前。爷爷用手指理理我蹭得凌乱的刘海儿,小心抱起我,依例来了段文义艰深的祝祷词,然后由我主演的独幕剧拉开帷幕。
      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张老大的桌子,爷爷抓着我的手一起揭开覆盖着桌子的喜庆红绸,再将我放到桌子中心。
      哇!我感叹,左手抓住一碧绿碧绿的物件,这个是什么?右手去捞另一晶莹璀璨的东西,那个是什么?哎?还有那个、这个……完了,这哪个倒霉催的准备的东西啊,怎么就能这么深得我心?!可刚刚我才夸下海口说全都看不上的。感觉到头顶上好几道锥子似的目光,我方想起这不是我的生日会,而是抓周,说白点就是好东西虽多你只能取一瓢饮,其他就只有纯欣赏的份儿。
      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无法抉择。满厅的大人都屏息以待,连一向从容不迫的爷爷都神色肃穆,大家都想看看降家最受宠的小公子以后会跨入哪个行当。怎么办啊?我烦躁地抓抓脑袋,周身围着的东西一看都是少有的宝贝,我哪样都喜欢,何况我毕竟只能算半个小孩子,可不想就因为随便一抓就把将来给卖了。
      “咳!”爹爹突然轻咳一声,看来是我犹豫太久了。无法取舍啊无法取舍,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了吧!下定决心,我不再顾及各方想法,小手一圈,小腿一薅,桌上的东西就全被我扫入身下,无一遗漏。
      ……
      全场鸦雀无声,某只透明的乌鸦“呱——呱——”扇过众人头顶……
      后来大人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那时我正边笑得流口水边尽力把宝贝全搂进怀里,而某丫鬟则尽力把我连同宝贝一起向大后方转移。谢幕的时候我谁都没看,我不承认是不敢对上某小破孩儿的眼睛。唉!怎么今天才深刻认识到自己贪财的本质呢?

      抓周事后,我本想找那孩子好好反省下自我错误的,反正东西都到手了,道歉还不跟吃白菜似的?结果一天都没见到人,问谁谁不知道,我又暂时不好意思见爹娘,特别是爷爷,总觉得他那眼太厉,我心虚的慌,所以罕见的,我乖乖在房里待了整天。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没精打采地让千秋给我穿衣裳。千秋是娘的陪嫁丫鬟,刚到降家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就像娘的妹妹一样,如今正是年方二九大好芳华之时,女孩子长开的妍态像是早春第一颗莹润的露珠,着实惹人怜爱。为什么娘要千秋来照顾我呢?我为此专门琢磨了一盏茶的时间,结论是:一、爹爹老早看我不顺眼,只要有我,娘就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前阵子终于教他找着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扔到春秋楼自立门户,全然不顾我才一岁的事实。二、千秋到了怀春的年纪,天天看着爹娘卿卿我我实在折磨,索性到我这来,想我年纪小不丁儿的,刚好方便庄里热血澎湃的青春少年觑准良机各展神通。
      “小公子,今儿也不出去了吗?”
      “嗯?”我抬抬眼皮,“嗯。”出去做什么呀?我这么小一孩子,全庄就只有喜雨一个儿童能招呼上我,结果现在人家还不理我了。昨晚在床上翻烙饼翻到鸡都叫了,越想越有些后悔,那些宝贝就算我不拿以后也会是我的,我干嘛就见钱眼开了?好好一可爱孩子,楞教我伤了心。想到那双水中葡萄般纯挚的眼,我更悔了。
      “小公子,雨公子来了。”从锦屏后转出个十五六的少女,眉清目秀,声如玉铃,她叫春年,说是因为大年夜生的,那晚雪花纷扬,千树万树如春天的梨花,想来这名儿也挺浪漫的。春年自进庄就负责春秋楼的打扫,自我搬进来后连带我一起给打扫了。她总爱穿粉,与千秋的清纯不同,此少女走可爱路线,总之各有特色。
      春年捧着银丝扣仔细给我扣上,我左手轻轻一动,丝中嵌着的明月珰便叮咚如冰泉涌动。
      “喜喜,外面?”我一喜,后复沮丧。
      “怎么?”春年不解。我暗暗叹气,平时这小子都是直接就闯进来的,今天竟然那么规矩,显然气得不轻啊。
      “小公子,雨公子已经在外面了呀。”千秋轻笑,她一向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我的心思。我恍然,对啊,人都来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激动之余,鞋也不穿,蹬蹬蹬就跑出去了。
      喜雨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那么大动静才回神。转头,依旧是唯有面对我时才有的温暖如阳春的笑。“福?”
      见了喜雨熟悉的笑,我突觉莫名惭愧,满肚子赖皮打算全堵在嗓子眼,鼻头一阵酸热,我赶紧低头,嗫嚅:“对不起!”
      喜雨似乎呆了,我更觉愧疚,眼泪都要下来了:“对不……”
      “福,又没穿鞋?”
      “呃?”我一呆。
      “外面凉,你万一生病娘又要训我了。”喜雨皱眉。
      “喔。”我嘟嘴,居然感到有点委屈。
      喜雨把我抱坐到椅子上,旁边千秋已经准备好了鞋子。喜雨蹲下身,用手心摩挲了会儿我的脚丫子,这才接过鞋替我套上。“唉!”抬起脸,喜雨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无奈:“以后不穿鞋就不准下地。我今天来是给你看样东西的,跟我来。”
      那是一棵小树苗,怯怯地支棱在我那落叶满地的院子里。小树枝叶鲜嫩,上面还沾着些早晨的露水,反射出点点太阳的光辉,看着着实璀璨夺目。
      这是什么?我仰脸看身边的孩子。
      “木樨。就是桂树,我去后山挖的,咱们庄里的桂花香就是山上的桂林飘过来的。”孩子低头回视。
      “我的周岁礼物?”我恍然,难怪昨天一天不见他。再看看他紧握着我的手,刚刚就注意到那手心的红肿破皮,原来是挖树挖的。
      “你要么?”孩子的神情是勉强装出来的不在意。
      “……”我再次觉得鼻头酸得快掉了,喉咙堵得太厉害,胸腔里仿佛滚着一锅沸水,我说不出话来。
      包覆着我的手紧了紧,“你不要?”语气猛地僵硬,“不要也得要!我好不容易……”
      “哇——”我挣开死拽着我的手,狠狠扑进喜雨的怀里,说不出话,那就哭吧。
      “怎么了怎么了?真的不爱么?那你要什么哥都给你找来!”喜雨抱住我,被我嚎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唔——”我在喜雨怀里一边擦着鼻涕眼泪一边哽咽:“秋天……树……会死……唔……福不要……它……死……喜欢……”唉,小孩子说话真累,不能说的太顺以免让人当怪物或天才,只能不住提醒自己随时装蒜,不过刚刚感动的太厉害,我完全忘了一岁的孩子哪里会知道秋天种树容易死啊。
      可怜的喜雨总算听明白了,身体明显松懈下来:“不会的,我去问了王伯,他种花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它死的。以后我天天来照顾它,让它很快就长大开花,保证福满院子都香!”
      “真的?”我抬起红红的眼睛鼻头。
      “自然真的!福和哥一起可好?”喜雨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盼。
      我笑得月牙弯弯,大声应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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