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阳光的边缘》子虚乌有

19、Chapter 19

　　辰抒宇出了家门，却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兜圈。

　　一个常年生活在镁光灯下的人，一举一动受着众多双眼睛的关注，本就没有言自由的权利。辰抒宇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一道游走在阳光边缘的影子，无论在台前的他是多么得光辉璀璨，台下一旦剥落了这层面具，他的灵魂却总是那么苍白而空虚，怯弱地不敢暴露在耀眼的光芒下。

　　可是，所谓隐私，便是那些不想让人知晓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窥探的事情，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自认能将它永生永世地保留，自从出生，自至死亡。

　　辰抒宇有自己的秘密，譬如邵英，譬如那晚，所以他怯懦，他逃避。

　　他靠在望江大桥的护栏上，凝视着波涛滚滚的江水，夜色中那一汪江水如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深邃得仿佛都要把人的灵魂吸引进去。

　　辰抒宇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绪就如那汪黑水，越想越是理不清头，他不知道自己要抓住什么，他到底渴望得到什么。

　　故此，邵英这样说过辰抒宇，他说辰抒宇就是个“利己”的人，他的潜意识里是十分的自我中心论，这样的话听起来有点伤人，所以辰抒宇一直都死不承认。

　　然而事实上呢，但凡他想做的事，想放弃的东西，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抓取，去舍弃，一如和邵英走在一起，一如两年后的现在，分手得如此不留余地。幸而，辰抒宇的欲念很淡，他没有什么大的野心，相对于别人，他只是活得比较随性。

　　可是，随性的人却不一定快乐，快乐的人未必皆是随性。至少，辰抒宇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感受过这两个字，他对于这点上的记忆已然模糊。

　　辰抒宇感觉心里落空空的，脑袋里却仿佛被塞满了棉絮似的，江风吹得他有些冷，他把围巾捂得紧紧的，已萌生了回去的念头。

　　他刚想看下时间，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被他落在了车里，安静地躺着，上面有4个未接来电，皆是来自同一人。

　　辰抒宇握着手机发呆，正当他犹豫着是否回个电话过去，纯当是出于礼貌，总不能当不成情侣就老死不相往来，然而这只是借口，他心里明白。

　　他的头脑是冷静的，可是他的心却是犹豫的。

　　他的指尖摩挲着按键，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起来，令他冷不防间吓了跳，屏幕上跳跃着Eric的名字，令他稍稍舒了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有了丝厌烦。

　　“辰，来喝酒吧！”一接通电话，Eric热情得让人有些消受不了的声音便震响了耳膜，听着话筒那边嘈杂的声响，辰抒宇直觉地皱紧了眉。

　　“不去！”他抿着嘴，冷漠地拒绝了邀请，然后下意识地欲掐断电话，那边似乎早已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只听Eric那压低的嗓音轻飘飘地传了进来，“宝贝，你别忘了那晚留下得‘回忆’……”

　　辰抒宇心下一僵，渐渐地感觉有股被揪紧似的生疼感袭上，他气得身子忍不住地轻颤起来，蕴含着怒气低吼道：“别以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点威胁我，Eric，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可是宝贝，我没威胁你啊。”

　　辰抒宇似乎可以见到Eric睁大着他那双湛蓝的瞳孔，表情无辜的模样。默了许久，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冷声问了句，“在哪？”

　　“……‘马可’。”

　　辰抒宇发动着车子，暗自对自己告诫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他重重地一踩油门，车子如风驰电掣般似驶去……

　　马可，取得是一个不中不洋的名字，说的是一家酒吧，确切点，它是一家同志酒吧。较之于其他酒吧的混杂，它相对高雅，而所谓高雅，落俗点讲是有品位。然而它再如何的有品位，依然褪不去它的标签。

　　辰抒宇只听说有这么一家酒吧，但没有真正去过，他虽然是圈内人，但和圈内人有那么点不同。他不混吧，也不和其他圈里的人来往，他的第一次是给了邵英，以后的几年内，除了Eric的那场意外，他在这方面的经历其实可算是少之又少，外界真正知道他性向的人屈指可数。

　　从另一方面来看，辰抒宇可说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他本身是个同性恋者，但又因为他的精神洁癖，他对于同性恋这个概念，虽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不喜欢。

　　如果不是Eric的威胁，辰抒宇想自己绝对不会踏入这种地方，至少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有生之年这样的地方是被他排斥的。

　　这家位于西门路34号的酒吧，地处隐蔽，从外面看，绝不会猜想出里面别有洞天。

　　辰抒宇把车泊在了一条街外，他并不想引人注意，尤其这种夜逛酒吧，若被拍了照，上了头条，会令他十分头痛。

　　他站在门口，掏出手机欲拨给Eric，一个温和的声音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抒宇？”

　　辰抒宇冷不防间吓了跳，神色慌乱地转过头去，凭着记忆认出了这张有点面熟的脸孔，他微微地吃了惊，“靳总？”

　　隔着几步之遥，长身玉立的，可不正是那个叱咤商界的靳仲维。

　　辰抒宇想不到他还记得自己，甚至于能在这种视线较弱的地方认出自己，一时间有些意外，也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进去吗？”靳仲维其实在车里的时候就认出了辰抒宇，看着他徘徊在门口有些时间了，便忍不住上前打了声招呼。

　　“不是……”辰抒宇微微地红了脸，他觉得有些尴尬。

　　靳仲维看着他羞赧的神色，似乎有些了解地笑了笑，低声问了句，“你是第一次来？”

　　辰抒宇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又小声地补充了句，“我来找朋友的。”

　　靳仲维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了句，“那我带你进去吧。”

　　“靳总……是这里的常客？”辰抒宇跟着他，看他熟门熟路地拐过七拐八弯的走廊，甚至于同路过的人轻松地打着招呼，心底微许有了些好奇，不由地问道。

　　“我是这里的老板。”靳仲维侧头，对着辰抒宇微笑着说。

　　果然，辰抒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微微地张着嘴，半响才“哦”了句，便再也没有回应。

　　靳仲维也不再计较，笑了笑，神色自然地在前头带路。

　　辰抒宇本就是个公众人物，且不说他光鲜耀眼的外在形象，光是他那张经常出现在银幕杂志上的脸，在S市，几乎是没人会不认得他。

　　所以尽管里面的灯光昏暗，坐在近口处的一些人犹是认出了他，似乎是意外于他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人群里不免微许地骚动了起来。然而碍于站在他身旁的靳仲维，竟也没有一人敢上前来搭讪，只把疑惑埋在心底。

　　辰抒宇自然也觉察到了，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置身在这里而感到丝毫的异样。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搜索着Eric的身影，说实话，这种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找到了吗？”靳仲维也没有急着离去，见辰抒宇只是站在入口处，再没有进一步踏入的打算，便也好整以暇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才轻声问了句。

　　辰抒宇皱了皱眉，由于Eric坐得位置比较靠内，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此刻的他正肆无忌惮地搂着一个清秀的男孩上下其手，辰抒宇看不清那孩子的模样，只觉得他的身形是偏瘦弱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这样的场景下，他对Eric的厌恶不禁又增加了一分。

　　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靳仲维招手唤来一人，低声交代了句，便看到那酒吧侍员打扮得人朝着Eric走去。

　　“靳总？”辰抒宇偏头看了看他。

　　靳仲维只是笑了笑，让他稍安勿躁。

　　两三句话的工夫，Eric便被客气地请了出来，看到辰抒宇出现在酒吧里，咧嘴笑了笑，显得很是高兴，也不顾辰抒宇的同意，便要拉着他过去。

　　靳仲维一伸手，轻巧地把辰抒宇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先生，今晚本酒店不开放。”

　　不开放？这么多人在玩乐，当他瞎眼了？

　　Eric就算中文不算精通，多少从人家的神情上也能看出这是在变相地赶客了，“你怕我没钱付帐？”他蓝色的瞳孔一眯，似笑非笑。

　　靳仲维摇了摇头，依然好脾气地说道：“今晚的消费全免，希望先生已玩得尽心了。”

　　“开门做生意，从来没有赶客的道理。”Eric脸色扳了下来，有些不平地瞪着他。

　　辰抒宇尽管来时心里已多少存了不乐意，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靳仲维一眼看透，甚至于插手管这件事，他们的交情似乎还没好到这种地步。他毕竟不想欠靳仲维的人情，他已做到这份上，辰抒宇不好再不出声。

　　“我已经应你的要求来了，你爱走不走那是你的事了，恕我不奉陪。”他对靳仲维微一点头，转身便要走。

　　Eric神色一变，瞪了靳仲维一眼，便二话不说地赶忙跟了上去。

　　“辰！”

　　辰抒宇刚踏出酒吧，便被追上来的Eric一把抓住了胳膊，他不得不旋过身，面对着他。

　　“你生气了？”Eric挑挑眉头，嘴角噙着一丝笑。

　　“你这样戏耍我很好玩？”辰抒宇冷冷地说着，“照片呢？”

　　“什么照片？”Eric茫然地问了句，看着辰抒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方才醒悟，他哈哈一笑，“你以为那晚我拍了照？”

　　辰抒宇厌烦地撇过头，听得Eric满不在乎地说，“辰，我没变态嗜好，虽然那晚你的样子是很让人心动……”

　　辰抒宇气得发抖，刚想让Eric闭嘴，身为艺人的敏感性让他突生警觉，从酒吧出来开始，他就一直隐约觉得有人在附近偷窥着这边，果然他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角落有人偷偷地拿着相机在偷拍。

　　该死的！

　　辰抒宇几乎反射性地朝那边奔去，然而那人躲得更快，一下子便穿过马路，隐入了人群里，他脸上的血色徒然褪去般，变得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