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创造时》九玖酱

4、第 4 章

　　博士把自己的ID卡在二号房间刷了一下，然后门发出沉闷的一声“滴”，自动向里面弹开。

　　林城发现欧尼尔森博士的编号比他早了五千多个。

　　进门后，林城发现欧博士的家庭布局很讲究，柔软的羊毛毯铺就在沙发下的地面上，尼古拉斯设计的胡桃木茶几，文雅精巧不乏舒适。很适合养老。

　　欧博士让林城坐在沙发里，自己进厨房做饭。

　　坐了一会儿，林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欧博士，您刚刚说RE星球就要沦陷了是什么意思？”

　　欧尼尔森切番茄的手突然顿住，看了眼林城所坐的位置，却没有说话，继续忙活手里的番茄。

　　“欧博士，你给我讲一讲吧。”林城穷追不舍，直接站到了厨房门前，拿出死缠烂打的精神。

　　欧尼尔森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切番茄，但这次，他没有再沉默，而是问了句：“真要听？”

　　“嗯。”

　　欧尼尔森嚅动了一下双唇，似乎在斟酌措辞，接着他开口，语气像是穿越旷古飘过来：“我活了108岁了。”
　　这是故事的开头。

　　林城一惊，比他想象中的年纪还要大。

　　欧尼尔森感觉到林城的惊讶，笑了一声继续说：“做了研究78年，98岁才退休，如今十年了。我见证了RE星球一个世纪的变化……不，确切说，是46亿年的变化。”

　　林城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欧尼尔森笑着说：“因为我研究的就是RE星球，我见证了他46亿年前的诞生到现在的即将沦陷……”欧尼尔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问林城：“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叫RE星球吗？”

　　林城摇摇头。

　　“RE是Replicated Earth的缩写。”欧尼尔森说完，深棕色的眸子一直盯着林城，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裂缝来证明自己的猜测，但显然，他失败了。

　　林城很好地压下去自己的震惊，心里却是一颤——Replicated Earth的意思是“复制的地球”。
　　欧尼尔森说了地球，就说明他绝对知道些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从地球来到这里。

　　但是林城不想让欧博士知道他来自地球——如果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带到中央控制塔消除记忆，那么正如秦慕青所说，他是绝缘体，是RE星球的bug，无法消除他关于地球的记忆，那么他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还保留地球记忆的人。
　　他不能保证在他暴露自己还保留记忆后是否安全，所以他还不能坦白，他还不知道这个星球的生存规则。

　　看林城脸上无异，欧尼尔森不知是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是喟叹，继续问：“孩子，你知道RE星球是怎么诞生的吗？”

　　林城还是摇摇头。

　　欧尼尔森继续切着手中的番茄，切好了一半，开口说：“约在46亿年前，RE星球从太阳星云中诞生。”

　　林城眸光一沉——这明明是地球的诞生，他在地球时的研究方向就是地球和星云。

　　欧博士切好了一个番茄，“初生的RE星球由固体物质聚集成内核，外周则是大量的氢、氦等气体，这些气体称为第一代大气。”

　　“星球在不断的旋转和聚集过程中，释放出大量热量，不断升温。”

　　欧博士讲述着地球的结构，林城觉得他放不下的是那个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回去的地球，而不是现在生活的这个“RE星球”。

　　“随着星球内部温度的升高，因此火山活动频繁，从火山喷出的许多气体，构成了第二代大气，即原始大气。”欧尼尔森看了眼林城，问他：“所以你知道生命怎么诞生了吗？”

　　林城点了点头，“原始大气给有机物的产生创造了条件。”

　　欧尼尔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最终还是笑出来了，把切好的番茄放进盘子里，开始切第二个番茄，问：“生命的诞生是不是很奇妙？”

　　林城淡淡表示了一下。

　　欧尼尔森接着道：“高温融化金属，形成金属液体，”
　　“随着星球不断的自转和公转，这些液体形成对流，于是便产生了电流，电流运动产生了磁场，我们称之为‘地磁’。”

　　欧尼尔森切好了第二个番茄，放进盘子里，继续说：“磁场是保护我们的保护罩。”

　　“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磁场空间，没有宇宙的磁场作用，地球上的生物也就不会存在。有磁场的保护，我们才能孕育生命，才有候鸟迁徙，有磁针指明方向……”欧尼尔森停止了他的排比句，看向林城。

　　他深棕色的眼睛里却满是悲哀和绝望，似乎他已经倾尽一切所能，但是面对某种结果的到来，却也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

　　他动了动双唇，继续拖着年迈的沙哑嗓音说道：“我研究地磁半辈子了。二十年前，地磁又发生一次强反转，导致大半地区沦陷，许多生命绝迹，沙尘袭击城市，把星球的一半变成荒漠。
　　“后来，他们计划建立一个能够抵御风沙和控制人民的指挥中心，即中央控制塔。中央控制塔耗时一年建成，他们划分了生命圈，将幸存者聚集在生命保护圈内，开始了末日时空的苟延残喘。”
　　过了很久，他又说：“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这句话却让人鼻尖一酸。

　　终于，欧尼尔森说完最后一句话：“可是现在，磁场快要消失了。”
　　声音被他拉的很远很长，却又像是垂死挣扎后的妥协一样无力。

　　林城的心像是被重重地压着，喘不上气。

　　地球2020年，专家们预测，磁通量将会在人类1000年后接近于零。那么现在，是地球的3020年。
　　也就是说，地球灾难将在这个RE星球提前上演。

　　欧尼尔森烧好开水，林城还站在厨房门口，他似乎没说完似的加了一句：“RE星球将成为第二个火星。”

　　林城没有说话。

　　宇宙盛大的毁灭堪称一场华丽的演出，一旦按了开始键，就不能停止，就像是一辆失控的火车，开往毁灭与死亡。

　　因为，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无法停止。

　　“好了。”欧尼尔森的话把林城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番茄紫菜汤。”

　　林城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接过欧尼尔森手里的饭碗，菜汤的温热感透过玻璃碗迅速传向林城的手心，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

　　“紫菜可不多喽。”欧尼尔森开玩笑似的笑道，“基地里主要种番茄土豆，成本低。”

　　“嗯。”林城跟着欧尼尔森到餐桌上，闷闷地喝了口汤。

　　.

　　A军区六楼，跟林城房间平行的那扇窗户里亮起了灯光，秦脩看了眼对面，发现窗户是黑的，眉心下意识一紧，脱下风衣放在了床上，坐到了书桌前，翻看今天士兵交上来的报告。
　　接着他的眼角瞥见自己书架里一本没放好的笔记本，鬼使神差伸手把它抽出来翻开。

　　第一页，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找到林城，

　　最后一个字，笔锋猝然顿住，只剩下一个没写完的横，横线末端被黑色的墨水浸染成一个小小的圆形污渍。

　　秦脩锋利的鹰眼在灯光下眯了起来，这是他的笔迹。那么当时的他，是想写什么？那笔未完成的字，是想向他传达什么信息？找到林城之后呢？

　　他扭头看向对面黑漆漆的窗户，眉头锁得更紧了。

　　林城吃完饭后跟欧博士告别，走之前想起秦脩给自己的能量饮料没拿，还好门只开了一半，于是折回去拿。

　　欧尼尔森不经意似的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林城一顿，眨眨眼说：“有人给我的。”

　　欧尼尔森从嗓子里发出很沉很长的一声“嗯”，随后他说：“那说明你对他很重要。”

　　林城：“？？？”

　　欧尼尔森看林城一脸不解反倒愣住了，他此刻戴着平光镜看书，深棕色的眼睛从镜片后看着林城，片刻后开口：“能量饮料对于那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营养来源，他能给你，说明你比他自己还重要。”

　　“……”林城默默无语。
　　那恐怕是秦脩怕他饿死了。

　　跟欧尼尔森道别后，林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墙头的灯。
　　秦脩看见对面亮起了灯，冷声对着空气说：“黛安娜，拉窗帘。”

　　“叮——”隐形智脑接到命令应了一声，窗帘在林城看向这边时自动缓慢拉上。

　　林城站在窗户前正打算拉窗帘，看着对面窗帘拉得速度跟挤屎似的，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秦脩的身影，浑身一个激灵迅速拉上了自己的窗帘。

　　窗帘拉上后，秦脩的目光再次往窗户那里瞥了一下，再平淡地收回。

　　林城进浴室洗了个澡驱了一天的不顺意，洗完澡出来顿时感觉生活美好，明天充满希望……

　　如果口袋有钱的话。

　　“嘶——”想到这儿，林城牙疼似的咧咧嘴，胡乱擦了擦头躺在床上，把墙头灯拉了直接睡觉。

　　这还是林城第一次不熬夜。

　　这天夜里，林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地球，自己还是大学教授，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轨迹。虽然每天都一样上班下班，却又不那么一样，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至于这种变化是什么，林城一时也说不上来。

　　接着画面转到他最后一次在地球下班的场景，人流中他走着熟悉的道路，没有人在意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是谁。

　　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同，人流中有一个站定的人。

　　谁……？

　　林城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林城莫名有点心慌，这种惊慌的感觉化作恐惧，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