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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1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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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爸那天回来时候的模样,西哲记忆犹新。
      原本每天固定的视频报平安时间,她缺席了。

      连带着整个病床被推出去做检查的时候,白子冠替她接了西爸的电话,一个没留心就说了大实话。
      “啊,西哲去检查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西爸的一脸震惊,“检查?什么检查!她人怎么啦!”
      白子冠默默的吐了吐舌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完了,原来西爸西妈还不晓得呢。
      ……

      如果不是看着她虚弱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毫无人色,连喝个水都要人帮忙,依照西爸走进来时候的那个眼神大概是要一巴掌抽打在她的头盖骨上。

      希娜的父亲问过西哲,“你爸,跟我差不多年纪吧?……如果是你爸,他会怎么做呢?”
      现在西哲有答案了,结论是,直接把女儿腿打断,让你丫的还头顶锅盖出门多管闲事。
      西爸整个脸都是黑黄黑黄的,俨然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头发蓬乱油腻,眼袋乌青。西爸本身就是烟袋重的人,好在这一点上西哲并不像他。
      在西爸出现的时候西哲就在纳闷,那西妈人呢?
      那个时候她可太疼了,麻药过去以后的疼痛才是最最难熬的。

      睡觉不能翻身,一翻身就疼,所以每睡个五、六分钟人就要疼醒过来一次。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一遍遍过着宋品和高薇的案子,一遍遍的捋着每一句口供,掐着每一个字,每一份证据。

      她知道宋父涉嫌故意伤害,华叔把人带走了,但问题不大,因为高薇也还手了,且下手挺黑的。
      自己这一刀子挨下去,与其说是在保护高薇,不如说是在保护宋父。若真把高薇怎么样了,宋父搭进去,才是不值得!

      那个时候关于官司的整个走向,对西哲来说无疑就是走在凌晨四点之前,阳光还未升起的山道上,湿漉,重雾,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茫白。
      但是,绝无撤退可言——

      西爸在病床边的躺椅上折叠了几天,或者是西哲去检查的时候稍微躺一会儿床上。
      林小姑来陪床的时候总算把西爸劝走了,看着西爸疲惫的背影离开,林小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唉,小西,你妈呢?”

      这伤落在亲妈的眼里,还不得心疼死。
      夜晚的时候西哲再次惊醒过来,支棱起脖子瞥了眼伤口,似乎没怎么疼呢。

      为了防止睡觉翻身,延长睡眠时间,好让身体在睡眠中尽快自我修复,她故意让护士把她手腕脚腕绑在床边的护栏上。

      所以,怎么惊醒的?
      她感觉到床头似乎有微风轻轻的带过,微风中有淡淡的窃窃私语……

      瞥了眼窗户,临窗的病人是个剖腹产大出血,怕吹风,关的严严实实的。
      “小西子,干得漂亮呢!”
      “苏西西,没白疼你。”
      ……

      西哲却蓦然心底发凉,她转了转手腕,把一只手腕从活动绑结里抽出来,解开另外一只手的。
      夜班巡房的护士进来就看到西哲侧转着身体在艰难的摸索着手机。

      忍不住埋怨,“怎么回事啊!少看会手机会死啊?伤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的啊?”
      西哲无奈赔着笑脸,“姐姐帮下忙呗?”
      护士没好气,还是把床头抽屉里的手机递给了她。

      西爸接起电话的声音沙哑,显然还没睡下,“怎么啦。是不是疼。明天早上我会过来,跟巡查的医生聊一聊,你别担心。要吃点什么我带给你?”

      “爸。”西哲很少这样一本正经的叫西爸,父女两人都有点拘谨,“我妈人呢?”
      “你妈有个姐妹在海南开了民宿,你妈顺路跟过去看民宿去了。我本来就打算先回来的,过两天她就回来了,我没跟她说你进医院的事……”

      西爸语气多少带点吱唔。
      “我妈……我妈人没事吧?”
      “说的什么话,当然没事。”

      ///

      或许是天垂怜见,那天晚上的搭桥手术很顺利。
      麻醉过去以后西妈就醒了,眼眶含泪的看着西爸,“想回家了。”

      “嗯。快了。我问过主刀大夫,说是很顺利,出奇的顺利,之前预估的问题一个都没出现。”
      “我想小哲。”

      “别给我撒娇!西哲那么大个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的?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刚才做手术的时候啊,我好像看到两团白光,一直在周围飘啊飘的……”
      “别给我整鬼故事。”

      “不是鬼故事啊。我觉得吧,那可能是我爸妈,在天上护佑着我呢,让我别迷路,一定要醒过来。”

      西爸揉了揉太阳穴,呵!女人。就喜欢整些有的没的,搞迷信。
      “西爸,你回去睡吧?老是腻歪在病房里,瞧你都酸了……”
      “我不回去。万一碰到西哲,被她一顿审问的,我受不了。”

      因为人只有靠在病床边啊,他才睡的踏实。
      心底渐渐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啊。没事,两个麻烦的女人都没事呢。
      西爸熟能生巧的在躺椅上蜷缩起自己笨重的身体,尽量挪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双手轻轻的握成拳头,交叉在自己的胸前,进入了极不安稳的睡眠。
      睡着之前还在不停的催眠着自己,老西啊,你真是好样的!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稳当的男人了,给我撑住啊……

      ///

      开庭的日子很近,宋父终究松了口。
      西哲坐在轮椅上,白子冠推着她。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媒体记者,两人虽然早已有了准备,心底还是咯噔了一下。

      那天西爸来了,站在不远的荞树下,焦灼的看着。
      西哲对他说过,“爸,你不要过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能自己应付的。你在我周围,我会……有顾虑。”

      平时说出这个话肯定要被西爸揶揄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翅膀硬了?骨头硬了?出息了?嫌父母给你丢人了?”

      因为从小,西爸西妈去给西哲开家长会,从家门里传出来的对话都不是,“这次考了多少分?”,“老师会不会骂你爸爸?”,而是,“妈,你这条裙子不端庄,显得轻浮。”,“爸,求你别去了,我看你剔牙我难受……而且,我没见过成年男性穿凉鞋啊。”

      但是这一次,西爸沉默的应了下来。
      眼神中有一种似老父亲看着终于长大离家的女儿,欣慰且又无奈的酸涩。
      西哲回过头,招了招手,“放心吧。没事的。你女儿我能撑住。我可是老西家的人。”

      西爸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是呢!老西家的人,可厉害着呢。
      “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不离家的孩子没出息!”这句话是以前西哲的外婆常挂在嘴边的。
      西妈弱弱的尝试着怼过外婆,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一家人口本就少,不像过去一堂子,不离开家根本没地方住。

      可是外婆真正的意思是,孩子大了,必须要独立,不能永远蜷缩在父母的羽翼下,躲在父母用自己的身躯编织起来的铠甲中。

      孩子自己也要成长为别人的铠甲了。

      ///

      在希娜出现以前,高薇的表情冷漠而刻薄,没有半分对及时出现,找到并从宋父手中救下她的西哲的感谢。

      反而口口声声,指控宋父那是“谋杀”,她与宋家的矛盾,不共戴天。
      希娜的父亲陪伴着希娜,她全身穿着米色运动服,套着黑色宽松的外套,戴着墨镜,口罩,帽子,一寸肌肤都不愿意露出来。

      按照证方要求,盘问证人的庭审不对外开放,双方律师必须答应记录始终不得公开。
      所以在庭审现场,宋父才唯一一次机会亲眼看到了那盘记录仪拍摄到的录像。

      他看着画面上,自己的儿子站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桥边,声嘶力竭,对着儿媳张牙舞爪,那不是他熟悉的宋品,那是被逼到了绝望尽头的宋品,是在隧道尽头迷失找不到出路的小儿子。

      这个决绝的,刚烈的,从少年时候起就叱咤风云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无出其右的老爷叔掩面无声的泣啜起来。

      令现场蓦然一片寂静。
      ……

      年轻的希娜看了一眼宋父,用颤抖的故作镇定的声音说着,“我……听到他们吵架了。男的问了女的很多问题,好像都是关于女的作风的,什么不能生育,还有父、父母的事情,这个我没太听明白,听男的意思好像是为什么要骗他,他生气的是为什么女的在骗他。然后我从头到尾没有看到男的动过手,他一直站在桥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是那个女的先走过去,我想大概是要求他原谅吧——这个真的我当时就是那么以为的,因为女的声音很小,我没听见。反正我就看着那个女的抱住男人的腿,不一会儿男的好像很惊恐的回过头来看着她,想要抓住她的样子,可是女的却松开手推了一把……就、就掉下去了……”

      “请问证人,你还认得出画面里的那个女人么?”
      希娜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小心的点点头,默默的指向了穿着灰色看押服的高薇。

      “视频是当时就拍到的,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希娜这才看向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如纸,因为虚弱已经满头冷汗的西哲,但西哲并没有看向她。

      “之前,西哲姐姐来找过爸爸和我,但是爸爸担心我,所以不要我出来作证。可是……”她的语气蓦然坚定了几分,“我看到被媒体包围的西哲姐姐,她看起来不太好,看起来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我看过西哲姐姐过去的报道,她很厉害,很勇敢。这一次,我不希望看到她只有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样子!我也想帮她,就像她帮助她的朋友一样。所以、所以我觉得我也可以勇敢……”

      西哲此时将目光缓缓移向这个之前还瑟缩怯懦的女孩子,她看起来乖巧、顺从,说话的声音不大,像是那种平日里被人欺负了也仅能愤愤的走开,却不知道要如何暴力反击的人。

      但她勇敢的站了出来,走到了与她毫无瓜葛的法庭上,清晰的描述着所见到的也许会是她这一生中最可怖的一幕。

      这份勇气,坚定,像一股暖流。令身体没有那么冷,那么疼痛了。
      庭审结束的时候,希娜搀着父亲的手臂走到西哲面前,正要蹲下身与西哲说话,西哲径自站了起来,用力的拥抱了她。

      哪怕很疼,真的很疼,几乎能感受到侧腹钉起来的线头即将崩裂地撕扯着,可是还是很用力的抱住了这个女孩子,“谢谢你”。

      “姐姐你坐下!你疼。”
      西哲裂开嘴角,笑了一下,嘴唇惨白。
      白子冠扶住她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身体在颤抖,手臂上冒出来的虚汗把袖子都打湿了。

      ……

      全场只有高薇定定的坐在那里,目光逐渐涣散。随后被看押人员用力的扯住膀子才拖走。
      她始终在喃喃自语的一句话是,“为什么?你们到底为什么都要针对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

      西爸和白子冠搀扶着,西哲艰难的站起来,把自己塞进后座上。
      白子冠开着车,西爸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是那种传统的父亲,无论任何时候不会依偎着女儿,不肯在晚辈面前流露出半分自诩不合时宜的情感。

      哪怕眼底之间明明有泪光闪烁,明明看着女儿每一分的移动都心如刀绞。
      那一刀子进去该有多疼啊?平时手指上被A4纸划破个口子都要创口贴胶布粘几层,把律所的打印机诅咒一遍的人呢。

      虽然刀子是出自宋父之手,但是西爸明事理,知道那怨不得宋父,是自己女儿的决定,知女莫若父。

      自己女儿决心要做的事情,至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当年考上政经大,也是全家人都震惊了。
      他知道女儿在做什么,想维护什么,他在心底默默的对她说了一句,“干得漂亮啊,小哲——”我也干得漂亮呢!我为你,守护住了你妈妈,守住了我们这个完整的家庭。

      西爸其实也想像希娜的父亲那样对女儿说一句,“遇到高薇那样的人 ,有多远躲多远!”,“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风马牛不相波及!”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搭理的?谁搭理上了,谁特么倒八辈子血霉。

      作为一名父亲,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沾染上这样阴森恐怖的东西。
      但是他不忍去阻止西哲,在她那样冲锋陷阵将自己置于不顾,也要维序着内心的公序良俗,他没有权利制止她。

      ……

      车厢内气氛沉闷,活泼开朗热情好动的白师姐按捺不住了,“叔叔啊。”

      “嗯。”
      “听说你跟阿姨出去坐游轮了是哇?”
      “对。”
      “好玩嘛?”

      西爸横看了一眼白子冠,“挺好的。”
      “是吧?我也很想有时间去坐游轮呢!漂洋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举目无人,抬头只有白鸥……”

      “游轮上人挺多的。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上都是人,铺天盖地,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天气不好,只能下锚停泊,风浪大,容易晕船。”

      “……”白子冠腾出手挠了挠眉心,果然是亲生的!
      此路不通,换一条路?

      “对了,叔叔,那阿姨呢?阿姨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见问起西妈,西爸的脸色沉了几分,微微撇过头就看到后座上西哲的视线也飘忽了过来。
      “对啊,我妈呢?”她疼!她想匍匐在妈妈的怀里,心安理得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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