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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闷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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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晃荡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一个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男生头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他揉着脑袋小声骂了句“操”,周围几个女生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大家不要急!前面堵车了,可能要等一会。”女司机尖着嗓子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车内的人难得不多,中央空调“呼呼”的吹着,偶尔传来几个坐一起的女生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顾辞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半托着脸,一只手静静的放在右边的座椅上。透过半拉开的蓝色窗帘,顾辞一直默默的看着窗外。
前面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不时的往后转头,和旁边几个女生不知低头说些什么,偷偷笑着,推推搡搡中,眼镜女生红着脸磨磨蹭蹭的朝顾辞走去。
“ 咳,小哥哥,我能做你旁边吗?”眼镜女生有些害羞的指了指顾辞旁边的座位。
顾辞转回头看了女生一眼,把手伸了回去,很利索地站起身。
眼睛女生一愣,前面几个女生一脸“有戏”表情的“咯咯”坏笑着。等到顾辞走出来时,眼镜女生轻轻说了声“谢谢”,连忙在顾辞之前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眼镜女生迅速整理了几下衣服,却迟迟没等到顾辞坐下来,忍不住往旁边瞟了一眼。
顾辞站在过道上,手把着拉把,不急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慢慢地滑动着,完全没有再要坐下去的意思。
车内还有许多空座,可是……眼镜女生脸刷的更红了,迅速的从脖子红到耳根。
前面那个男生还在揉着头,充满报复性的、很大声的朝着那群女生“鹅鹅鹅”坏笑几下,原本吵吵闹闹的那群女生顿时鸦雀无声。
一旁坐着的两个老大爷,幸灾乐祸的看着。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呦,一个比一个放得开,爱干嘛干嘛,不像咱们那个年代干啥都得小心翼翼的。”靠过道一个穿白衬褂的老大爷对着靠窗的大爷说。
靠窗的大爷瞅了瞅顾辞说:“是啊,咱们年轻的时候可比他们差远了。”
顾辞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低头玩着手机。
这时公交车又晃动了几下,缓缓的开了出去。
“下一站明辉街道,准备下车的朋友请到后门按门铃”车内女性字正腔圆的广播传了出来。
眼镜女生和前面的一群女生,以逃命似的速度迅速挤到了后门。
这时,顾辞抬头看了看眼镜女生,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又轻轻地把手搭在了右边的座位上,继续看着窗外。
当车门打开的一刻,那群女生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空气闷热,天空灰扑扑的,一股热气从没有关严的车窗缝中扑到顾辞的脸上。
窗外仍是拥挤的人潮和车辆,熙熙攘攘,满眼都是熟悉的建筑物。
顾辞看着窗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手指在硬质的塑料座椅上,轻轻摩擦着。冰凉的触感,随着指尖蔓延着全身。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这种想法曾经无数次在顾辞的意识中闪现。
少年明朗的笑脸依旧清晰地在顾辞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模模糊糊中,那个少年站在顾辞面前冲他笑着,仿佛在烈日下,他微眯着眼,大大的咧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一排牙齿,嘴角向上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两颗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少年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仿佛跌落到另一个世界耳畔,与所有的声音隔绝,毫无前奏,只有刺耳的嚎鸣声震颤着耳膜。
“……哥。”
顾辞猛的睁开眼,几乎从记忆中落荒而逃。
强烈的日光从车窗上射进来,亮的刺眼,顾辞眼前一黑,直到眼前的事物色调渐渐恢复到原本的颜色。
灰色的地板,蓝色的座椅,前面的男生手捂着脑袋低头玩着手机,一旁的两个大爷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什么。
顾辞低下头,他咬了一下牙关,把那股酸涩的感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想忘掉那个叫任阳的男生。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下了车中人的热流扑面而来,顾辞靠在公交站台的牌子上,从兜里掏出根烟,默默的点上。
人潮汹涌,顾辞曾经疯了似的寻找着任阳。仿佛一夜之间,任阳彻底消失在了人间,他的每样东西,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被带走的一干二净。
无数次点下他熟悉的电话号码,从“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直到成了现在的“已停用”。留下的,只有当年顾辞送给任阳的那条挂着两个小金属片的手链,金属片的上面刻着曾让任阳吐槽过很多次“土到掉渣”的“love"和“GC”。
尽管如此,任阳仍是无论何时何地,天天都戴着它。
那年他们高二的一场篮球赛,正值盛夏,顾辞和任阳参加篮球队代表二中和九中对打。
中场休息时,不少二中的同学过来送水,任阳懒散散的靠在顾辞肩上,一只手拽着队服的领口扇着风,一边和顾辞闲扯几句。
顾辞接过一瓶水,拧开抿了一小口,递给任阳。任阳接过水大口大口的灌着,顾辞不经意间往任阳的手腕处多看了眼,感觉有点不对劲,又凑近往前看了看,结果一个机灵差点叫出声,把任阳惊的一口水喷了出去。
有红色的液体从任阳的护腕里浸了出来。
顾辞抓着任阳的胳膊,轻轻揭开他的护腕,只见护腕里套着他送给任阳的手链,白皙的皮肤上被割开了不少口子,血淋淋的。看样子应该是打球时被手链上的金属片割开的。
顾辞气得说不出话,瞪着任阳。任阳擦完嘴,瞅了眼手腕,看着顾辞眨巴着眼睛,支支吾吾的说:“嗯……哥,我…呃……”
顾辞一个手刀劈在了任阳的后脑勺上,咬牙切齿的说:“你是傻的吗!?”说完就要解开任阳手腕上的手链。
谁知任阳连忙把胳膊伸了回去,笑嘻嘻的说:“顾哥!这可是你送我的,不能解下来啊!这可是我要戴一辈子的啊!”
顾辞愣了愣几秒,顿时哭笑不得:“我这几天给你脸了是不是?最近忙着练球没怎么收拾你啊!?”说完,又强行握住任阳的胳膊,要解开手链。
这时,队友胖子王昊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一看见他俩便气喘吁吁,苦着脸大喊:“我的哥啊,下场马上开始了,你俩还在这秀恩爱,平时狗粮撒的还少吗?快点去准备啊!”
任阳立刻起身,挥着手臂冲王昊跑过去:“知道了,这就来!这就来!”又扭头望了望顾辞,笑着说:“顾队长,您还不走吗?比赛要开始了!”
顾辞连忙起身去追任阳:“你给我到校医那包扎伤口,换替补上!”
任阳狂笑几声,冲顾辞喊着:“我偏不,今天晚上顾队长要记得好好收拾我啊!”
可是,那年高三,临近高考,任阳把他还了回来,从此杳无音讯。
强烈的太阳光火辣辣地照在顾辞的脸上,顾辞把吸了一半的烟掐灭,弹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双手插兜,了然一身,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