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踏脚石》老白丁

2、第 2 章

　　“王嬷嬷安”
　　清晨，天刚亮没多久，一个穿着暗青色褂子的老嬷嬷快步走着，后面两个伺候的小丫鬟脚力都有点跟不上。
　　园中侍女、下人见来人，皆停下手中工作或驻足，半屈膝问安。
　　都是做下人的，本不必如此，可这伺候人的也分个三六九等，眼前这个便是府中下人塔尖上的人物。
　　老国公夫人身边的贴身伺候的嬷嬷，派到侯府替夫人掌管着府中大小事务。寻常外出，有小轿子抬着，一些小官家的夫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何况是他们这些小丫鬟，若能得了王嬷嬷青眼，混个二等丫鬟完全不在话下。
　　王嬷嬷快步走至云舒院正院，在门帘前平复了一下，叫了一声夫人，方才由小丫鬟挥开帘子进去。
　　此时沈静姝正用完早食，接过茶盏漱口，见王嬷嬷过来，放下杯子，快步迎上去。
　　“嬷嬷怎么这么早来了？可用过早食了”
　　“夫人”
　　王嬷嬷并没有因为沈静姝亲昵的态度而轻慢，行了礼之后，方才扶住沈静姝的手。
　　“夫人，可否到内室说话？”
　　“啊，好啊”
　　沈静姝疑惑了一下，扶着王嬷嬷到了内室。
　　“夫人，方姨娘去了”
　　沈静姝一愣，她知方念月缠绵病榻，不想去的这样快，倒是解脱了。
　　“侯爷处该已经知晓了吧，可还好，怀玉呢？母亲那边可需要派人去说一声”
　　“老夫人处我家那位已前去禀告，大少爷那边也遣小厮去族中书院告假，估计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虽府中有人逝世，可王嬷嬷神情中几份喜色却怎么也掩不住，见沈静姝说完，目光就悲悯的移向窗外，犹豫半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夫人，奴婢说点逾距的话，夫人也是奴婢看着长大得，我知道侯爷对不起夫人，奴婢也恨也怨。”
　　“可是女子一声都系在男子身上，往日方氏还住在正院，虽然只是偏陋一角，但奴婢自是也不愿意夫人过去，免得平白沾了晦气”
　　“可现在方氏去了，侯爷身边只有夫人您了，往后您可不能再埋首书卷了，还是...”
　　沈静姝无奈转过头，拉着王嬷嬷的手，让她窗边矮榻上。
　　“嬷嬷，你知道我的，占了侯爷的正妻之位，本就心中有愧，能够在这院中每日读书、礼佛，祈祷姨母和沈家众人平安健康，已是非常满足了“
　　“现在方氏去了，侯爷心里还不定怎么伤心，怀玉那里，方姨娘好歹生了他一场，心里怕也是难过的。”
　　“夫人，他们都伤心难过，可以夫人您呢？本就侯爷未婚妻，上了族谱的正牌夫人，因着一个狐媚子，受了多大的委屈，要不是那个女人怀孕生子，逼得紫荆没办法，求到了老夫人跟前，竟是不知堂堂侯夫人，过的如此艰苦，病了，病了求医无门....”
　　王嬷嬷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到底也没在此刻提及侯爷骤闻方氏去了吐血晕厥。
　　沈静姝放下书卷，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轻轻的把头靠在她肩上，目光瞧向不远处的垂柳，声音轻软
　　“嬷嬷不哭，后日还长，眼下最要紧的是方姨娘的身后事，还得嬷嬷多多劳神。她虽是妾，可也是侯爷爱了半辈子的良妾，怀玉的生母，身后诸事，还得嬷嬷费心。”
　　女子温声细语安慰了半响，王嬷嬷才止住了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在沈静姝一双恳切的目光中，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说多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来日方长，她也瞧了几年，夫人对侯爷有感激之情，倒是好劝，可是侯爷那边，好似对方氏已是恩断义绝，可是现下这一吐血，倒是让她有点不确定了。
　　“嬷嬷忙了半响，肯定累了，青竹，上些糕点茶水，让嬷嬷歇歇脚”
　　沈静姝吩咐完，怕王嬷嬷继续说这些事情，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姨母那边
　　“母亲处近日可好？”
　　沈静姝心里念着姨母，可她不能去看她，也不敢去看她。
　　她在这侯府越安静、越惨，姨母才会对她越发愧疚怜惜，才能照拂到沈家众人。
　　开始她是不敢死，害怕人死了，这情分就断了，哪怕再难，她都想苟活，现在她不能是死。
　　“老夫人近日身体安康，大房的五小姐和二房的七小姐都养在老夫人跟前，每日童言童语逗得老夫人开怀”
　　想起前些日子去公府拜见小姐，小姐的开怀模样，她当时下意识的抹了泪，还被小姐逮着笑了好久，说她都当姥姥的人了，还一副动不动抹泪的模样。
　　“国公和二爷至孝，若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巴巴送到老夫人房里，几房夫人每日都会去老夫人跟前说话解闷，公子小姐旬休日也会去松柏院请安”
　　“国公知老夫人爱花，前些日子往罗刹庙主持处求了一株五色芙蓉送与老夫人处，羡煞了不少老封君呢...”
　　那些曾经背后说她家小姐坏话酸话的人，现在哪个有小姐活的舒心，善因终得善果啊。
　　想她家小姐，忠勇侯府嫡长女，可因生母早逝，夫人去后不过半年，老侯爷便续娶了户部尚书幼女，继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将老侯爷笼络过去后，就开始嗟磨小姐。
　　女子不过一副嫁妆，况有小姐有夫人的陪嫁，不必公中出些什么
　　可徐王氏竟狭隘至此，不止在老爷面前处处抹黑小姐，惹得小姐为生父不喜
　　花灯节那日，徐王氏竟假意带着小姐出门观花灯，暗地里却安排贼人试图坏了小姐清白，若非被镇国大将军独女何柔偶然识破救出，小姐怕清白不保。
　　后徐王氏见有了把柄在小姐手上，又见何小姐和小姐关系亲密，才缩了手脚，让小姐平安及笄。
　　原以为徐王氏就此消停了，可却挖了更大的火坑让小姐去跳，幸得已是沈夫人的何小姐牵线搭桥，如若不然，他们主仆怕是都没有今日。
　　当年小姐嫁到国公府，现在的国公，当时的公府大公子不过5岁稚童，二爷还是个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奶娃娃，老国公爷事务繁忙，小姐怕下人偷奸耍滑，怠慢两位小公子，便事事亲力亲为。
　　害怕怀上子嗣心中偏颇，每次事后，必会吃上一粒避子丸，宗妇多年无所出，若不是老国公维护，当面的背后的闲言碎语便可将人击垮。
　　等到大公子10岁，老国公请封了世子，小姐才停了避子药，让大夫调理身子，也因此，国公才会如此敬重爱戴小姐，二爷更是视小姐如亲母....
　　闲谈了几句公府近况，一盏茶的功夫，王嬷嬷便言语告退，可行动却磨磨蹭蹭的，全然没有平时爽利样。
　　见此，沈静姝便知她言有未尽，主动问询
　　“府中可还有事？”
　　“夫人，这...，侯爷骤然听闻方氏去了，吐了血，刘管家拿了门牌，去请太医，约摸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要不...要不您去看看侯爷”
　　王嬷嬷吞吐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她过来夫人这里，除了方氏的事情，便是想请夫人过去看看。
　　虽然急了点，但是夫人此时若是去照看侯爷，侯爷醒来知道了，想必也会心生暖意吧。
　　虽然怨侯爷因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和夫人离了心，但这方氏都去了，往事也皆归于尘土，若夫人能和侯爷修复关系，诞下嫡子，后半生，总平顺些。
　　况且偌大得侯府，未来总不能交给一个纨绔无能得庶出之子败了。
　　“侯爷处烦请嬷嬷多看顾，我便不去了，本就因我，侯爷和方姨娘之间多有波折，侯爷此时定是也不愿意看见我的”
　　看他？让他和方念月做一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死鸳鸯吗？美的他们。
　　听闻沈静姝此言，王嬷嬷对方氏的厌恶又浮上心头，一个作风轻浮的女子，侯爷竟觉得是遗世明珠，日日捧在手里，想起前些年派去方氏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汇报，方氏自己动手裁剪了一些四不像的东西，说是亵衣，两块巴掌大的布料，真真是不知羞耻！
　　也幸得近两年不知何原因，侯爷冷待可方氏，才免得一个妾室时不时出来蹦跶。
　　饶是如此，方氏仍是住在侯爷的院中，毫无规矩体统。
　　“夫人...”王嬷嬷欲再劝导一番
　　“嬷嬷，我知你所想，只是今日，方氏才去，侯爷处我过两日去可好？”
　　自无意间知道了沈氏之祸的由来，她边对着两人千刀万剐、生啖其肉！
　　沈静姝低头装做不愿意再听，闭眼压下了翻涌的的恨意，再睁眼抬头时，又是一片纯净温婉。
　　“嬷嬷快去吧，近日可有的忙，劳烦嬷嬷了”
　　“是，夫人委屈了，奴婢先行告退”
　　王嬷嬷不甘愿的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小院。
　　王嬷嬷走后，沈静姝整个人放松下来，倚在榻上，闭上眼
　　委屈？呵，她不委屈，她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