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极夜爱着你》苜蓿毓影

7、舞会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到底有多久，目光停留在那里有多久，直到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个侍应生连忙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却是不着边际地回了他一句：“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他给我指了个方向，按着他的指引，我一个人来到了洗手间。看着镜子前的那个呆呆的自己，才明白人也只不过如此脆弱。此刻的我，我只想逃，只想逃到一个无人岛上……
　　这所谓的好戏就只是一个开头就可以让我变得这样胆怯，我只怕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去观赏接下来的剧情。
　　拧开水龙头，任水哗啦哗啦地流淌在手上。对着镜子站立了很久，终于才弯下身子，用手上的水洗了把脸。清醒之后的我，才觉得最起码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拿出自己仅剩残余的一点坚强，向着主会场迈去。
　　才离开了一小会儿，会场里的人已经比刚才多了不少。
　　穿过人群的时候还要不时地说着借过，因为四周比较喧嚣的缘故，有些人我说一遍都不能听见，往往要重复很多遍。但是现在我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可挡住我去路的那个人竟然纹丝不动，这个不识好歹的到底是谁，居然挑这个时间撞在我的枪口上。因为这个人比我高了许多，我不禁抬头。如果说先前我耐心地说着借过，然而他却不让，已经让我的心头冒上了了火，那么这张脸无疑让那团火燃烧起来。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第一次那么狠狠地瞪着他。
　　似乎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滑稽可笑，他的唇角又露出那种讥讽的笑容。
　　“我想今天晚上会变得很精彩。”这时，他却很顺从地给我让了条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那个寄给我东西的人是他？所以是他故意为了看我的下场所以……
　　我忽然就觉得内心五味陈杂，咬着嘴唇，眼神里带着一种可怕的东西。
　　“这样做很有趣是吗？难道你就是这样的人？陆弋铭！这样喜欢看着别人痛苦的样子吗！我真是看错你了！”似乎已经忘了周围人的存在，吼出来的那一刹那，才惊觉所有的眼神已经聚焦在同一个点上。
　　当然我也知道那种多的目光中也包含了岩皓的那一道，真不知此时此刻的他看到我出现在这个地方作何感想，还有他身边那个似乎可以醉死在幸福里的女人。
　　众目睽睽之下，陆弋铭却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其它的地方，和别人谈笑风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傻呆呆地留在原地。
　　我不介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因为那些眼光渐渐地就淡下去了。
　　而我只是注视着不远处的那对璧人，在他们翩翩的舞姿之中，我仿佛就感觉自己的心被一下一下地碾碎。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的脚竟然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上前去，直到走到他们的身旁。走近了，我才发现那个一脸幸福的女人不是别人，居然会是邱婧。
　　原本想好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现在就如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吞。
　　我还没有先开口，邱婧就向我先打招呼：“嗨，裔澜，居然是你，这么多年不见，看上去你过得应该不错吧。”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邱婧总是显得落落大方，很得体的样子。
　　“你也不赖。”下面的话想了想咽了下去可还是说了出来，“你男朋友和你挺相配的。”
　　笑比哭还难看，应该就莫过于此了。人生真是一出讽刺剧，也就二十四个小时多之前，还和男朋友说着什么生生世世，天荒地老；而如今呢？男朋友已成为别人的男朋友，还要我这个连伤心难过还没来得及的前女友给他“道喜”，更要附带上“真诚祝福”的微笑。我真觉得那些拍电视剧电影的大导演没发现我这种极具天赋的人才真是错过了自己搞个成名作的最佳良机。没准还能冲击个奥斯卡之类的。
　　邱婧却是脸上一热，悄悄凑到我跟前对我说：“八字还没一瞥呢？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得了，这下子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我的脸上也许是一边笑一边哭的。
　　“是吗？那可要把握良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从邱婧开始和我打招呼开始，岩皓真个人杵在那呈僵直了。
　　我又上前几步，拍了拍岩皓的肩膀：“恭喜了，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明白了。”
　　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的时候，一滴眼泪就被我硬生生地忍住。其实对我最残忍的人还是我自己。
　　“裔澜，对不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等这里一结束，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岩皓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得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唯一很确定他这么轻的原因是为了不让邱婧听见。
　　“真相？这不就是最好的赤裸裸的真相吗？怎么你难道还要事后再重演一遍给我看吗？怪不得人都说唇薄的男人也薄情，现在我觉得你真是狠！”我用了高八度的分贝去回应。
　　岩皓立刻示意我住嘴，像是我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果然邱婧意识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那么俩认识吗？”
　　“不认识！”
　　“似曾相识——吧。”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可我的尾音却颤抖了一下，这么快，就否决了我们的关系，快地这么绝然，很好。
　　我看着岩皓，他的眼里是一种乞求，让我的心跌入冰窖的乞求。其实我觉得可怜的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一种叫做疼痛的东西在我的体内疯狂肆意地滋长着，我只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软下去。
　　“看来你们聊得挺投机的，裔澜，我和岩皓还有事情就先失陪了。”邱婧挽起岩皓的手。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也算是给我个台阶下。
　　岩皓却迟迟不肯转身，邱婧一脸迷惑：“怎么了？走啊。”
　　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么狠的份上了，为什么你还不转身，你转身啊！快点转过去！转过去，转过去吧……就当我求你转过去吧……因为你再不转身，我只怕自己……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残忍，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只好我转过去了，这样才可以不让你看到我的眼泪。可是我的头却好像撞在一个很结实的物体上，一下子觉得晕晕乎乎的。
　　我没有倒下去，我的手被人搀扶住。
　　“谢谢。”我便要挣开那只手，可是那只手却故意加重了力道，抬头定睛一看才知道，“怎么是你……”
　　算了，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幸好他扶住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我说过有好戏看，岂能错过。”他又用很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为什么结束得这么快？太不像你的作风了，刚才还这么跋扈，现在就这样轻易认输？我想我应该让这场还没有结束的好戏继续上演下去……”
　　“好戏你已经看够了，我不是个供人观赏的小丑，无论你出于什么居心让我到这里来，我都不想知道了。”我伸手挡住了他，“不过谢谢你，让我看透了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
　　“他不让你好过，为什么你要让他自在！”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我根本无法挣脱的力量死死拽住往哪搁方向走去。
　　我试图着反抗：“求求你，不要。”
　　似乎这些却只是徒劳，他根本听不到我说什么。
　　就这样任由陆弋铭拽着，我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此刻，我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岩皓脸上的表情真是想看什么，就有什么。怪不得陆弋铭说，这是一场好戏，果然作为一个观众的话，还真是津津有味。
　　“邱小姐，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陆弋铭还真可以把人给夸晕了。
　　“Elvis.Lu，过奖了，你才是这全场人中最耀眼的一个吧。”邱婧也这么迎合着。
　　“是吗？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必我再怎么好，也没你身边这位出彩吧。我看邱小姐的脸上写着一脸幸福，能让你这样的男人那是一万个里头也挑不出来一个的吧。想不到这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竟然是我们公司的岩经理，不过也是，现在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嘛。”又转而对岩皓说了句，“小子，不错嘛，挺有能耐的。上星期还看见你在路灯和你女的卿卿我我，这会儿倒是追上了条件这么好的邱婧，啧啧。”
　　这番话说得邱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是我认识邱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她竟然也会如此失态，我真是服了陆弋铭，忽然觉得他以前对我的冷嘲热讽比起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之间，眼前这二人都语塞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是我才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了，我连忙拉了拉陆弋铭的衣角。
　　“好了，谢谢你了，人好多，还是算了吧。”
　　“好了，二位，我这还有很多事情。”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很配合，可是下面那几句，就让我整个人都化为了石头，“我女朋友不高兴了，你看，我陪她到处走走，你们尽兴啊。”
　　周围的人都震惊了，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我，也许在他们眼里，像我这种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实在不可能是陆弋铭的女朋友吧。
　　岩皓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愤怒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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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袋一片轰隆隆的，意识混沌，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岩皓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竟然听到他说：“恭喜。”
　　我才从迷惑中清醒过来，岩皓已经走远，顾不得去解释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我的！”说着，说着，我的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下来。
　　周围的灯光猛地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华尔兹的伴奏音乐袅袅地响起。昏暗的灯光下，四周的人尽情地陶醉在美轮美奂的华尔兹舞蹈之中。
　　显然我和陆弋铭在这里是多么不协调，我想把他拉到外面借一步说话，没想到他却先带着我跳起了华尔兹。
　　“你干什么啊，你要发疯你一个人，你不要扯上我。”
　　我的手被他钳住，想发泄也动弹不得，只好用脚踹他，可他却还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等我发泄完，已经没有力气在发泄，才觉得我整个人都身躯疲软下去了。
　　“够了？”他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要这样，把最残忍的东西给我看，然后又帮我……”我的声音奄奄的。
　　“第一，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始作俑者不是我，我不管你信不信。第二，这也不是在帮你，只是看不惯对感情不忠诚的人。”
　　他拉着我的手转了好几个圈子，眩晕的感觉也许可以让我暂时忘记这个晚上不堪回首的记忆。
　　都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灯光逐渐地变亮，而我和陆弋铭已置身于会场的中央，一时尴尬不已。
　　“喂，怎么办？”我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
　　他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能怎么办，自己看着办。”
　　算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反正我在岩皓眼里也算得上是“劈腿”的女人了，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误会了，又何必去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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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刺耳的“恭喜”，我的耳朵已经觉得麻木了。每一个经过我和陆弋铭的身边的人都想他道喜，殊不知他们这些人还真的表错了情，拍错了马屁。
　　“可不可以请你送我回家？”我恳求他。
　　他很快就进去了一下，和什么人打了招呼，又很快赶了出来，把我带到这附近的停车场。
　　上了他的车，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今晚还挺对不起他的。
　　“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你说来听听。”看上去他听到我说这话觉得很好笑的样子。
　　“我对不起你让你蒙受着我是你女朋友的不白之冤；对不起你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大吼大叫，让你难堪；更对不起你你在广大女性面前黄金单身汉的美好形象光荣牺牲……”我好像可以说一大堆对不起。
　　他做了个停的手势：“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车内的气氛又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很害怕这样的安静，因为这样安静的时候，我就又会想起那些让我撕心裂肺的画面。想着，想着，然后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陆弋铭故意开得很慢，像是故意要让我哭，看我能哭到什么时候眼泪才会干涸。
　　哭着，哭着，好像我就觉得很累，哭累了以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着了以后就再没有知觉。
　　陆弋铭终于把车开到了我家楼下，当然也是他所住的地方。

　　他拍了拍身旁这个睡得很熟的人，拍了好几下也没什么反应。
　　“这也算是失恋的人吗？睡得跟猪似的。”陆弋铭抱怨着。
　　他还是想弄醒她，让她自己下车，凑近她的时候，才听到她好像在说什么话。
　　陆弋铭很仔细地聆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多好多个为什么。
　　陆弋铭突然就不想叫醒她了，他点了一根烟。似乎他已经戒了很久的烟，可是现在却很想抽一支。
　　不一会儿，车内就烟雾缭绕的，陆弋铭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为什么……”他也很想问个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值得你这样魂牵梦绕？”
　　这个世界上似乎有太多的痴男怨女，去演绎一段又一段飞蛾扑火的爱情。以前他总是耻笑这样的人，为了点破感情要死要活的。他一直都觉得男人的生活重心总应该是在事业上的，而不是被牵绊于这样的儿女私情。所以他觉得陪伴自己身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那么重要的，甚至有时候也可以不需要，所以如果在必要的时候，他觉得狠下心来说声再见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所有那些他“以为的”，不过是因为那些不是真正的爱情。而今的他似乎觉得自己遇上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嘴里有一股苦涩弥漫开来。
　　陆弋铭手上的烟还没有抽完，他就掐断了那根烟。
　　他着手横抱起身旁的那个人，径直向她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