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回归周期（五）【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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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杖已在你手里在发光，何用他欣赏你的好看。——郑欣宜《女神》
——截自叶招的锤子便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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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招中午是不回宿舍休息的，她的所有时间都被压缩来学习了。
正式开课之后才发现，身边同学的基础都很扎实，就连以前以为略有优势的语文和历史，在这儿也算不得什么了。在初中能轻松拿第一的她，在一中只是不上不下的水平。虽然难受，但也不难接受。毕竟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最后可能也是个努力的普通人，叶招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做一个努力的普通人，已经是她能为自己描述的比较好的未来了。
把数学作业本合上，叶招把外套叠起来放桌子上枕着，这样可以趴得舒服一些。眼睛长时间保持高度集中，一闭上，酸涩就蔓延到了眼睑。迷迷糊糊一声响动，随之而来是悉悉索索的对话声。有些恼人，叶招用外套袖子捂住耳朵，结果还是不堪其扰。半眯着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有几个男生先回课室了，打闹之中，把桌子撞倒了，连抽屉里的东西都哐哐往地上掉。
叶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开始还好，只是絮絮叨叨地把东西捡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开始对私人物品指指点点，时不时还爆发出哄笑，她感觉不快已经快憋到了嗓子眼，反应了三秒，还是从书包侧边抽出水杯。
“哐——”
突然的响动终止了吵闹声，蹲在地上的男生们受了惊吓纷纷抬头，制造响声的女生正一脸冷地扶起椅子，然后又一脸冷漠地出了教室。
“快点捡吧。”估计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妥，其中一个男生出声催促。
等装完水回来，教室里的闹剧应该散场了，刚刚的男同学们正在走廊挨着栏杆说笑。还好混乱已经被复原，叶招叹了口气坐下，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这个点钟只能闭目养神了。
多少不合理、不合适的行为，被掩盖在少不更事的幌子下，但谁都知道是安慰剂罢了。内里的不尊重被弱化，大人深谙和稀泥的原则，从小时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牵牵手做好朋友的孩童处事绝学中得到的灵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也被贯彻在学校生活中。
临近上课。
“谁碰了我的东西啊，位置全是乱的！”女生本来的起床气在发现东西乱了之后彻底爆发，见没有人承认，气到声音瞬间高八度，“谁啊？敢做不敢当吗？”
“不小心碰到了，不是给你捡起来了吗？用不着这么斤斤计较吧。”男生语气轻佻，“对不起行了吧？跟你道歉。”
似乎以这种不经意的形式说出道歉，就可以不承认是自己做错了。然而这种丝毫不尊重对方的道歉，又怎么可能是真心请求原谅呢？
“你这什么态度啊？明明就是你做错了？”果然，女生已经是一点即燃的状态了。
“又没有丢东西，噢，丢了一个东西——”男生把本来背在身后的东西举高，“是不是这个啊？”可能是觉得女生此时急地满脸通红取悦了他，还拼命把东西摇晃着。
“你给我！”女生跳着去够。
“不给，就不给。”男生仗着身高优势为所欲为。
“方一彬你是不是有病？！”再好的修养碰上这种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叶招脸色不虞，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皮，抬起了椅子。
没有想到会有这个举动，男生怔住了没有动。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叶招从男生的头顶一把抢下卫生巾。
男生怔住了，完全想不到突然从后面窜了个这么高——原来是站在椅子上的女生。
吓死了！
“卫生巾用于女性月经时期，属于日常用品。一般超市里，最起码都会有一整排货架专门摆放卫生巾，还有不同类型的，需要我再给你展开说说吗？”叶招满意地看着男生的头顶，他应该很不爽别人俯视他，拳头都捏起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男生没有想到有女生能这么坦荡地说出这些话，连脖子都张红了。
“我体检过一切正常，但我觉得你嘴硬不肯道歉的样子好像不太正常。”叶招还是和人说话比较好，连吵架都只会摆事实讲道理。
“我刚刚已经道歉了！”
“就算别人接受了你的道歉，也不代表你犯的错误就不存在了，更何况，她好像没有接受了”
“算了吧。”场面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女生扯了扯叶招的衣角。
叶招回头，看着眼神中已流露出退却的女生，她的身影好像和以前的余曦悦重合了起来。。
初中，她比现在更加的沉默。十中没有住宿，她连短暂逃离都做不到，时时刻刻都郁着一口气。与余曦悦的相识完全是一次意外的见义勇为，她归咎于幼时残留的勇气作祟。
叶招觉得无论自己长多大，都不能也不想理解，把垃圾桶倒扣在别人头上的恶劣行径，老师轻飘飘一句“男生还小不懂事”就敷衍了事。
她彼时还是很相信老师的，把垃圾桶拿下来扔到一遍，牵了女生的手就冲到了办公室。只是这位被评选为十佳教师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沉默地听完了叶招的慷慨陈词，甚至连手里敲键盘动作没停。一分钟的静默之后，她整个人靠在办公椅上，踩着高跟鞋的脚往后撑，还颇为优雅地翘起了腿。
“那你们想我怎么办呢？”
这一句话，轻易就转换了攻守双方。她们本该是求助者，现在仿佛变成了加害者，在为难这个努力编纂着优秀事迹的十佳教师。
“我觉得他应该道歉。”叶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是玩笑而已，他们这个阶段的男生不太成熟。”老师挤出职业化的微笑看着叶招。
“算了吧。”女生也是这样拉了拉她的衣角。
即使后来和余曦悦交好，她仍旧不能同意她当时的选择，只是朋友之间贵在难得糊涂。
“道个歉吧。”沈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这件事情你不占理。”
男生没想到会牵扯那么多人出来，抬起头看了一下沈追，沈追平时虽然温文尔雅，但私下里讨论总感觉是个不太好惹的人。
班长章阳阳也出来协调。
“对不起。”在面对更强大的同性时，他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
“对着我说吗？”沈追蹙了眉。
男生忍得咬碎了后槽牙，转头向着女生，“对不起。”
“你有权利不原谅。”沈追清冷的声音，带了些强硬。
“沈追，过了啊。”
“算了....”女生抬眼看了沈追一下，咬着唇低下了头。
男生啐了一声真倒霉，忿忿地走了。
“谢谢你啊沈追。”
“我没做什么，不用谢。”沈追看着女生越过了叶招朝自己而来，莫名就为小没良心不平起来，见她还呆愣着。
“下来吧？快上课了。”伸出手臂让她扶着下来。
直到沈追把椅子搬回了她的座位，叶招才从恍惚中找回了思绪。与沈追互相消失在对方生命中的三年里，他们好像往同一个方向生长着，无言地维系着一份默契。
“你们刚刚怎么了？”林未嘉今天起晚了，只来得及围观男生道歉现场。
“没有，就是撞倒了东西。”叶招想做道数学题清醒一下。
“你撞倒的？。”
“不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应该属于劝架的去打架了，本来打架的不打了”
“我看你挺行，还能讲冷笑话。”林未嘉配合地出了个皮笑肉不笑，“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
“那怎么还有沈追事啊，他也是去劝架的？”
“他属于...”怎么样形容才贴切，“正义路人。”
这事儿在叶招心里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下午秦老师主动提及时，她惊讶到连林未嘉激动地拍她的手都没躲开。
她以为道歉已经是她能预想到地最好结局了。
“同学们，今天过得怎么样？”秦老师进来放下了一大叠纸，挨在讲台边。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秦老师表情却好像不太愉悦。
“但是老师今天过得不太愉快。午休的时候梦到了高邮的咸鸭蛋，我一个激灵被馋醒了。”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现在大家初中还学端午的咸鸭蛋吗？”
“学！”
“好像是八年级学的。”
秦老师在黑板写下”汪曾祺”。
“汪曾祺先生除了把高邮的咸鸭蛋写畅销了之外，还有一篇获得了全国短篇小说奖...”秦老师划了条红线，在红线后写——《大淖记事》。
“今天先来看看这篇小说，科代表帮我发一下。”科代表小跑着上讲台接过，“给大家五分钟，先看一下最前面我挑出来的节选。”
“方一彬，你说一下，看完了之后有什么感想？”看同学们已经有悉索讨论的声音了。
方一彬正是冲突的“男主角”。
“...”他好像有所预感，站起来支支吾吾着没有说话。
“暂时没有感想是吗？那你先坐下吧，老师来讲讲...”
“我是在大学的时候读到的，当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情节，主要是这个情节——”秦老师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同学被吊着一口气。
“说明了，女性感到不舒服时，”本想说侵犯，但最后还是替换了个相对温和的词语，“不止可以嘴上谴责，还可以直接上手揍人的。”
“遵守了法律只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并不值得夸耀，甚至连学习成绩，可能也只是个人选择。但社会公德和个人品德，是需要用一生去习得的功课。站得越高，越需要这些，不然只会越往上走越不稳当。百无禁忌多简单，克己才难得。”
语毕，秦老师深深地往方一彬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他低着头，也没再说什么了。“好，大家感兴趣可以下课后接着看，我们接着昨天的往下学。”
“当当当当当...”下课铃响起。
叶招平常都会抓紧琐碎时间背单词或者看作文材料，但今天，她总觉得过往有些阴霾被拨开了些，心绪难平，再一次翻开了《大淖记事》。
速看了一遍，她心里震动。那些锡匠、挑夫、姑娘...大淖里的那些人，仿佛也敲开了她的心门。也许那些热情和好心只是被压抑在大部分人的单调生活中，但还是会有人，去做些会使他人感到心热乎乎的事情。虽然心里颇受感动，但凭着看过了许多文章的直觉，总感觉十一子和巧云的感情转换得有些突兀。
快上课了，她叠了纸，拿起水杯去灌水。
“满了。”伸出来几根青竹似的手指把开关拧上，“怎么走神了？”看见水都流她手上了，沈追明显急了，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盖子拧上，“有没有烫到？”
嘶，玻璃不隔热，还真容易烫手。
“没有...”叶招从故事情节中脱水，伸手想把杯子拿过来，“我刚刚在想东西。”
“我先拿着，有点烫。刚刚在想什么？”确认她没事，沈追才松了松皱起的眉头。
“我刚刚看完了大淖记事，想着感情转换好像有些突兀，一下子从青梅竹马就到情深不寿了，我在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伏笔？”
“可能是...”终于搞明白她失神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了，只是这个问题，沈追也难得支支吾吾起来，“含蓄一点的表达。”
预备铃响。
叶招把水杯接回来。
“叶招。”
叶招抬头的一秒钟里，手里就被塞了几颗粉色的糖。
“奖励。”沈追笑得和畅，“上课了，进去吧。”
“你不是去装水吗？怎么还顺了几颗糖？”林未嘉其实一直关注着他们，自然也知道糖是沈追给的。掰开她的手抢了糖在手里掂了掂，瞥了她一眼，“这个糖是进口的吧，我记得挺贵的。”
“刚刚沈追给我的，可能是买多了。”
“噢？”林未嘉怀疑地砸砸嘴。
叶招和沈追日常是没有什么往来，应该说叶招和谁都没有什么往来，她以一种独行侠的姿态生活着。虽然孤僻，但其实挺好说话的，林未嘉有时候都怀疑她披着孤僻的外壳，是不是要掩盖她好说话不会拒绝人的内里。但与她交心也不易，连她这么爱交朋友的人，都只能堪堪混上个相对熟的关系。
“我吃一颗？”已经准备拆开糖纸的手被挡了一下。
“未嘉...我下次给你买吧。”如果是一大罐，叶招觉得分享是美德，但是就那么三两颗，总感觉随意转赠不太尊重人。
“行。”林未嘉收回了手，神色不明。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回归周期（五）【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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