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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想起了阿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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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上公堂吗?”许仙想了半日,将老乞丐的眼药撤去,刚刚他们搜查的时候只是在找死人,这个大活人居然视而不见,委实可笑。
素贞叹气,一脸的疼惜:“官人,你在怪我?”刚刚她的语气是急了点,那也是因为看到有人在欺负官人呀!
许仙的脸上蒙罩着一层悲伤,眼睛里的忧郁让人忍不住就陷了进去。曾几何时,阿爹抱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一脸的落寞,总是看着这一个产业在那里哀伤。但是年少的自己不明白,于是阿爹抱着自己到了祠堂:
“仙子,你看,这个是你阿爷的碑,这个是你太爷爷的碑。”阿爹一个一个指过去,然后一脸的寂寞:“如果不是许家的产业,你阿爷能活到六十岁,你太爷爷起码能活到五十岁。”
年少不懂事,于是傻傻地问:“阿爹,为什么呀?”
阿爹的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的声音让他到死都忘不了。抱着他到了窗外,阿爹指着钱塘县说:“如果有一日,阿爹也在这个祠堂里的时候,你记得,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到大了才知道,有的时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阿爹拼了命地想让许家更上一层楼,也不过是想让朝廷更多忌惮而已。但是后来,还是英年早逝了!阿爹说过,朝廷,把许家当成了一根刺。
所以许家的人如果不是特别必要,绝对不会和官司扯上关系,这个也是为什么阿爹如此反对姐夫迎娶阿姐,不是看不上人家的身家,而是看不得人家的身份。
如今,阿三的急件一封一封地传了过来,件件都在点明朝廷早已经起了疑心。想过要退,但是那么多人的生计,他不能放下。想过要慢慢地消减许家的产业,但是莫了还是不行,没了许家的靠山,生命就吹弹可破了。于是想了想,人生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东西就好像是烫手山芋,想扔扔不得,却又吃不得。大约,这个也是人生的无奈吧。
于是许仙默默地低头弄药,闷闷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对谁都不是好事。
素贞将头趴在官人的背上:“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如今人家已经欺负上门了。我发过誓,这辈子要让你幸福快乐,所以……”
“我懂。”许仙将眼药再度细细地涂上去,“既然,你想,那你就去吧。”反正他是不去的。
“说到底,你还是生气了。”素贞心一紧,从来官人说话都不曾这样过,“你是一家之主,这种上公堂的事情怎么能让我一个妇人家出面呢?”
看着素贞,许仙的手停了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内情自然也无从了解。告诉了她自己的窘境,她也无法理解吧。不然上次和她讲了一次,她为什么就不能理会呢!于是点头:“好。我去。”然后继续涂药,不再言语。
小青取了宝贝回家,就觉得气氛很古怪。姐姐开口闭口的都是心不在焉,水仙也只是默默地在绣花,不过这个就算了,反正她向来都是这种德性。但是铁蛋就着实奇怪了。原来是忠实的少爷阵营,如今反而什么事情都来请示姐姐。
于是小青很奇怪:拉住铁蛋,气呼呼的小脸蛋就通红一片:“铁蛋,你这个叛徒!”说的掷地有声,让人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于是铁蛋傻傻地叫嚣;“你不要诬陷我,你说我是叛徒,拿出证据来,不然上了公堂,你可算要担上这个诬陷之责。”不好意思,刚刚学来的,正好拿来唬人。
可惜律法这种事情在小青的眼中自然是连提都不用提,人家不懂。当下冷冷一笑:“我这才消失了两天,你就能耐了?敢拿这句话来诳我?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那种怕上公堂的人吗?”
铁蛋哇的一声,哭了!原来这种招数不是人人都受用的。当下啜泣起来:“小青姑奶奶,你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
小青冷笑三声,哈,哈,哈!“那就老老实实的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不见了大半日,为什么家里好像死了人一样?”饿,虽然比喻不大对,但是感觉是对的。
铁蛋立刻投诚,明智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坦白从宽。
“该死的许仙!”某人火冒三丈,这种事情居然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这个许仙的脑袋是秀逗了吗?于是忍不住骂道:“NND,我才不见了半日,他居然敢这么对待姐姐。这个烂好人!”
“那,如今许仙在哪里?”终于想到了关键问题,小青问铁蛋。
铁蛋可怜巴巴地指着外面:“在衙门。”
于是转眼间,这个青影已经不见,她冲到衙门去了。因为她的预感向来很准,这个家伙很怕事,相当地怕事。
她的预感没错。郑泰生在衙门里拉住了许仙,好声好气地开始道歉:“对不住许大夫,因为,饿,因为我们真的看错了。”
魔不烦的教诲立刻占了上风,做人要厚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于是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郑大夫,晚生初来乍到,本来就希翼得到各位的提携,如今只是误会一场而已。”
张德安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许大夫,你还真能做好人。如果你厚道,我们还能在这里吗?”
许仙脸上抽抽,这个家伙,肯定是这个家伙搞的鬼。于是作揖:“张大夫,您是前辈,今日之事谁都不想,还请张大夫不要计较才好。”哼哼,待会儿就给阿三写信,让这个张德安日后做不了生意,许少爷不是不喜欢报复,让是不喜欢借用官府的手罢了。而且许大夫做人还有一个好处——连妖精他都只是利用而不是伤害,自然就知道他又多么怕麻烦了。
正说话的时候陈伦进来了。这个知府大人很不好当,相当地不好混呀。他走到三位的中间问到:“今日之事,三位打算怎么处理呢?”对待这种乡绅,他向来都是十分讲道理。
郑泰生木了半天,求助地看着许仙许大夫能够给点面子。于是许仙微微一笑,想要把话给说完了。但是这个时候,小青来了。
小青来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话:“我姐姐说了,该承担的责任,两位还是得承担。”恩,虽然姐姐没有这么吩咐,但是她大约是这么想的。
郑泰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然后张德安不爽了:“既然如此,许大夫是非告不可了?”
许仙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可惜某人的嘴巴比他更加快:“张大夫,做错了就要认。您打一开始就在冤枉我们保安堂,如今偏要我们保安堂让步,似乎不合规矩呀。”
于是张德安甩袖而去,人家伤自尊了!郑泰生也只好尴尬地再度道歉:“实在对不住,许大夫,日后我们再解释!”
小青见到许仙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怕事?人家先污蔑了你,你倒是想和解,可是看看人家的态度,看看!这个像是认错的样子嘛?如果这次不给点颜色看看,日后你还怎么在苏州城内混!”
小青说话的时候陈伦还没有走。于是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对许仙笑笑:“小青姑娘说的是,这个事情的确是他们做的不对。许大夫,无妨,本府自然会为你做主。”
“如此,小青代表保安堂谢谢大人的抬爱了。”小青相当地懂得看场合,立刻万福一下。
于是许仙没来由地觉得心头堵得慌,一声不响地离开府衙。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下人太好了,为什么这个小青能够比他更加拽?他看着天,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记落寞到了这个地步?
阿爹三十岁才得到他这么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就相当地宠爱他。阿三他们对他彬彬有礼,相当地恪守奴才的本分。他也从来就没有为难过奴才们。后来到了蜀山,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更加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当一回事。
但是如今这个丫头委实没大没小,居然当着他的面替他做决定,这个让他很受伤。于是看着苏州城,第一次觉得它似乎不是很可爱。
阿姐曾经说过:“阿爹生前虽然日日都爱贪便宜,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开心地笑过,为什么阿爹死了,这种神情却在阿弟你的脸上看见呢?”
他心一酸,差点落泪了。那一次,他懂了阿爹。他不是爱贪便宜,只是人生到了他那种境界,什么都不缺了,却还要日日斗智斗勇,他也累得慌。于是闲来无事,也只好寻个乐子罢了。
如今担子在他身上,他又不想贪便宜,于是便没了乐趣,只得日日愁眉苦脸,想着民生大计,和皇帝老子斗智斗勇。人家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他却在叹气,斗来斗去,可真没意思。于是西湖一游,人生的期待完成了。那一瞥,心就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不由自主地,笑就上了心头。第一次,他知道,阿爹的乐趣他也找到了。
但是如今,没了当日的乐趣,多了生活的烦恼,他突然觉得,女人还真的麻烦,为什么有的东西女人一旦计较起来,就放不下呢!更加该死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小青那厮是一妖精,却迟迟不敢下手,唯恐让娘子伤心,误伤了一个好妖精!
哎,做人难,人难做,难做人呀!
看着天空,第一次,许仙想到了阿爹,那个天天扯着嗓子哈哈大笑的男人。那个抱着他喊他仙子的男人,那个可以为了他不贪便宜的男人。阿爹,如果这个时候你在的话,我也许就不用这么烦恼了,人家犯难了都有阿爹在旁边给出主意,怎地我就要自己拿主意?
泪水也和当日的阿爹一样,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吧嗒吧嗒地落在这个青苔路上。许仙抹了抹眼睛,一个人往家的相反走着,后面那个女人大约早就回家报信去了。哎,到底,大家都信不得他的。
许仙这番感想,着实怨不得他。一直以来阿三他们对他有求必应,而且他做的决定都是正确无比的,但是碰上了素贞,许仙的那一套就不管用了,他的歪道和素贞的歪道是两套体系,所以一旦发生了冲突,他只能忍耐,所以当小青落了网,去顶罪的毅然决然就是他。
但是这种退让并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加上年纪轻轻地就接掌落月山庄,许仙身上的担子比谁都重。压力自然也就大了些,对官府自然也就排斥了些。却未曾想到,娘子的系统却在这个时候死机,硬是要相信这个官府能给他们光明。
于是挫败感相当强烈的许仙第一次想了这么多,阿爹的身影自然就出现了。但是想归想,家还是要回的。没得奈何,只好一步一步重新走了回去。只是脚步却沉重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