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征服世界[西幻]》命座星

5、骤变

　　挡在丽塔前面的是镇上最厉害的木匠约翰。

　　他粗壮结实的臂膀替丽塔挡下了一刀，鲜血喷洒在地面，与丽塔滑下脸颊的眼泪混合。

　　约翰仰起头，他的大儿子和妻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退后，丽塔，保护好你自己。”约翰直视着马背上的德纳加莱。

　　丽塔用力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盗匪嬉皮笑脸打量着约翰的妻子，其中一人毫无预料地一刀捅进木匠家长子的脖颈，血色的刀直穿而过，他来不及呼痛，只能用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母亲。在母亲悲痛欲绝的呼喊声中，倒了下去，她想把长子抱进怀里，陪着他，直到世界尽头，然而，在约翰不敌德纳加莱随意指派出来和他应战的一名盗匪时，她的生命也紧随其后划上了终止符。

　　“我爱你，宝贝。”约翰与妻子对视，这是他们望向彼此的最后一眼，心跳随着二人凝固于这一眼的爱意趋于平缓，最终消失，被锋利的刀刃收割。

　　丽塔举起斧子，不管不顾朝德纳加莱砍去。

　　“啊啊啊啊啊！”

　　不用德纳加莱开口，那些听命于德纳加莱的盗匪便挡在了他前面。

　　梅兰妮的父亲抓起随同约翰的尸体一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刀，替丽塔杀死一个从背后偷袭她的盗匪。

　　但丽塔还是受伤了，从正面攻击她的男人险些砍断她的右臂，但那个男人死了，丽塔还活着。

　　“我要和你一对一决斗！”丽塔愤恨的双目直勾勾瞪着德纳加莱。

　　“说得好，你很有勇气，值得赞赏。但是，凭什么我要和你决斗？”

　　“你还是个男人吗？是吗！你怕我？”

　　面对丽塔有意激怒他的话语，德纳加莱一言不发，反倒勾起嘴角。

　　丽塔心头更恨。

　　忘掉生与死，只有熊熊燃烧的愤怒，在心口喷涌翻滚。

　　不同于喜欢在父亲面前撒娇的梅兰妮，丽塔生来性格固执，她容易冲动，梅兰妮喜欢的漂亮玩意儿，向来对她毫无吸引力。但她和梅兰妮一样，深爱自己的家人。

　　“不要急着杀了她，我有话要问这个女人。”德纳加莱招招手，喝令手下。

　　丽塔趁对方突然停手，劈开他的脑袋。

　　其余盗匪见此情形，立刻围上来，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叫什么名字？”

　　“呸！”

　　“你知道住在这栋房子里的是谁吗？在人群中把他们指出来，我会容你多活几天。”德纳加莱靠近丽塔，用只能让二人听见的音量问道。

　　丽塔直觉不对劲，却没有来得及深思：“你很感兴趣，为什么？”她顺着德纳加莱的目光，看见了自己家的房子。

　　“因为这里住的是我的仇人，她偷走了我的东西。”德纳加莱起身，一脚踹在丽塔脸上。

　　脑海中浮现梅兰妮鬼鬼祟祟的身影，丽塔咬紧牙关，沉默下来。

　　德纳加莱的殴打，让丽塔头晕目眩。

　　她的鼻子紧贴着泥土，伸出舌头就能舔到死人还未完全渗入土壤的血液。

　　身体僵硬地被人压在地上，丽塔感觉她的心脏正在燃烧，骨头在被锤炼，不禁神游天外。

　　照理来说，蚊群闻到空气里的汗味会随着人潮的出现聚集在头顶上方嗡嗡作响，她的头被盗匪的膝盖压住，她从下往上看见数张担忧焦虑的脸，想起曾经在这一带施虐的疟疾、伤寒等疾病。今夜竟然没有蚊子出现，躲藏在灌木中鸣叫的虫类也沉寂下来。传染病大肆传播的过去，外地人对奥兰多小镇的人抱有一种偏见，认为他们这里的人懒散怠惰，习惯游手好闲，所以才被疫病的诅咒笼罩。两百年前，曾有一位从王都来的真||理|教会牧师来到奥兰多，发现大多数人都饱受疾病的困扰，面容憔悴，于是，他向同游的镇长宣布，这里是块无可救药的土地，这里的人注定不能拥有健康的生活。然而，现在的奥兰多小镇依旧在繁荣发展，居民的身体也变得健康，路过这里的游医和搬迁到此处的医生，在小镇拥有崇高地位，在得知当地的传染病是基于地势靠近河畔，而遭受污染的河流沿岸会滋生大量传播痢疾的蚊虫，镇政府便每年都派人清理河道发放杀虫药，让诅咒奥兰多小镇的诸多病症发病率显著下降。

　　她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从今夜没有一只蚊虫显得很可疑，到在图书馆阅读过的小镇高发传染病的治愈历史。再到她一家人在奥兰多镇经历的快乐或不快乐的大事小事，她想起妹妹梅兰妮刚出生时小小一只，粉粉的，哭声很小。

　　明明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生活，小镇上也没几个富人。

　　曾经被宣称为是受到诅咒的土地，如今发展得很好不是吗？为什么那些残杀同类、没有廉耻的杀手，还要出现在这里？

　　丽塔思绪如潮涌，对命运的轻慢产生了某种难言的愤怒，她痛恨今夜袭击小镇的盗匪，除此之外，丽塔对生命本身的认知于此时此刻有了微妙的偏离，看吧，正在被掠夺走生命和财富的是像她一样生活在奥兰多镇这种地方的人。有善良的人，也有自私糟糕的人，就算是再坏的人，也不会如此随意杀死别人，侮辱人们所捍卫的东西。

　　该死的强盗首领说的是真的吗？梅兰妮偷走了他的东西……不可能。

　　约翰叔叔、安娜婶婶还有莱恩……他们都是好人。

　　很好的人。

　　任何这样对待他们的人，都永远不能原谅。

　　丽塔闭上眼睛，血液从受伤的头皮流出，缓缓流下，胸腔疼痛得快要炸裂。

　　“你们不是有武器拿在手里面吗？为什么不反抗啊！像我爸爸一样站出来，杀掉这些人，很难做到吗？啊！啊啊啊——”丽塔听见一声悲哀的怒吼，她的眼睛被自己的血糊住，仅凭声音也能辨别出那是木匠家的三儿子。

　　好像是个很喜欢读书的小男生。

　　对了，亚修去哪儿了？

　　他是正好没有待在镇上吗？真幸运啊，希望他能找到梅兰妮，两个人一起远离今晚这场劫难。

　　麻木的、乞求跪倒在地上任人欺辱虐待就能换取生路的人当中，有部分开始动摇。

　　有勇气和尊严的人，不再等待最佳时机，场面乱成一团。

　　丽塔心想，幸好她提前发现危险，点燃草垛拍门叫醒了更多的人。这样，大家就有时间做好准备，与敌人对抗。

　　“德纳加莱！”

　　丽塔听见了梅兰妮的声音，木匠家的三子扶起丽塔，将她拖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藏起来。

　　丽塔想要告诉梅兰妮，快点远离这里，也想告诉她，强盗们对人们做了非常糟糕的事情。她尽量直起身子，想要朝梅兰妮所在的方向走去。

　　“德纳加莱，我会杀了你。”

　　梅兰妮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她之前在哪儿，为什么突然觉得妹妹有些陌生。

　　“德纳加莱，求我，求我不要杀了你。”

　　双手沾满鲜血的盗匪卖力地嘲笑起梅兰妮，就像之前恶意嘲弄丽塔一般。

　　忽然间，喧嚣鼎沸化为沉默。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丽塔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不受控制地瘫着，她费力地去睁开眼，视野内仅有模糊的血红一片。

　　梅兰妮将库克米拉福的怒焰放在肩头上，枪|口对准了德纳加莱，能一瞬间将地面打成筛子的赤弹即将喷射而出。

　　来自深渊的低吟，唯有德纳加莱能听清。

　　“你快要死了。”

　　危及生命的关头，恶魔的提醒，一向保真。

　　德纳加莱眉头一皱，爬遍全身的悚然寒意，让他迅速做出反应：“等等！我可以补偿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有很多财宝，全都给你，你可以杀我，是我做错了事情，但杀了我，也无法挽救什么，但补偿给你的财宝可以让任何一个人衣食无忧、挥金如土地过上数百年。”

　　“我不信，你只是个强盗！别想骗我！”

　　德纳加莱握紧拳头，将手举到头顶。

　　随后，他松开手露出掌心，数枚金币砸落在地。金币彼此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当即，便有人红着眼，死死盯着这些落在地上的金币。

　　“人都已经死了……”

　　“是啊。”

　　露莎听到人群中传来的蠢蠢欲动的话语。

　　她闭着眼睛，心脏跳得很快，怒火熊熊燃烧，这种没骨气的话……逝去的生命尸体都还是温热的……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股强烈的愤恨。然后，她丧失了意识。

　　让造成惨剧的人渣就此赴死，还是让他以雄厚的实力提供给奥兰多镇丰厚的补偿？

　　梅兰妮从未想到，惨剧会以失去家人和朋友的小镇居民内部的争论告终。

　　要是她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就好了，这样，既不会有人无辜地死去，也不会有未亡人要为了以后的生活而放弃复仇。

　　木匠家还活着的几个孩子坚决不同意放过这伙盗匪，亚修的三弟拉着剩下三个姐妹的手，大眼睛泪光闪闪：“如果亚修哥哥也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原谅这些人！没有钱我可以去挣，爸爸妈妈，还有大哥，我再也见不到了。”

　　可这场争论到底要如何收尾，梅兰妮没有决定权。

　　是她和奥古斯都等人的出现，让德纳加莱束手就擒。

　　可是，当德纳加莱念出那极具诱惑力的补偿名单后，奥兰多镇的大人物们红了眼，他们和其余想要得到宝物和钱财的人联合起来，向只想干脆利落复仇的人施压。

　　两方势力忙于斗争，两周的时间过去，依旧没有吵出小镇居民都认可的结果，旁观争执，不打算插手其中的德纳加莱神色轻松，摇身一变，成为一些人带着到处吃喝玩乐的财主，他藏在眼底的不屑，无人发觉也无人在意。

　　奥古斯都他们离开后，就更没有人能站出来，压制住德纳加莱了。

　　至于梅兰妮，现在的她只是碰巧能使用神器，却不具备施展魔法的资质。

　　“你有天赋，未来或许会成为了不起的魔法师。”再三确认梅兰妮只是个普通的土生土长的小镇少女后，奥古斯都颇有些遗憾。

　　对于梅兰妮能不受到任何阻拦地轻易使用世间少有的神器库克米拉福的怒焰，他有些没有说出口的怀疑和猜测，在有关梅兰妮真实身份的浮想联翩破灭后，他对梅兰妮的兴趣，归于平常。直到下一次，二人在一个意料之外的场合见面，奥古斯都才又一次找回那种十分羞怯、亢奋的感觉。

　　留下一封未署名的魔法学院入学通知书，阿佳妮、施特亨利随奥古斯都一起离开。他们离开前，梅兰妮拿出从德纳加莱那里得到的绿宝石戒指。

　　“不可思议。你想做用它换什么，我可以用等价的金币买下它。”奥古斯都表情冷静，实际上，他对梅兰妮的兴趣又多了一分。

　　梅兰妮定定看着奥古斯都，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能帮我解除戒指上施加的对普通人类有害的咒语吗？我想让它变成正常的绿宝石戒指，送给一个人。”

　　施特亨利笑嘻嘻插进来：“这样的话，你可不能夺人所爱，奥古斯都。”

　　他转头一脸正色对着梅兰妮道，“我可以帮你。”

　　梅兰妮将戒指从裙兜里小心翼翼拿出来。

　　宝石的绿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奇异的流光闪烁着，让凝视它的人不自觉心情舒缓起来。

　　施特亨利拿走戒指，背对着梅兰妮，说是要保持神秘感，半晌后，他转过身，将绿宝石戒指还给她。

　　“不管它原来是什么。现在，它是一个对你来说有些昂贵但很漂亮的戒指，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施特亨利的笑容，配上他风中摇曳的绿藻头，让梅兰妮噗嗤一笑。

　　“谢谢你，这正是我需要的。”她说。

　　三人组远去后，唯一对梅兰妮怀有特别的关注度的只剩下德纳加莱。镇上的人陷入争吵时，她和家人也发生了争执。

　　与德纳加莱签订契约的恶魔告诉他，小心梅兰妮，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暴露恶魔的存在。

　　因为她身上有种看不透的气息。

　　“她和神灵有着某种我读不懂的羁绊。”恶魔道，“我有种预感，我让你去做的那件最重要的事，她或许会是成功的关键。”

　　恶魔的威胁十分有效，不需要向梅兰妮解释自己是如何从谷仓逃出去的德纳加莱，很高兴听闻梅兰妮被她父亲关进谷仓反省思过这件事发生。

　　“她和你一样？”

　　“不，她是特别的。不是恶魔，也不是人类。”

　　德纳加莱眯起眼：“看来我还不算太倒霉，这样的话，就当是我把绿宝石戒指送给了她做礼物。总有一天，这份礼物会派上用场。”

　　既然她是如此重要，德纳加莱询问恶魔，想不想和她达成一份交易。

　　“我的契约人，你不是已经和她交易过了吗？”恶魔的喉管挤出嘶哑怪异的笑声，“我猜，很快就会有人倒霉了，而且是她身边的人。”

　　滚滚黑烟弥漫，恶魔亲吻了一下德纳加莱侧脸的疤痕，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住他的皮肉，留下痕迹。

　　黑烟散尽，它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