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征服世界[西幻]》命座星

2、狮鹫

　　将鸡蛋送到伊莎贝拉家，一个人待在家里伤神落泪的玛瑞安太太拿手绢压住眼角，她神情疲惫地向梅兰妮抱怨，伊莎贝拉到了晚上总是偷偷跑出家门。

　　伊莎贝拉晚上不在家？

　　对梅兰妮来说，玛瑞安太太想当然地以为她很清楚的事情，是她并不了解的事情。

　　一个秘密。

　　伊莎贝拉没有告诉她的秘密。

　　“好想找人说说话啊。”找不到伊莎贝拉，不着急回家的梅兰妮决定去见她的青梅竹马，木匠家的二儿子亚修和梅兰妮已经定下婚约，因为不是长子，性格又十分地腼腆和善，即使掌握的木工技术十分精练，他的父亲也不打算让他继承家业。

　　梅兰妮曾问过，家族事业轮不到亚修掌管，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亚修只是温和地笑笑：“我可以留在店里给哥哥帮忙。”

　　非常温柔的一个人，完全不像他家里的其他人那样性格冲动暴躁，长相俊美，肤色白皙，卷曲的浅棕色头发蓬松地贴着头皮，一双碧绿的眼眸总是让梅兰妮联想到森林。

　　小镇的所有人，都认为亚修和梅兰妮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梅兰妮站在木围栏外面，笑眯眯地望着亚修在院子里忙碌工作，他细长的手指一手握着钢锯，一手按住原木的一端，刷刷刷锯断木头。

　　金色的阳光洒满院子，木屑飘飞在空中，落在亚修的肩膀上，被他用手背轻轻扫去。当他不经意抬起头，看见梅兰妮，瞬间羞红了脸。

　　“你好啊，亚修。”梅兰妮半截身体探出围栏，高高举起的手臂，大弧度摇晃着，一如既往地活泼欢快。

　　亚修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巾，擦干手心和脸颊的汗水，他做任何事情的动作都显得不急不缓，梅兰妮没见过那些名字记录在厚厚书页中的伟大音乐家创作乐曲的场景，但在她的想象中，亚修的双手慢慢雕刻木质小雕像的画面，应该就和音乐家谱写华美乐章时的模样，有着一致的优雅和平静。

　　当亚修推开门，请梅兰妮走进院子，他微红着脸，从马甲背心的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细细的枝条磨成柔韧不扎肤的长绳，绳子中间系成星星形状的结，下面悬坠着一个木雕的星星，数道弯曲的凹槽刻在木雕上，让最外围的星星裹着内侧的星星，彼此相扣，使它在不同的光线下能看见不同大小的星星。

　　这样奇妙的视觉效果，不关乎魔法，完全是靠亚修的精湛技艺和细致耐心才得以呈现。

　　梅兰妮双手捧着星星项链，眼睛不自觉湿润起来，她放软腔调：“亚修，你做这个花了多长的时间？”

　　亚修摇摇头，不说话。

　　梅兰妮上前一步，离他有些近了。亚修才小声道：“你喜欢吗？”

　　“太好看了！”梅兰妮在原地蹦蹦跳跳。

　　亚修似乎松了口气。

　　两人不自觉地双手碰在了一起，梅兰妮用十分赞叹的口吻说道：“做木工很有天赋的亚修，好厉害呀。”

　　微风轻轻吹过，亚修转过头，视线越过梅兰妮的耳朵，落在她脚边的一簇白色雏菊花的随风摇曳的叶片上。

　　她的眼睛亮闪闪，她发自内心的喜悦总是如此轻易使亚修也忍不住微笑。

　　“萤火虫聚集在森林的日子快要到了，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我是说，我们可以提前去森林，通过观察它们喜欢吃的那种植物叶片的变化情况，判断萤火虫之夜到来的具体时间。”亚修望着雏菊被飞扑过来的小猫压断的落在地面的花瓣，不敢看梅兰妮。

　　“萤火虫之夜，好啊，听起来很浪漫诶，不过，明天不可以，明天我要给人当向导。”梅兰妮主动拉住亚修的双手，让他转过头，看着自己。

　　等五个金币都到手了，就可以花钱给爸爸妈妈、丽塔、伊莎贝拉和亚修买很好的礼物了，那时候，希望亚修也能像自己喜欢这条星星项链一样开心。

　　和亚修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距离时远时近，回到家便吃上了超级丰盛的晚餐，桃心木餐桌上摆放着填了许多料的烤鸡、添加足量鸡蛋和牛奶的大蛋糕、度数较低的瓶装橘子酒、南瓜派等非常多的好吃的。

　　以致于送梅兰妮回家的亚修，在她妈妈热情的招待下，都吃得肚子撑起来，才原路返回。

　　清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子落在房间，梅兰妮面对着靠床的墙壁，盯着月光的影子入睡，她想，真是好运的一天，明天去森林，或许能有惊喜的收获。

　　次日正午，梅兰妮吃过午餐，想起谷仓里还有个德纳加莱没有喂，便从橱柜里拿了两个黑麦面包，推开门进去一瞧，发现德纳加莱消失不见，并留下来一些可疑的痕迹。

　　虽说意识到有什么不受她控制的会带来危险的事情发生了，但梅兰妮不打算让这件事彻底毁掉自己的好心情。她急匆匆赶往小镇中心，在镇长宅邸的门前，遇见比她早到的三人组。

　　比起昨天见到他时，奥古斯都的肩膀上多出一个红披风，血红的颜色，格外浓郁。

　　梅兰妮好奇地问了一句：“它是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吗？”

　　奥古斯都：“不是。”

　　沉静片刻，他又说：“你不需要打听太多。”

　　“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散发一种名为“千万不要靠近我”气场的少女垂下眼睫，冷声道，“如果不是奥古斯都觉得你还不错，我宁愿选一个有问题问他，才伸手比划的哑巴。”

　　梅兰妮眉眼弯弯：“真抱歉，奥兰多小镇的人都很健康，从现在追溯到三十年前，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哑巴呢。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带你们进森林冒险这件事，就交给我好啦。”

　　察觉到少女的不信任，她倒是没有发脾气，毕竟五个金币可不是一个轻盈能挣到的小数目。

　　其实，更让梅兰妮感到在意的是，高个子绿藻头左手轻放在上面的深褐色皮料裹住的形似火|枪的物体。也许是目光停留得稍微有些久，绿藻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她明智地没有多问。

　　这三个人来历不明，不是普通人，直觉告诉梅兰妮，这趟去茔洞森林她应该一直保持警惕。

　　树林里古树随处可见，葱葱郁郁的颜色笼罩着粗壮的树木枝干，这些存在年代久远的的古老树木直冲云霄，平平常常便有五六十英尺高，且没有多余的旁支，就那样挺拔直立在肥沃的土壤上。发灰的沼泽周边布满蕨类植物，点缀苔藓与淤泥的橙色花朵散发馥郁幽香，绵长甜腻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让绿藻头连连打喷嚏。

　　“森林东面有像小塔一样高的郁金香树，我很喜欢它的味道，不像沼泽地带遍布的塔塔花味道那么难闻，镇里有人试着拿它来做香水，结果失败了，香水的色泽就像它的花朵一样流动着橙色，至于气味也像塔塔花本身那样霸道，任何一种旁的原料加进去，都会被塔塔花的香气完全压制。看见那种长有星型叶片的、树皮表面有自然生长出来的小口的鲁鲁树了吗？这在镇上是很受欢迎的树呢，它每年春夏都会分泌出大量的芳香树胶，黏度很高，而且没有毒性，可以加工成糖料，也可以充当粘着剂用来制作工艺品。”

　　梅兰妮不想当个哑巴，而且在她看来，当向导的人能说会道并不是件坏事，她喜欢奥兰多镇，也喜欢这座城镇西面的森林。

　　“是很难闻。”绿藻头微皱眉头，克制着自己拔刀将所有塔塔花削成碎片的冲动。

　　“对吧。”梅兰妮微微一笑。

　　绿藻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梅兰妮介绍起森林里生长着的世界上最美味的莓果时，他向梅兰妮提问道：“用来酿酒味道怎么样？”

　　“非常好。”

　　绿藻头说：“看来离开这个小镇前，我有必要购买一瓶你们这里酿造的梅子酒。”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带你去最擅长酿酒的那户人家。不过，价格要比普通的酒要高一点。”梅兰妮想起布莱克爷爷家的贫困和他曾经靠卖酒得来的风光，以及那因为年纪大了而视力模糊的双眼，使源源不断送进他家里的橡木桶，不再装满酒后又送往各地。

　　“施特亨利，新晋的玛德米兰奇第一骑士团骑士。”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现出细纹。

　　对于施特亨利向她这位无名向导自报家门，梅兰妮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

　　不过她还是偷偷松了口气，看来这些贵族也没那么难相处。

　　皮靴踏过腐朽落叶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听得分明，与空中盘旋的诸多鸟儿高亢的鸣叫构成的旋律轻扬和缓。

　　按照奥古斯都的说法，梅兰妮的任务是带他们去森林最深处，那儿有一个非常巨大的洞窟，据住在森林里的老练猎手说，冬季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时，洞口会诡异地冒出不少动物的尸体。

　　所以一旦气温骤降，森林腹地将不再有人出没。所幸的是，现在正值春夏交接，梅兰妮才不会害怕流传在奥兰多小镇的季节限定恐怖故事。

　　全世界就没有梅兰妮不能好好相处的人！

　　怀抱着这样的自信，梅兰妮笑容灿烂绽放，在交谈中得知高冷少女是大家族的继承人，名叫阿佳妮，精致美少年则是来自异国的旅者，奥古斯都，这次探索茔洞森林行动的发起者。

　　越是深入森林，边缘密集的树木越渐渐稀疏，原本随处可见的亮红色野莓现在几乎找不到。静谧与不祥的预感同时到来，梅兰妮仰起头，看见高空中窜过一只挥动翅膀的巨兽。

　　“是狮鹫！”阿佳妮一声高呼，双手搭成桥状，浅粉色的半透明膜在她的指间连接，一连串的咒语从她口中吟出。

　　一道保护屏障迅速搭建成型，顶在四人上方。

　　狮鹫飞速冲向地面，被它撞断的树木枝干纷纷砸向地面，溅起一阵扬尘。

　　“果然是霍娜德的那头蠢狮鹫！就没见过这种仗着皮糙肉厚就横冲直撞的脑袋生锈的四翼守护兽！”阿佳妮尖声叫道，“下次学院要考魔法编年史，我一定会在以下哪种神秘生物是最愚蠢最混账的空格中填上霍娜德专配智障狮鹫！”

　　当阿佳妮吼完这一声，狮鹫正好撞在保护屏障上。

　　空气中呈现出变幻的波纹，显然，频率异常的声波造成的灼痛感，让梅兰妮不适地捂住耳朵，徒劳抵挡刺入耳膜的攻击。要不是她承受不住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已经跪倒在地，多半会表现出对阿佳妮高冷面具骤不及防破裂掉的震惊。

　　“不……想……要它吗？”狮鹫肉感十足的爪子踏在保护屏障上，歪着脑袋，口吐人言。距离太近，梅兰妮第一眼看见的是它脖颈处挂着的黄金信筒。

　　阿佳妮解除了屏障，双手握成拳，默默劝诫自己要冷静。

　　随后，她大步向前，拳头重击狮鹫毛茸茸的头顶，怒视它的眼睛，夺下信筒，倒出里面烙上纹章的信件，并阅读出声：“亲爱的阿佳妮，最爱你的导师霍娜德提醒你，今年是你负责招募特选新生。不想丢脸的话，就不要被你哥哥比下去，他已经将圣职者世家出身的那个孩子带了回来。”

　　“她说的是谁？”阿佳妮看向施特亨利。

　　施特亨利沉思片刻：“好像是纳塔尔家族流落在外的继承人，在蔷薇祭典召开后不久，他一次偶然的魔力失控，杀死了在场的两百多个人，在此之前，他竟然不知道魔法真实存在，是神赐予被选中的人类的礼物。”

　　梅兰妮目瞪口呆地听着这段对话。

　　“你的保护魔法练得不错。”奥古斯都淡淡称赞道。

　　阿佳妮露出少女羞涩含蓄的笑：“远远比不上你，奥古斯都，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魔法师。”

　　“你听见了，也看见了。”奥古斯都转身望向梅兰妮，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专注地望着她。

　　梅兰妮点点头：“那头狮鹫不是敌人，你们却在躲它。”说话的同时，她听见阿佳妮向施特亨利小声抱怨，“这就是有个猪队友的下场。”

　　阿佳妮将黄金信筒重新挂在狮鹫的脖子上。

　　“谢谢你，阿佳妮……霍娜德让……我说的。”狮鹫发音含糊怪异，勉强能听懂，它扇动翅膀，飞向天空。

　　“至少它正在学习变得有礼貌。”施特亨利安慰道。

　　阿佳妮冲梅兰妮眨眨眼：“你没有被吓到？”

　　“我应该感到害怕吗？”梅兰妮从地上拍起来，拍拍裙摆沾上的泥土。眼角余光发现奥古斯都正在看自己，梅兰妮特意转头，对他露出甜蜜灿烂的笑容。

　　影响不大的小风波过去后，梅兰妮带着三人组，以最短的路线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群星闪烁比平常要显得密集许多。

　　一颗颗明亮璀璨的星星，仿佛在遥远的夜色尽头凝神注视着他们。

　　施特亨利解开搭扣，以那件神秘的武器为圆心，刺目的光线骤然射向四方，那一刻，梅兰妮好像听见了一声从远古时空飘来的沉重叹息。

　　“果然，这块禁区的封印就快要破碎瓦解，再来迟一点，就阻挡不了将要发生的血腥狂潮，觉醒的堕落半神会杀死生活在附近的所有人。”

　　奥古斯都藏在长袍下的木杖顶端安置着一个雕刻成眼球形状的红宝石，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撕裂静谧的夜。

　　梅兰妮看见红宝石眼球渗出鲜红的血，蜿蜒流下，渗入泥地。

　　哭声更响。

　　连接心脏的血管急剧收缩，梅兰妮呼吸一滞，恐惧席卷全身。

　　她迟疑问：“你是在说，附近所有人都会死吗？”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数万公里内，都有可能是堕落半神的猎场，阻止祂完全复苏并再次将祂封印。这便是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梅兰妮，你也可以加入进来，阻止灾难的发生。”奥古斯都沉沉看着她。

　　堕落半神是什么，梅兰妮不知道，奥古斯都也不会主动解释给她听。

　　既然这个世界有受人类供奉和信仰的神灵，也有被遗忘的神灵，以及彻底消亡的神灵。那堕落的半神是哪里来的呢……答案当然是数千万年的时间内，妄图以己之力冲破人类的身份桎梏成为神的那些人。

　　人类和神明之间的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如同地上的尘埃与天穹之上的群星。但总有些人，非同寻常，拥有远远超出常人的意志和潜质。

　　具有无限超凡的天赋，却觉得人类太过渺小，竭尽全力想要改变自身，打破束缚，成为更高一级别的存在。

　　但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成为神灵。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妄图成为神的人类，是最可笑的，也是最可怕的，他们试图打破的禁忌，会引来无穷无尽的悲剧，招致注定灭亡的结局。

　　奥古斯都的嘴角勾起残忍而麻木的微笑，他对黑魔法的追求，不也是一种禁忌吗？

　　堕落半神……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啊。就算梅兰妮不愿意相信这些话，情愿把它当作是奥古斯都无聊的恶作剧，但眼前的异象，让她的心情难以保持镇静。

　　血色的月亮投射下的光芒，让大地染上猩红，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长出嘴巴露出尖牙的花草树木。动物们躲了起来，哪怕是当中那些仅仅在黑夜出动的，也隐匿在今晚的不详夜色。

　　梅兰妮试着走进漆黑的洞穴，却被袭来的强烈心悸逼得不敢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