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4 ...
-
……
汗腺里来不及宣泄欢欣的汗水。
于是在黑夜里，晃晃晃的路灯下面，飞奔而过的人的额头上洒下晶亮一片。
【“呐呐呐~漂亮的姐姐~~我们要去哪里玩呢~
是的，是的。
（但是我也不晓得有什么地方好玩哪……）
苏的手里，牵着另一只没有因为连续奔跑而热乎起来的冰冷异常的小手。
相比较之下，苏手心里浸透了汗水越攥越紧，可是身后孩子的脚步轻盈的像虚幻一般呢。
被发现……不了唷。
++
两个孩子在闪了又闪的霓虹灯笼罩下面的世界穿行。
因为迎面风的速度太快而完全看不见另外的人或者事物。
但是其实说得准确一点，只是一个载着满满兴奋热情与激动的灵魂，苏的空洞的灵魂在不知道因为什么不知道去想什么地方也没有想到过未来地，像分子的渺小的无规则运动一样在极其有限的地域内四处乱撞，罢了。
那么这个迷路的灵魂后头的灵魂呢，被牵着手跟着跑的，这场悲剧的主犯的残笑灵魂呢？
“等等等等~姐姐哪~我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
（是的说，小孩子的心灵最纯净了么。）
“好吧，其实姐姐我也跑不动了呢，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小福尔德。”
（对呀，这时最适合的是逃亡中圣母一样的安慰和互相帮助。）
——应该是这样发展下去的，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下去的。
——如果写白开水小说的话。
++
实际情况似乎恰好掉了个儿呢。
“呼，呼呼……”
苏首先因为太过强烈的奔跑和情绪冲击而支撑不住了。
“小……福尔德，追、追兵应该已经被甩掉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下……咳、咳咳……”
（竟然要比一个小很多的孩子更无力。）
（会不会是机体老化的缘故呢。）
“可以的撒，姐姐要休息我也不反对哦，反正……”
（是哪位古人发现的？“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再多休息也没有人会怪你”。）
“啊对了，休息的话最好还是买点路边摊上的草莓了哟~”
离头顶似乎很近的霓虹灯利用不可见的稀有气体所发出来的光啊。
把小福尔德的那张柔嫩的小小的脸蛋照得碧绿靛蓝橘红莹紫香蕉黄根本看不清颜色的混合。
然后小福尔德那个嘴角上翘露出可爱虎牙的笑容就被隐藏的好深好深。
看的模糊就假想一下吧，他笑得让脸颊上的肉挤得眼线都眯起来了……
然后他把手上的中指指向路边摊的时候就真的好像在下达可怕的杀人指令呢。
——就貌似一个贪玩的时候喜欢消遣别人生命的天真调皮的孩子。
++
于是苏帮小福尔德把包在塑料袋里还溢着透明汁水的新鲜草莓买下来了。
（一切都看上去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福尔德伸出纤细的手指不小心戳破了玻璃一样的夜的宁静。
又伸进塑料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草莓，好比对待易碎的珍宝，太过夸张。
他把它送进口中。
张大嘴巴的一瞬间站立在正对面的苏异常清晰的看到。
福尔德的口腔里因为吃糖太多而变得丑陋无比但却只要一闭嘴就消失在深处的杂乱蛀牙。
以及为了迎接马上就要被榨碎的无声鲜红的草莓而开始蠢蠢欲动的滑腻腻的恶心小舌头。
可是一切都在蒙蔽人的夜晚的专属漆黑里模糊掉了。
所以苏既没有表示震惊也没有感到害怕。
所以苏只是歪歪头用痴呆到一定程度的表情来敷衍这一切。
好喜欢在无意义的欢喜中呆立一会儿的感受。
（一切都“看上去”理所当然的样子。）
++
小孩子吃东西总是会由嘴角流下点什么。
于是苏好心的低下头去帮小福尔德擦去嘴边的草莓汁。
鲜红的草莓汁唷。
啊似乎所有红颜色的东西都那么的像血液呢。
其实主要是因为自己身体里没有的缘故。
（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话。）
苏的瞳孔里，此时此刻绝对会有小福尔德邋遢的吃东西导致关不住嘴的图景。
但是苏竟然在一晃而过的瞬间。
看到了，在对面这个自己记忆中的“故人”的深深眼眸里。
自己本该被霓虹灯色覆盖却不明原因血迹蔓延的脸孔。
竟然。这样。
苏这次终于被吓了一大跳。
于是她象征性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捂住嘴巴，战战的紧盯着眼前的孩子，然后瞳孔收缩。
（一切都看上去理所当然的样子。）
++
不过再后来的话，也就是几秒钟之后。
苏决定把这当成自己的幻觉所造成的玩笑。
（嘛，毕竟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幻觉这种东西可是很猖獗的。）
可是就在苏真的准备当成玩笑的时候。
“呐，姐姐，嘴角的红颜色没擦干净哦，还是说……你很喜欢自己的脸被抹花？”
说着小福尔德的脸上依旧带着抱波斯猫那会儿的纯净的笑。
但是里面却有辛辣和冷薄荷作为调味料。
苏开始不明所以的惧怕。
但那并不是惧怕小福尔德话中的话。
也不是惧怕福尔德这样一个小孩子。
只是为什么。
感觉这句话从这个特定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有什么摇摇欲坠的东西最终坏掉暗掉了。
那是苏她作为一个思想上的人类最后的信仰。
那是苏这样可怜的东西所能挽留的最后追忆。
坏掉了。于是又坏掉了。
暗掉了。于是又暗掉了。
++
苏没有回答小福尔德的问话。
她不想也无法回答。
“是的，我很喜欢自己的脸被抹花，被血抹花。”
或者。
“不是，我并不喜欢这样。”
——难道必须如此吗。
苏不回答，所以她只能发问了。
她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多么多么地希望得到肯定回答。
“福尔德……你之前，认得我么。”
++
“哈哈~大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呢~我从来都不认识你的呀~~”
于是回答完毕。
除了风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所以呢~嗯……只是觉得姐姐你看到我的反应很有趣，就让你带我出来‘玩’喽~噢对了~~现在就来玩游戏怎么样~~”
小福尔德的声音再一次要让苏险些落下泪来。
（所以说，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天真到很残忍的孩子。）
可惜两次所蕴含的情感完全不同哪。
++
啪——啪——
小福尔德击了两下手掌，于是从街道的不易被光亮照到的阴影里走出许多福尔德家族BOSS的随身保镖兼打手。
很轻易地就制服了没有任何武器在手并且瘦弱的苏。
但那并不是因为任何一个或严峻或毫无关系的客观因素。
而是因为苏她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所以认为她的“被制服”有着百分之一百的主观感情因素也不为过。
于是。
话需要修正一下。
“很轻易地就制服了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苏。”
对。
这样。
之后苏跪了下来，不带感情的跪下来。
原本虹膜上隐藏的复杂情感还没爆发出来就来不及被涣散的意识冲淡了。
++
小福尔德朝苏面对的方向走过去。
苏看见一个生物被称为“人类”，手里的细长小刀，脸上怪异的扭曲表情，脚上洗得很干净的小号鞋子。
所以苏只是看见它，紧盯着它。
视网膜上的图像在被传送到神经中枢的途中揉成了团。
（肯定尝试过的吧，长时间的注视某一样物体，眼球突出的可怕也没有关系。）
那么当这个物体走得很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被喜欢欺骗大脑的视觉放大到看不见整体而已。
（嗦，“喜欢欺骗大脑的”……）
为何没有人来告诉我。
所有的感官都是骗人的。
接触小福尔德生命体的触觉。
看得见小福尔德笑容的视觉。
闻到草莓像血样香气的嗅觉。
听见那打破信仰话语的听觉。
还有还有。
为何它们都存在的如此真实。
记忆程序的错？
让我想要真实的东西成为泡影。
让我痛恨的东西牢牢映入脑海。
对啊，现在为什么不突然地画面跳转然后还有猥琐大叔说又是记忆程序。
哎呀，怎么能这么想。
不是因为那什么程序，我的命运才变成如此不堪的么。
那样的话，就真的变成地狱轮回了啊。
所以，谁都没有错，别的事物都没有错。
所以，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超大超大的错误。
（我不配拥有愚蠢的记忆。）
（我没有自己主宰的权利。）
【为什么不让它成为更加不可弥补的错误呢。】
（我是需要发泄的啊。）
++
身前的小福尔……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蹲下来。
他的嘴唇开始上下翻飞，有残忍的话从里面冲出来。
可是苏只接收到“他张开嘴，又合上，然后还有嘴角上翘的弧度”，这样的信号。
这时一个小男孩和比他稍大一些的小女孩……哦不，机器，他们的距离非常短非常短。
接着小男孩抬高拿着小刀的手。
在一台重启中的机器的脸颊花好漂亮好漂亮的花纹。
——绽放了太多妖艳的红色的各式花。
因为那是用纯正的红色颜料渲染出来的啊。
小男孩好兴奋好兴奋。
他咯咯咯的笑着消耗情绪，没有质疑这样没有腥味的“血液”。
然后带动着汩汩往空气外边奔流的“血液”也叫嚣的好不欢快。
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打碎给人看。
苏的记忆没有价值而且也没有旁观者。
这样一来。
在这个“伪”悲剧的故事里。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那台机器了啊。
但是她却也并不悲伤。
她淡定的对着小男孩的瞳孔里的自己，那面黑色镜子里的自己的脸庞。
已经花掉了。
连同自己的逻辑思维一起。
++
突然苏很是祥和的用眼神凝视眼前这个小男孩。
小男孩也顺从的以为大姐姐和他一样享受这个好玩的游戏。
苏又望望身后架着自己的黑衣人们。
皱皱眉头。
然后就好像不存在这些人一样硬生生的运动着手臂。
（是的我是一台机器。）
黑衣人完全奈何不了。
苏很自豪的无视着黑衣人为了护住BOSS以及惊叫的慌乱场面。
（倒是很想问，除了“自豪”这样幼稚的情绪，还能如何说清呢？）
僵硬的站起来。
身体随着无数子弹的冲击摇摇晃晃。
于是全身弥漫着颜料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地表之上。
（我不是人。只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运动着手臂，到达颈后，扒开脊椎骨上部的皮肤。
从身体里随便抽出一根尖头金属，可以当骨架也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再由口袋里取出胶布粘好破损的皮肤。
——一切就好像之前排练过一般的。
（一切都看上去理所当然的样子。）
苏迈开脚步，对福尔德的家族造成了威胁。
但是苏并未追逐，也没有发疯一样的攻击。
黑衣人一个个吓得滚尿流逃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福尔德吵闹的不肯一同逃走。
等到苏缓慢的走到跟前。
鲜血飞溅。
（这次是真的血哦，我告诉自己。）
“姐姐……你看，好漂亮呢……”
小男孩垂直向后倒下去。
他的眼神向上看着什么。
就好像在说苏被自己抹花的脸。
还像在说那一片人死的时候才能看见的开阔天空。
那一片开阔的天空就和苏那天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所以哪……苏死了。
苏的灵魂已经死了。
苏抬抬头向上看。
好多骷髅在窃笑。
（人犯了错能升天，而我不能。）
一瞬间，苏感到自己的精神崩溃。
（为了让记忆里的人保持记忆里的样子不要改变而杀死那个人。）
（是的，并不一定要为了仇恨而报复。）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做……】
（这就是我的发泄方式。）
（很酷。）
【不！不不！我犯错了！我要忘记！永远永远的忘记这些事……】
有没有天使与恶魔在某个人的灵魂的深处拔河。
++
谁才是幕后黑手？
在每个人都为了自己而奔奔波波的时候。
改变自己？
每个人都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所以如果美好的命运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时候。
请不要责怪，任何一个不是幕后黑手的坏人。
因为，一切都看上去理所当然的样子。
呐，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