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相遇天劫之时》沧海遗猪

3、表里不一的女人

　　“青鸾兄，怎么又来这南天门闲坐，教我生生找了你半晌！”一玄衣男子自远处驾云而来，墨衣白衫，生相婉约，如同从山水画中走出这样一人来。说话间来到了南天门口，停了云头，走了过来。

　　“画生兄说笑了，如今这天庭已非往昔，只余你我二人此般散仙，我每日都在这南天门无所事事，兄台若真心寻我，怎会耗费这许多光景，定是四处巡游玩耍去了罢！”这边青衣男子也不留情面，只言片语道破了画生的客套。

　　画生低头扶额，啧了啧嘴，随即叹了口气道，“唉！让你见笑了，果然还是瞒不过兄台，我本是天帝登仙之时带来这三十三重天的赏玩之物，在这云宫之中，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一些道行而已，不似青鸾兄天生地灵，往日天宫之中似我这般存在，没个随意去处，终日里都是在四处散乱的云头闲逛，哪里也不可恣意行动，倒是这神界浩劫之后，我这无用之人倒可幸存下来，在这只剩下你我二人的天庭四处走动，总算是见识了天庭的气派，不过大多也是残垣断壁罢了。”

　　青鸾听言，并不言语，低头看着云下的众生，右手则感受着身边一酒坛上的纹路，等着画生继续未尽之言。

　　画生摇头轻笑道， “看来兄台已然知我此番来意，我随天帝而来，幸而成仙，与这满天神佛都不相同，神佛皆于凡界历经劫难进而得道，我虽与众仙佛同样修得正果，但我所经之事甚少，时常不知为何众仙佛为何能如此在这百无聊赖的，法度森严的天宫之中怡然自得，我观下界，众生之乐，之苦总觉得别有生趣，但每每为天条所碍，不敢越雷池半步。如今，自觉时日已到，想去这凡间，经历红尘，而后该能得悟这仙道一二。”

　　青鸾听他言毕，并不多说，拿起身边酒坛，凭空手里多了一酒碗，斟满递于画生，“我别无他物，只这一碗忘忧之酒，为兄台践行，此物原本是地府之物，孟婆亲手所酿，此酒可望却前世所有之事，我知你有此打算，故在此处等候多时，此去凡尘，定要实心投入，不叫那前世认知烦扰才好。”

　　画生看着那酒碗，心生感激，双手接过，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青鸾身后，挥手拨开云层，转身又双手端举酒碗，“谢青鸾兄！”随之一饮而尽，便仰身下了云层，离了天宫，身形渐渐涣散，只留魂识冲着那凡间而去。

　　青鸾没有回头送别，自言自语道，“我与你又有何异。”

　　捡起画生丢下的酒碗，和酒坛一并就放在了南天门口，形单影只地走进了天门之中。

　　话分两头，这边顾瑶瑶一夜未睡，床上的陌生男子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也不敢离得太近，在自己家里又不能离得太远，就坐在卧室门边地板上，抱着白熊娃娃，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飘窗之下的粉粉的床上的男人，思量着，“这个……是人是鸟？我要不要报警，警察会怎么处理，会不会送到动物园去，伤的看起来挺重的，先叫救护车是不是好些，可是医药费、手术费要我垫的话…，我不是亲属，真动手术我应该处理不了…”想到这，脚步慢慢地靠近那个男人。

　　受过伤的男人似乎比正常人更加机警，瑶瑶稀嗦的脚步让他极尽全力的让自己苏醒过来，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再用力抬起脑袋，眼中的一切左摇右晃，颤颤巍巍，也是极力的寻找靠近自己的人。终于，最后奋力集中精神，找到了靠近自己的……不明物体，一只白熊的呆萌呆萌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其实，男人的此时间的一举一动，让顾瑶瑶吓了一跳，慌乱之间举起手中的白熊娃娃，伸直手臂身体后仰，紧闭双眼，用全身表演了一出女子的自我防御和拒绝。

　　男子定了片刻，止住自己心中的惊愕和防范的冲动，想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声嘶气微地说道，“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高义，在下没齿难忘，但还请姑娘莫要惊动旁人，明早在下自会…自行…离…”话尾的最后一字未落，人已经先落了下去。顾瑶瑶见几分钟没了任何声音，慢慢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放低自己手中充当盾牌的大白熊，慢慢睁开眼来，见没了人影，赶忙放开“盾牌”寻找，低头就看见那男人又趴在了床上，只是经过刚才的动作换了位置，现在男人的头耷拉在床边，一看就是很不舒服的睡姿。

　　瑶瑶在床边，提着白熊的一只手，拖着它围着男人的脑袋走过来走过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除了焦急还有微微的愤懑，为何自己会碰上这些个事。停下脚步，思忖片刻，抓起白熊的两只耳朵使劲揉捏了一把，然后扔到床头，算是报复了一把今晚的遭遇。伸手去向那个男人，轻轻地扶起他的头，触碰到了他的头发，感觉和白熊的毛一样软，却比那要丝滑，如水滴在手背和手心上流淌。扶好了男人，让他躺好，粉红的床上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血迹，在月光中有些刺眼，但此时瑶瑶已无心力去管，帮他盖好被子，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月光下，男子的脸上似乎也有些朦胧的光晕，脸颊的线型像是能工巧匠静心雕刻的一般，衬托着精致的五官，嘴唇不薄不厚，可能因为失血，此时正点缀着樱色，飞眉入鬓，眼睛很长，瑶瑶心想，要是睁开的话，应该也是大大的。尤其是那个鼻子，看着让人感觉既玲珑小巧，又鬼斧神工，和他的嘴唇相得益彰，不论大小和形状都非常合适。总之，就是精致的五官，凑在精致的脸型上，一切那么完美。

　　帮男人整理好了，瑶瑶累的坐在地上。这个男人还是挺高大的，身高估计得有一米八多些，太重了！转身靠在床边，揉着自己的肩膀，心里想着，“长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人是鸟，万一要是个有钱人就更好了…”。一边想着，一边昏沉沉的抱着膝盖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瑶瑶上班的公司早早的坐满了人，大家都按时到了岗位，唯独瑶瑶的位子上空空如也。公司里有个小胖，其实人不怎么胖，比标准身材稍微胖些，只是特别喜欢吃，加上平时穿衣打扮规规矩矩，显得憨态可掬，人送外号“小胖”。小胖特别喜欢瑶瑶，座位又在瑶瑶隔壁，所以整天缠着瑶瑶聊闲天儿，一聊就是这里什么好吃，那里什么味道正。瑶瑶看他穿衣风格有点土气，又不好打扮自己，上班又总是老跟自己说闲话，对他没啥好感，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小胖看着瑶瑶空空的座位，心里像是缺了啥似的，瞥见瑶瑶座位另一边的大美刚刚放下手中的工作，赶紧跑了过来问道：“心怡，瑶瑶今天怎么没来啊？”

　　大美姓陈，叫心怡，名字虽然婉约柔弱，但是性格却是大大咧咧的，又总是对着镜子哀叹“唉，为何老娘这么美！”所以大家都叫她大美。见小胖突然把脸凑了过来，本能的往边上闪了些距离，没好气的回道，“我怎么知道，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睡的迷迷糊糊没听清楚，应该是病了，请假了，你赶紧坐回去，上班时间让人看到，你再连累到我。”

　　小胖从大美语气中听出一些不悦来，心知自己莽撞了，但又不舍瑶瑶的消息，干脆往后退了点，坐在瑶瑶的位置上接着问：“瑶瑶昨晚跟你说啥了，你跟我说说，我马上就走，还请你吃饭，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大美心里不情愿，但是想赶紧摆脱他的缠问，“别，我才不跟你一块出去吃饭，老娘丢不起那人，瑶瑶说的啥我真没记清，只记得空降美男什么的，估计是刷剧看到好片儿，熬夜看完了，所以早上起不来了吧。”

　　要说这小胖心思极为细腻敏感，听到这里，也不管剧不剧的，心里慌做一团，“什么美男，你见过吗？”

　　“都说了，是剧，是影视剧啊，鬼迷心窍了你，不过听她声音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兴许是生病也说不定，你赶紧走吧，别烦我。”大美不耐烦的说道。

　　小胖听了正好也坐不住了，说了一句，“我下午去看看她！”起身就去领导那请假去了。大美心想，“我去！说错话了，不该说她生病。”虽然大美了解瑶瑶，瑶瑶行事以自身为先，但是看着小胖去意已决的神情，只说了句，“孙尚佑，姐敬你是条汉子，记得帮我问问瑶瑶看的什么剧。”

　　小胖冲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走了。

　　但瑶瑶这边一夜其实没怎么睡好，奈何床又被人占着，只能眯一阵儿，醒一阵儿，到了天大亮，实在没什么精神，就打电话公司请假，请假成功后，心里如大石落下，人一放松就坐着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已经午后了，自己竟是躺在床上，慌忙左右看了看，又立即坐了起来。房中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又看向了阳台，这一眼映入了她的心底。冬日的阳光温暖的照在男子有些松垮的白色T恤上，穿着也有些松垮的牛仔裤，侧颜更显出他高挺的鼻梁，风稍稍有些强烈，拨弄着他乌黑亮丽的头发，拂着他的胸膛，让松垮的T恤也遮不住他矫健的身材，胸肌和腹肌，在风与衣服的角力中若隐若现。虽是南方，但是在这个季节的冷风中他竟没有一丝异样。瑶瑶竟有些入了迷，但随即又晃了晃脑袋，强制自己清醒，“他的衣服哪里来的？”瑶瑶心想，她感觉在哪里见过，瑶瑶想到了自己有一本以前无意中买的时尚杂志，好像有这个类型的，但是他从哪弄来穿在身上的，自己这里又没有男装，别是偷偷把人家的拿来穿的吧。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心里那么想着，又不好直接问，便起身，只穿着睡裙，拿了被子床单走向阳台，想旁敲侧击一下。

　　走到阳台上，男子正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眼神里透露着浓厚的兴趣，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鲜。

　　察觉到她的动静，转身面向她来。瑶瑶先不搭话，只是径直走向阳台边上晒被子，刚把被子晒上去就问道，“你怎么不表示一下，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的，至少说句话吧。你是谁？哪来的？昨晚是怎么回事？”瑶瑶家门口是条过道的凌空走廊，能特别清楚的看到到瑶瑶家的阳台上的一切，有时候邻居大妈大爷就在走廊上和阳台上看着很乖巧瑶瑶的打招呼。瑶瑶边问边注意有没有人，见没有，才安心了一些。可是好像自己没有听到回答，便疑惑地转身，正撞上男子兴趣盎然的眼神。

　　“我原以为你应该不是个坏人，但是你这样盯着人家看，我觉得很无礼。”虽然男人很好看很帅，但是瑶瑶心里还是添上了一层防备。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姑娘赎罪，我并无非分之想，如有得罪，还请海涵。”见眼前女子还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接着说下去，便接着说道，“在下名叫青鸾，本不是此界人士，初来乍到，真心觉得此方事物与我往常所遇不同，故心生闲趣，多观瞧了些许。刚刚见姑娘衣不蔽体，却怡然自得，果觉风土人情之异，心里虽羞涩，但姑娘美若天仙，情不自禁之下，多看了两眼，冒犯了姑娘，但实属无心之举，还请赎罪。”说完羞涩的偏过头去，不敢看着瑶瑶。

　　瑶瑶挺费劲地听完他说的话，大体意思是理解了，仔细看看，这个男人脸上还真是红了一片，让自己也跟着不自在了起来，双手无处安放，一只手只得摸在自己圆润光滑的肩膀上，眼睛也看向他处。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我记得，昨天见你身上好像长着翅膀，现在怎么不见了，我应该没看错才对。还有你衣服哪来的？”

　　青鸾听言，轻拍脑门，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姑娘没看错，我原是天界的区区一鸾鸟，好端端于天门之外闲坐，忽遭暗算，才落得下界来，幸得姑娘搭救，还未答谢姑娘，再请赎罪。”说着，就一拱手，一弯腰，对着瑶瑶拜了一拜，瑶瑶原本大大眼睛似乎又大了一圈，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可没等瑶瑶做出反应，青鸾又接着说了，“以后姑娘若有需要在下之处，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但凭驱驰。至于这衣物，方才看到姑娘屋内一书中有这男子衣物样式，便是依样变化而来的。”青鸾猜出了瑶瑶心思，赶紧表明自己并未添了麻烦。

　　听了他的言语，瑶瑶一时提取不出来多少信息，脑子里一直只有三个词，“变化？天界？鸾鸟？！”很是困惑，更有意思的是他的这一番做派，不经地让瑶瑶问了一句：“你多大岁数了？”脑子里闪出了一丝可惜的念头，人是帅的，举止却像个老头子，便又说道，“不要这样举止、言辞陈旧，一点都不幽默？”没好气的转身就要走进屋去，可转念一想到昨晚看到的翅膀，觉得有点草率了，又转回来想再说些什么，抬眼又撞见了他英俊的面容，五官和面部肌肉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眼神中透露着疑惑，不解和一丝丝无辜。他自顾自地低着头，视线偏向楼下。瑶瑶不知该怎么缓解这尬尴，顺着他的视线她终于找出了突破口，重新换上天真可爱的表情。

　　“哎！你看楼下那个小孩，他骑得那个小车，你知道是什么车吗？你生活的年代没见过吧。”

　　瑶瑶想用这样玩笑的问题，揶揄他老派作风，来缓解尴尬，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

　　“在下着实是没见过的，此车不借外力，却行动自如，难道当今人间界连小小儿童都已掌握非凡之力吗？”

　　“emmm……”，瑶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纤细的手指搭在下嘴唇上做不可思议和疑问状，随即指着远处的马路上，“你看那些车，见过吗？”

　　青鸾顺着她指去的方向，“哦！那些我也不曾见过，也是车驾吗？我方才自己看着原以为是某种新奇生物，都像蚂蚁似的沿着一条线跑着，现经姑娘指点才知是车，当真稀奇。”

　　瑶瑶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只看出他眼神中那种真真的新奇，又情不自禁的问了一遍：“你多大岁数了？”

　　青鸾看着瑶瑶的脸庞，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向刚才车驾奔流的的远处，意味深长的说：“早已记不清了，大概已有千年之久了吧。”

　　从小到大收到的教育，还有实际的人生经历养成的世界观，都似乎在极力的让瑶瑶拒绝接受这种神话传说似的事情。但是想到昨天晚上一切，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的一切，内容太多，来的太快，一时间该从头绪在哪，任谁都缕不清楚，何况瑶瑶这样平日里眼前利益为重的一般人。

　　风越来越急，刚刚的明媚阳光渐渐的躲去了云层之后。沉默良久，局面更难堪了些，瑶瑶觉得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僵局，正要开口，天地的巨变却打断了她。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还不等人们感叹这不测风云，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一个很沉很重的巨大物体的打击一般，瑶瑶一个没站稳，趔趄的倒向地面。幸而青鸾在旁，一把搂住她的她的身体，紧紧的抱在自己的胸膛，瑶瑶清楚感受到来自他手臂的力量和胸膛的结实感。抬头看去，青鸾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着远处，好像这一切都是那个远处引发的一般。然后，瑶瑶听到了那个巨大，浑厚，可怕的吼声，和那天一样震撼着周遭。只是今天更添上了一种震撼，让听到的人觉得脑浆都被震散了一般无法思考。街上的行人，一个接一个晕厥了过去，马路上的车辆一辆辆东倒西歪，连续相撞。瑶瑶在就要晕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被平放在地上，随后一道青光闪过，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再醒来的时候，瑶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挣扎着坐起身来，扶着还有些晕眩的脑袋，费力地回想着发生了什么。这时，一句问候打断了她，“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瑶瑶欣喜地抬头迎向说话的人，看到的却是孙尚佑，立即褪去了喜色。又扶着脑袋低下了头做头痛状，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那样一个男人出现过。然后想起了什么，问道：“是你送我来的吗？”

　　尚佑看到她表情的变化，心里更确认了自己的认知。他刚来到瑶瑶家楼下时，大地刚刚开始震动，他担心瑶瑶的安危，没法儿电梯了，径直从楼梯爬了上去，可正巧看见青鸾将瑶瑶揽在怀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眼神飘来飘去间，又恰巧看到了瑶瑶晒出来的被单，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此情此景，尚佑年轻的头脑误会的是彻彻底底。

　　但是在瑶瑶面前，他不想自己太过难堪，强忍住自己的情思，说道，“醒来的时候，我也找不到那个男人，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物业开了你家的门，然后送你来了医院。”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男人，危难之时是我想方设法的救你，而不是他。

　　但是瑶瑶没有深究其意，只说了声，“谢谢。”

　　然后瑶瑶看向窗外，这是已是夕阳西下的昏黄，仿佛那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通过尚佑的话瑶瑶知道，青鸾是真的存在着，他现在在干什么呢？瑶瑶第一次如此的挂念着一个人，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然而在天日无光的那一个小时里，世界出现了巨大的危机，那个男人又一次经历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