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枝》一月不喝啦

3、家事一二三（3）

　　“像！像极了！她比慧妃还要像朕的敏儿，她是哪家的姑娘”皇上反复的摩挲着手里的画像， 一点一点描摹着画像上女子的眼鼻，只恨不得这个人立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永让站在一旁看着眼神痴迷的皇上，眼底漏出一丝嘲讽却又很好的装出来讨好掩埋住，毕恭毕敬的站在皇上下首道：“这是翰林院学士家的长孙女，明年及笄，还未曾定亲呢。”
　　皇上默念了几句：“杨家啊，杨家。”突然笑了起来，“杨家好呀，杨家还没有女儿送进过宫里呢，过几日可是该选秀了？把杨小姐写进去。”
　　周永让笑着应了，看皇上的眼睛似乎是长在了画像上，把拿来的奏折往袖子里藏了藏，退了出去。
　　京城的热闹是永远不过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边的小商贩大声的吆喝着，天子脚下，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主动闹事，官上有官，谁知道惹到哪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呢？
　　只是，当挂着‘杨’字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的时候，街边的叫喊声却一下子小了不少。杨云枫虽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她却也知道为何身边的的叫卖仿佛一下子没有了一般，放下手里的话本，叹了口气看着掀起帘子眼神乱转的杨云柳，复有拿起话本不再去想。
　　“二姐姐，我们一会买完了绣线，去洞阳湖转转吧，听说画舫新来了姑娘，长得可美了。“杨云柳轻轻摇了摇杨云枫的胳膊。
　　“你一个姑娘，去看别的姑娘做什么？那种地方纨绔子弟多，还是少去的好。”杨云枫看着手里的话本，不愿她去，也不愿与她同去。
　　杨与柳听了却是促狭的笑道：“二姐姐，我不去看姑娘，难道去看公子们么？还是二姐姐想嫁人了，想让我去看看未来姐夫？”
　　杨云枫羞得满脸通红：“你，你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这话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说了，不然长姐知道了，定是要教训你的。”说着眼泪便要下来。
　　杨云柳急忙拿手去接着：“诶哟，二姐姐的金豆子可金贵着了，定要都洒在我的手上，我好拿去换了钱，给祖父换份生辰礼。”
　　“噗。”杨云枫一下子被她逗笑了，瞪了她一眼，“莫要过了饭点才回去。”
　　杨云柳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立刻欢喜的好姐姐的叫着。
　　马车行驶到洞阳湖的时候，人还不多，画舫的姑娘也都不曾出来见客。
　　杨云枫左右看了看与她说道：“也不曾有多热闹，不若回去吧，我还想把我那方手帕绣完呢。”
　　“二姐别急着回去嘛，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同我一起转转嘛。”说着，便伸手拉起了杨云枫的袖子，杨云枫无奈却也惯着她，随她拉着去了。
　　俩人才逛出一点乐趣，便听到有人惊呼：“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俩人冲着湖里看去，真看到一青衣在湖里翻腾。
　　杨云枫转过身就想找家中会凫水的奴仆去救人，却是让杨云柳拦了下来。
　　“二姐姐，那么多人都在，他们都不去救人，只有你去？更何况如此多的世家公子，哪家没有奴仆，为何他们不去，你可想过？”杨云柳伸手指着围观的那些人，杨云枫果真看到不少官宦子弟，且他们隐隐的围在一起，好似孤立了她们一般。
　　“可是，在这样下去，估计这个人是活不成的。”杨云枫有些焦急的看湖里，眼中又要掉下泪来。
　　“他们不敢闹出人命。”杨云柳看着那些人，又重复一句，“他们不敢。”果然，她才说完，就有人跳下湖拖了湖里那人上来。
　　俩人见状，也没有逛下去的心思了，便想着离开。却突然有人指着她们喊：“我看到了，是她，是杨云柳推人下去的。”
　　本因为有人落水，围观的人就多，那人一指，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
　　姐妹俩一愣，杨云柳转过身，看着那指着她的人，正是前日被她打的方家小公子。杨云柳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是杨云枫挡在了她前面，她年长杨云柳三岁，十二岁和九岁的身量还是有差距的，这一挡，竟将杨云柳挡的严严实实。
　　杨云枫看着那方小公子开口道：“问公子安。我妹妹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知她是怎么推这位公子下去的呢？我妹妹又与这位公子无冤无仇，因何就要害这位公子？”
　　方翼为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杨云柳是个没脑子的，被他一激怒，定会立刻上手，到时候就坐实了她故意伤人的罪名。可左不过他才十岁，前日被杨云柳打伤了脸，如今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要不是知道杨云柳今日出门，他想着能有机会报复，他才不想出门。这人是他花十两银子找来演戏的，这些公子也是与他串通一气的。他父亲又和杨云柳的大伯不和，他本想着所有人都指正杨云柳，到时候就算杨家包庇她，可恶意伤人，又有这么多百姓看着，那时无论如何杨家也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可如今这突然出来的杨云枫又算怎么回事？
　　这时候方翼为身旁的一个小跟班指着杨云枫问：“你管她叫妹妹？杨云柳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哪来的姐姐？你不会是她内个爬床的姨娘生出来的贱种吧。”
　　世家千金一般是不抛头露面的，可饶是如此他们也知道杨云柳和她那个庶女姐姐不和，不会的同她一起出门。这话只是为了羞辱她们姐妹二人罢了。虽说那时的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却没有几个嫡子女看得起庶子女的。
　　杨云柳被人如此辱骂早已经习惯了，可想到她那个爱哭的二姐是因为她才被人欺辱至此，却是忍不住怒上心来，转过头又想让馒头去马车里拿鞭子。
　　“你我年龄相似，你如何说的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你说我妹妹无父无母，可我妹妹如何都不会言语欺辱他人，公子能说出这些话是家教不严，还是……令公与令堂亦是早逝？”杨云枫说这些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杨云柳被她震得不轻，可杨云枫背对着她，又实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以为二姐姐是个深藏不漏的。
　　其实莫说是她了，连杨云枫身边的丫鬟也吓到了，二小姐为人柔弱又心思善良，何时说过这些毒话，说人家父亲母亲早逝什么的真的是……
　　对面的人被气得不轻，指着她的手指都颤了又颤，半天说不出来话。
　　方翼为这时候又开了口：“你莫要闲扯其他，我们都看到杨云柳推了这个人，我们就是人证，你说她没推，你们可有证据？”
　　“若人证是这么来的，那我们便也要说，是你推了那位公子，我们也都看到了，你说你没推，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不若上公堂，与大理寺与官老爷说说？若是有，那也拿出来，省得说我们误会了你。”杨云枫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杨云柳想要绕到前面挡住她，却被她狠狠地按着无法动弹，杨云柳又觉得，原来弱不禁风的二姐姐力气这么大。
　　一帮孩子不明白，如何就要上公堂了？方翼为赶忙踹了踹那装昏的落水人，那人立刻装作呛水才清醒的模样，迷糊的问怎么了。
　　“公子，我且问你，你落水可是有人推你了？”杨云枫又看向了那个人，“若是别人推的，可有看清是谁推得？想必公子是明事理的人，应当不会胡乱攀咬人吧。”
　　那人心里道要命，早知道就不贪图那十两银子来做这些害人的事了，听杨云枫这么说，头也不敢抬：“诸位误会了，我只是想站石头上观望风景，没想到石头上衍了青苔，我一时不慎才失足落水，还要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方公子可是听见了？这位公子说他是脚滑了，方公子可还要追着我妹妹不放？”
　　又听到杨柳枫的声音，方翼为面色青白，挠着头说：“既然是误会，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道歉。”杨云枫往前走了一步，“给我妹妹道歉。”
　　方翼为却是不乐意了：“都说了是误会，你怎么还不愿意？”
　　“道歉。”她一字一句的说，“故意陷害我妹妹是其一，辱骂我妹妹是其二，二者并论，我让你们道歉过分么？”她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声，这次杨云柳听出来了，她的二姐姐，好像，哭了……
　　方翼为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想起来自己脸上还一片红一片青，觉得伤口又开始疼了，拉着身边的小跟班不情愿的说了对不起赶忙溜了。
　　杨云柳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用打架也能这么痛快的出气。看见二姐姐还站在那里不动，她绕到了杨云枫前面，一抬头才看见，她吓得雪白的小脸上满是眼泪。
　　杨云柳瞬间心疼的不行，心里对方翼为那帮纨绔更是恨得不行。难得正经的掏出了手绢，一点一点的给她擦着眼泪。过了好一会，杨云枫才木讷的低下头，杨云柳还未来得及对她笑一下，杨云枫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二小姐无碍，只是有些吓到了，吃些安神的草药再好好休息几天便是。”大夫收拾着药箱，开了一贴安神的方子递给了丫鬟，张氏赶忙道谢，又请大夫喝了茶，重金酬谢了叫人好生生的送回去了。
　　杨云柳低着头，一脸的愧疚。她觉得是自己害的二姐姐昏迷的，她没有脸去看二婶娘。张氏看出来这孩子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拽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她还不敢言语，又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和的说：“今日的事情，我都听春雅和夏桃说了。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二姐姐站在你前面是应该的，她是你姐姐，应当护着你。至于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控制不住，我们能做的只有不去成为那样的人。我们柳儿最坚强，不会被那些恶语打倒的对么？”
　　杨云柳忍下眼泪，用力的点点头。
　　“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枫儿醒了，你再来看她好不好？”张氏又轻拍了杨云柳的后背，轻声道“过几日你二哥要回来了，等他到家了，我便让他拉着你们姐妹几个去富阳山上逛逛。”
　　杨云柳知道张氏是在安慰自己，把眼泪憋了回去，用力的点点头，又往床上偷瞄了几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期间老夫人和大房的都来看过，知道没什么问题，放下心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杨云枫是夜半才醒来的。
　　她醒来看到张氏便哭出了声，张氏忙将她搂进怀里：“不哭了，娘在呢。”
　　哭了好一会，她才断续的说道：“娘，柳儿，她们那般辱骂柳儿，想来平日也是因为这些，柳儿才会与他们争执的。娘，她们说柳儿，是，是没爹没娘的……“想到那些人白日说的话，杨云枫抽噎的说不出话来。
　　“柳儿有爹娘，你大伯和你爹就是柳儿的爹，你大伯娘和我就是柳儿的亲娘。”张轻声哄着女儿，“虽然柳儿的亲爹娘不在了，但是我们都会护着她，就像枫儿今日这般对不对？”
　　杨云枫把头靠在张氏怀里轻轻地点头，复有想起来白日自己说的话，又小脸一白，金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娘，我白日，说了不该说的话。”
　　哪成想张氏却突然来了气势：“来，乖女儿，再把你白天说的话给娘学学！不愧是我的女儿，可真敢！他们下次再这么说柳儿，你就这么骂！娘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厉害的闺女。”
　　杨云枫听了却是哭的更大声了：“娘，我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