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毒之魍魉》LouiVince

6、缘灭

　　突然魍魉眼前一片漆黑……
　　“龙爷！”红儿的脸上混杂着嗔怒和有所保留的惧意。“没事，只是受刺激昏过去了……”龙爷淡淡地说着，放开钳制魍魉的手，红儿扶过魍魉，抱起他向魍魉的房间方向走去。诺大的员外府中，20几口人似乎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动，依旧悄无声息，连值勤巡逻的家丁也似乎在偷懒……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红儿，你告诉我啊……”魍魉一觉醒来，张口询问，蓦然发现在自己的房间，依旧是模糊的桌椅轮廓，月光依然柔和，支起的木窗外一片漆黑，身边也没有红儿，也没有什么陌生人，他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等到第一声的鸡啼……
　　从来都不得宠的他没有伺候起居的侍从，自己摸了摸放在胸口的匕首，拿起脸盆，出去打水……出去时特意绕过近处的井，来到红儿的后院打水洗漱，做完这些他准备去找红儿……一路上一连问了好几个早起的家仆，包括昨晚值勤的家丁都这么回答说：“昨晚没有什么动静，大少爷。”平白无二的回答,平凡如常的神色，让人无从怀疑，却总觉得不对劲，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没道理会没人注意到的，且不说别人，巡查的家丁怎么也……
　　就这么边走边想着，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一道探寻的目光……
　　红儿，好像还没有起来，双门紧闭，魍魉试着敲了一下，门本是虚掩着，一下子被推开了，“红儿，你在么？我要进来了……”——安静，没有人，他出去了么……
　　随手把窗户支起，用手一摸，竟沾起厚厚一层灰，那些仆人在干什么啊，居然连个房间都打扫不好……他顺手从一旁的衣架拿起一条布巾，又掀起一阵灰，惹得他直咳嗽……他再次环视红儿的房间，明明是一间久未人至的房间，红儿至少已经半个月没在这里呆过了……因为红儿房间的摆设，他都太过熟悉，以致于这么明显的差异反而被他忽略了。
　　他一时间有些惊慌，红儿不住这里，那他会在哪里，前些日子他卧病在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急急跑了出去，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觉得员外府此刻和平时有些不同，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哥哥，这么早，你去哪啊？”红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升起，魍魉才发现是哪里不同，是太安静了，连清晨的虫叫和仆人的脚步洒扫声都听不见……
　　他慢慢转过身，想开口，但看到员外，张氏站在红儿身边，他截住想开始的话头，“爹，大娘，儿请早安。”
　　“身子好点了么……”员外的平淡语气，明明是句问句却用陈述的语气表达就显得淡漠呆滞。员外伸出手扶起魍魉，魍魉一抬头却看到一只蚂蚁从员外的衣袖里爬出来，掉在地上，“爹……”“怎么了，儿啊……”还是平淡的语气，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魍魉猛得拍开员外的手……员外的鼻息没有丝毫扇动，早已是……
　　昨晚是那么真实，不是梦……
　　凝链曾在告别他，投身千神门时，说了一番话：“找到他，救他，只有这个办法。我要学会门主的本事，这样就可以……
　　知道么，傀儡术是九洲大陆上最强的术，练到极致是不仅像我这样驾驭兵器，驾驭物件，而是可以御人，先是死人，和赶尸有点像，再是活傀儡，最后还能控制天下万物的思维……”
　　“哥哥，真是聪明啊……”红儿又一次展开无邪的笑容，左手一抬，张氏的身体一歪，向魍魉扑了过去，魍魉想躲开，却被员外从背后抓住，被两具傀儡紧紧困住……
　　“龙爷，事到如今，也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红儿对着魍魉的方向说道，“我还以为你玩兴未尽，特地再加了点防腐香呢……”昨晚的声音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多了份戏谑。
　　一个高大的英俊男子缓步现身，男子虽是气宇轩昂，但目光中带着一分霸气三分狠毒和六分的野心，身着粗布玄衣也挡不住一身气势，有让人不禁低头的帝王将相之质……
　　龙爷衣袖一挥，倏然间无数的蚂蚁从员外和张氏身上爬了出来，钻进魍魉的衣领，一碰到皮肤就开始撕咬，顿时，又痛又痒充斥全身，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这就是傀儡术的威力么，凝链你说得真不错，我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魍魉这么想着，渐渐地他甚至无法再思考了……
　　“知道么，我好恨，恨所有人，恨为了加官进爵不择手段的爹，恨没法保护我的娘亲，恨那些家奴的心知肚明，更恨什么也不知道还这么靠近我的你……你遭受过的那些，我早就已经遭受过了千百遍……”红儿眼里充满着恨意和痛苦，两种情绪不停翻滚着……
　　这是他昏迷过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和声音，红儿靠近了他，掰开缠绕在魍魉的两具尸体，用手圈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胸膛，在昏过去的魍魉耳边轻轻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苦，让你也知道……”
　　魍魉发现自己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这次是被手腕上的疼痛痛醒的，被吊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的上梁上，似乎这梁上还吊着些别的东西……
　　“吱咯吱咯”屋子的门被推开，屋里顿时亮堂起来，这下魍魉看清楚了，这屋里吊着的是些什么——是员外府的人，除开员外本人和张氏，大约都在这里，他们低眉顺眼，一动不动，全已了无生机……是了，这个家里只有他和红儿还活着么……虽说在这家里，他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但至少是他的一个归所，看到家在一夕之间化为死宅……心中惶惶，竟觉得绝望，那个龙爷究竟和家里有什么恩怨，要这么赶尽杀绝，他不解……为什么我还活着，红儿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困惑……
　　进来的是红儿，魍魉看不清他逆光的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自己，用一种他不懂也不想懂的炽热的目光看他……
　　红儿向高空扔出一支镖，割断了吊绳，魍魉直直向下坠落，堪堪被红儿悠悠接住……
　　“哥哥，来这里我只问你——你愿意忘了这些跟着我，一起过么……”红儿用异常压抑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让魍魉听不出其中的情感……
　　“跟着那个龙爷过么……把你变成弑家罪人的人么……”
　　“龙爷是好人，他救了我……他只是教了我术法，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不关龙爷……”
　　什么……难道不是那个龙爷杀的？那么红儿居然亲手杀了所有人，疼爱他总给他吃桂花糕的厨娘，小时候他还骑在那个护院的脖子上，为什么？
　　红儿满怀希望地以为魍魉的沉默是默许，松开了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不……”突然魍魉发疯似的推开红儿，嘴里喃喃。“不……”是真的
　　红儿脸色一下子阴霾满布，“本来，我还想求龙爷留你一条命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就让你在那个天香阁被他们玩死吧……”红儿仰天长笑，“果然是我太傻了，太痴了……”苦涩的泪从他的面颊滑落……像我这样居然还奢望得到爱情……
　　魍魉慌乱中摸到了没有被搜走的弱水匕，忘记了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就这么向红儿的心头位置刺了过去，“噗——”血溅出的声音很小，很小，却不停魍魉耳边回荡，鲜艳的红色蓬勃而出，在他的衣服上染了一朵血牡丹……在红儿仿佛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解脱似的笑了笑，瞳孔放大，目光开始涣散，最后轻轻地说“我真的爱你……”，轻的如同叹息的话语，没有传到魍魉耳里……
　　魍魉从来不知道红儿被父亲带到那些所谓的高官家里后发生的事情，他连猜也不曾猜想过，他想到父亲愈升愈高的官位，张氏与父亲的争吵和对自己的仇视，以及红儿对他病态的依恋，还有他刺进红儿那具柔软的身体时的触感……一切都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沉重地让他难以承受……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只有逃离，逃离那间住了十几年的大宅，那个陌生的弟弟，还有他手刃了亲弟弟的事实……于是魍魉想到了儿时的手帕交凝链，投靠她进了千神门，成了千神门的魍魉……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凝链又往红儿身上下重了几分迷药，确保这个会算计的家伙真的不再具有威胁后，踢了那张惹人怜爱的脸两脚，丝毫不见怜香惜玉之情……
　　“我也是从被骗以后真正变得聪明的……”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他不过只是个打前阵的而已……”

作者有话说

　　魍魉的回忆完了……下次是和凝链的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