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轩聊斋集》舒醒

8、圆梦

　　黔有穷人陶氏，悦员外女，欲娶之。员外怒其穷，亟嘱于豕楼寝。女谋之曰：“吾姊八人归，皆待上房，宿八凤，卧龙榻。锦衾鸳枕，玉食珠筵。今独待汝糠糟，嘱汝豕楼，乃汝穷之故也。”

　　陶氏曰：“若何？”

　　曰：“复有寝，盗彘于峒，汝自寐，吾与汝申之。”

　　陶氏曰：“善。”于是窃其彘，藏于峒中，及午，乃大睡。至仆人与食彘，不见，问陶氏，不与言。员外奇之，以为盗贼。便问计于女，女曰：“陶生贱，得寝于豕楼，今失彘，唯其亦有嫌耶！”

　　父对曰：“不然，寒士虽贫，不失其德。”

　　女曰：“诚如是，愿请圆梦，此陶生之能耳！”

　　父问曰：“何圆？”

　　曰：“宿八凤，卧龙榻。锦衾鸳枕，玉食珠筵，待以上房。”

　　父曰：“喏！若复得，待如上宾，以百金许。否，杀之。”乃请陶氏圆梦于闺阁，三起三寐，复得彘。及数日，员外鹦鹉失，复请圆梦，约以前言，陶氏恐，夜逃。至卅里，渴，饮于路井，见鹦鹉投影于井中，急回，言之可得也。员外使人寻之，果见鹦鹉于井上，于是乃善待陶氏。其姊丈闻之，不服，盗员外玉石于马厩，请小陶圆之，俱备约前事。曰：“果得，斩吾首。”

　　陶之妻聪慧，恐姊于言，曰：“汝孤矣！”

　　姊问其故，陶之妻俱言之。曰：“陶氏之知矣，上不尽九霄，下不尽黄泉。天命之不与数，万法之不与违，阴阳术数，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也。今汝夫君赌其头，岂不寻死乎！故告汝之孤也。”

　　姊大惊，责其室。姊丈惧，乃告小陶，求其生也。员外闻之，甚觉陶氏奇人，故赌江山于匣中，曰：“知之，江山各半，黄金万两，小女自许之；不知，乃斩汝首。”

　　小陶叹曰：

　　“问其圆梦偷猪起，鹦歌飞去三十里。

　　玉石还在马槽下，小陶死于盒盒里。”

　　言罢，饮泣。员外大笑，匣开，乃一桃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