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36、鳞武门谁主沉浮6

　　木梧桐吃饱喝足，整个人懒洋洋的，仿佛初冬的晨光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阿诺，你早上不是应该在书房议事吗？怎么有空来天璇院吃早膳？”
　　她有些惭愧，刚刚好像吃太多了，会不会耽误了他太多时间。

　　欧阳诺：“梧桐，鳞武门，你希望谁继任门主？”
　　木梧桐一愣：“我说了又不算，就不费力去想了。”

　　欧阳诺：“如果我和戴重合作，我帮他除去普怀故在北周的势力，普怀故在北周的基业，五成归欧阳氏。
　　如果我和普怀故合作，我帮他夺取门主之位，戴重在广陵和江南的基业，五成归欧阳氏。
　　司徒挽岚，想等戴重和普怀故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但她还不能暴露野心。
　　她的条件，估计和戴重一样。”

　　木梧桐惊讶：“欧阳宗主……”
　　欧阳诺：“叫我阿诺。”
　　木梧桐：“阿诺，你，你不必和我说这些。这是欧阳氏内务。”
　　欧阳诺：“梧桐，我想听你的意见。”

　　木梧桐一怔，只好认真思考：
　　“戴重、司徒挽岚，我接触不多，还不太了解。
　　但普怀故，五个月前，我和燕大哥就是乘坐普怀故的客舫去益州。
　　他和燕大哥有合作。我总算是燕大哥的朋友吧，他对自己合作方的朋友，至少该持有表面的尊重吧。
　　可是，上次在鳞武门，他对我说话字字算计。
　　如果和别人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普怀故，就像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他还想着把钱偷回来，毫无诚信。”

　　欧阳诺：“嗯，你不选普怀故。”
　　木梧桐：“也不是。燕大哥说，和谁交易，不看喜不喜欢，只看有没有用。如果，普怀故对你有用，你当然选普怀故。”
　　欧阳诺：“所以，你不喜普怀故，但燕回认为普怀故有用，坚持和普怀故交易？”
　　木梧桐尴尬：“也不是吧。我并没有告诉燕大哥，我不喜欢此人。”
　　欧阳诺：“你不喜普怀故，难道他看不出来？”
　　木梧桐：“燕大哥那么观察入微的人，我这点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我是外行，本就不应该干涉他。”
　　欧阳诺：“梧桐，你并非外行。你凭一己之力，建起寒士别苑，你不缺智慧。”

　　木梧桐：“那，你自己希望谁继位鳞武门呢？鳞武门内乱，欧阳氏不是正好趁机剿灭鳞武门吗？”
　　欧阳诺：“广陵乃天下粮仓、漕运中心。北周、北齐、南朝都不会容忍欧阳氏一家独大。我需要鳞武门的存在，安各方朝廷的心。”
　　木梧桐：“所以，鳞武门不能剿灭。继位之人，必须能让鳞武门保持稳定，看起来好像能和欧阳氏制衡，但实际上没有能力威胁欧阳氏？”
　　欧阳诺赞许地微笑：“对。”
　　木梧桐一呆：“阿诺，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啊。”
　　欧阳诺面容染上朝霞的光辉：“你笑，也好看。”

　　木梧桐：“你当时让我把凤血剑借给戴重，那，你是支持戴重吗？”

　　欧阳诺黯然：“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当时怀疑你有所图谋，就顺水推舟，看看你如何解决龙鳞剑之事，探查你的身份。
　　而且，我早已断定普怀故偷了龙鳞剑，那你的凤血剑借给戴重，正好制衡普怀故。
　　等我发现自己弄错了，你的凤血剑却已经借出去了。
　　对不起。”

　　木梧桐：“没关系啦。因为遇见你，我才能平安离开益州。因为出借凤血剑，我才会留在广陵，才会建立寒士别苑。阿诺，我因祸得福了，还得感谢你呢。”
　　欧阳诺：“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动手伤你，不该囚禁你……”
　　木梧桐握住他的手：“事出有因，我不在意的。换做我，我也会怀疑的。”
　　欧阳诺回握住她的手：“我很后悔……”

　　木梧桐连忙岔开话题：“你也不放心普怀故，对吗？”
　　欧阳诺：“此人实力不凡，却锋芒毕露、性情乖张、品性不端，只可短期交易，不可长期合作。”
　　木梧桐：“所见略同。”
　　欧阳诺紧紧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不喜，他用你来要挟我。”
　　木梧桐一愣：“我？我能要挟你什么？”
　　欧阳诺深深看着她，欲言又止。

　　木梧桐：“不选普怀故，那戴重、司徒挽岚，你选谁？”
　　欧阳诺：“戴重名正言顺，若扶持戴重，鳞武门短期可迅速稳定。但戴重胸襟不足，不能容人。鳞武门要么衰落，要么出现下一个普怀故，再起动荡。”
　　木梧桐：“那司徒挽岚呢？”
　　欧阳诺：“司徒挽岚在鳞武门地位稳固，戴重和普怀故都需要她的支持。如果她选择普怀故，她能得到更多利益。但是，她却选择戴重，戴重并不能给她多少利益。”
　　木梧桐：“所以，司徒挽岚愿意为了鳞武门的长远稳定，牺牲自己的短期利益。此人，顾全大局，目光长远，不急功近利。”
　　欧阳诺：“对。”

　　木梧桐：“司徒挽岚既没有首席弟子的名正言顺，又没有普怀故的实力。所以，她在等，等戴重、普怀故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欧阳诺：“支持司徒挽岚，颇为冒险。如果我任由戴重、普怀故斗得你死我活，有可能，司徒挽岚还没成功上位，鳞武门已经分崩离析。朝廷会直接插手鳞武门，欧阳氏就不宜再伸手了。”
　　木梧桐：“支持戴重，短期稳定，长期动荡。支持司徒挽岚，短期冒险，但若成功，便长期稳定。”
　　欧阳诺：“对。”

　　木梧桐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欧阳诺也不打扰她，只静静等待。

　　木梧桐：“阿诺，我终于明白司徒挽岚为何劝我加入鳞武门了。
　　第一，龙鳞剑和凤血剑的主人创立了鳞武门，倘若司徒挽岚夺回龙鳞剑，而我手持凤血剑，两人联手，争夺门主之位就名正言顺了。
　　第二，益州，我和燕大哥有相识之谊，益州的漕运镖路，我可以从普怀故手里夺回来，打开了益州，北周就可徐徐图之。
　　第三、广陵和江南，若有欧阳氏暗中相助，司徒挽岚可以吞下戴重在广陵和江南的基业。”

　　欧阳诺：“梧桐，我说过，你不缺智慧。”
　　木梧桐：“可是，阿诺，司徒挽岚怎么甘心对你俯首称臣？你不怕养虎为患吗？”

　　欧阳诺：“广陵，人人都想要。
　　没有司徒挽岚这只虎，也会有其他虎。
　　打压对手，只能得一夕安寝。
　　自身强大，才能长治久安。
　　我扶持司徒挽岚，不是为了让她俯首称臣，而是为了安各方朝廷的心，为了广陵安定。”

　　木梧桐：“所以，你也希望我加入鳞武门？”
　　欧阳诺起身，握住她的手：“不是。鳞武门正是危乱时期，你不可卷入危局。”
　　木梧桐：“凤血剑第一任主人，创立了鳞武门，又自请离开。很可能，就是为了避免二虎相争，为了鳞武门的安定。我也可以效法先辈，帮司徒挽岚成功上位，然后，再退出鳞武门。”
　　欧阳诺摇头：“梧桐，你已失去内力，没有扶风影步，没有人相信你是凤血剑的主人。你不可冒险。我们帮司徒挽岚，前提是，她本来就能赢，我们只是推一把，无需勉强。”
　　木梧桐：“那我们先静观其变。”
　　欧阳诺：“嗯。”

　　木梧桐笑：“阿诺，能和你说这些，我很高兴。”
　　欧阳诺微笑：“我也高兴。”

　　木梧桐：“阿诺，你知道吗？爹教我读书的时候，也常常拿这种问题来考我。
　　有时候，我们能讨论一整天。
　　不管我说什么，爹都愿意听。
　　爹也会把他自己的答案告诉我，但总是允许我选择不同的答案。
　　刚刚，你和爹，很像。”

　　欧阳诺：“我很荣幸。”
　　木梧桐笑得灿烂，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第一次发现，冷若冰霜的他，原来有一双如此温暖的手。

　　无踪进来：“公子，木姑娘，寒士别苑张甲，求见木姑娘。”
　　木梧桐：“我去偏厅见他。”
　　欧阳诺拉住她的手：“不必。无踪，请张甲进来。”
　　无踪：“是，公子。”
　　随即退下。
　　木梧桐：“阿诺，让寒士别苑的人进欧阳府，恐怕不妥。他们会误会我和欧阳氏的关系，我担心，万一寒士别苑出什么变故，会牵累欧阳氏。”
　　欧阳诺：“误会，也无妨。”
　　木梧桐：“何必给你添麻烦呢？我尽量多去寒士别苑，这样，他们就不用来这里找我了。”
　　欧阳诺：“梧桐，你不要与我这般见外。”
　　木梧桐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踪已经领着张甲进来。
　　张甲跪下：“属下张甲，拜见庄主、欧阳宗主。”
　　张甲对欧阳诺本能地畏惧，一见到欧阳诺，就忘了木梧桐屡次嘱咐只需揖礼无需下跪。
　　木梧桐这次倒没怪他下跪，亲自上前扶起他：“张甲，何事找我？”
　　张甲：“庄主，寒士别苑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在外地听说寒士别苑收留灾民，就自己跑来，求我们收留。李老先生不敢做主，让我来请示庄主。”
　　木梧桐：“这位老伯，有没有说自己为何受难、为何求助？”
　　张甲：“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这老伯，衣服穿得干干净净的，还有两位威风凛凛的大侠护送。看起来很不寻常。”
　　木梧桐：“我亲自去看看。”

　　欧阳诺：“无踪，备车。”
　　木梧桐：“阿诺，我自己去就好，你不必陪我。”
　　欧阳诺皱眉。
　　木梧桐：“你刚刚还说我有智慧呢，如果这点小事都要你帮忙，那我也太无能了，不如现在就把寒士别苑交给你好了。”
　　欧阳诺：“好。那你自己决定。如果有问题，记得告诉我。”
　　木梧桐笑：“是，欧阳夫子，学生遵命。”
　　欧阳诺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