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28、乱世黎民何处安3

　　第四日。
　　欧阳粮铺。
　　木梧桐又买了二十袋陈粮。
　　她让掌柜帮忙，下次进货时选一些更便宜但能吃的粮食。

　　欧阳兵器坊。
　　木梧桐给自己买了弓箭、匕首。
　　又给陆一一买了铁枪。

　　陆一一：“姐姐，我用木棒就好了，这铁枪，太贵了。银子还要留着买粮食呢。”
　　木梧桐：“西郊现在一共有三百七十五个流民。我担心会出乱子，得带上兵器。我们总不能麻烦无痕、无迹天天跟着我们。”
　　陆一一：“你怕他们抢劫粮食？”
　　木梧桐：“对。张甲、李强、刘安、许明每天只吃两碗粥，其他流民每天只吃一碗粥，肯定还是饿的。我担心他们看见多余的粮食，就又会暴动。”
　　陆一一：“姐姐，那你别去了。一一自己去。”
　　木梧桐：“一一，姐姐一开始，只想帮你找陆爷爷。可是现在，我想试试，我能不能像燕大哥那样，既能救人，又不会造成祸患。”

　　西郊。
　　流民们都吃了粥。
　　张甲、李强、刘安、许明四个人，正在组织流民分工合作，用泥土、石头、树木，搭建起一排简易的茅草屋、茅草棚。
　　虽然很简陋，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
　　木梧桐、陆一一不擅长做这些，打算把剩余的粮食运回城内。

　　突然，阵阵马蹄声，急促而来。
　　是八名鳞武门的弟子，穿着统一的鳞字蓝衫。
　　为首的，正是之前和陆一一争执的朱福。

　　朱福呵斥：“何方刁民，胆敢偷树！”
　　张甲：“这位爷，小的张甲，从信州逃难到广陵，在这树林里住了两个多月了，这树林，并没有主人。”
　　朱福：“笑话。你们交份子钱了吗？懂不懂规矩？”
　　张甲：“爷，您说的份子钱，是指？”
　　朱福：“在这广陵，山上打猎、河里捕鱼、林里砍树，都得给我鳞武门交份子钱。”
　　流民中走出一位五十岁的老者：“爷，在下李墨，之前在豫州太守府里打过杂。知道一些规矩。
　　如果这土地有主人，自然该向主人付租金。
　　如果这土地没有主人，那就是朝廷的公地，砍树，只需去县官府里交税或者交出三成的树木抵税。
　　从未听说，需要向鳞武门交份子钱。”

　　朱福：“县官大人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们这些刁民收税。自然是委托我们鳞武门来收。税，加上鳞武门的辛苦费，就是份子钱。”
　　李墨：“我们会自己把三成树木送去县官府里抵税，就不劳烦爷了。”
　　朱福：“敢顶嘴。给我打！”

　　一名鳞武门弟子上前，抬脚踹向李墨，却踹在一柄铁枪上。
　　铁枪狠狠打在鳞武门弟子大腿上，痛得满地打滚。
　　陆一一挡在李墨的面前
　　朱福正要破口大骂，一支利箭射中朱福的右腿，又一支利箭射中朱福的马。
　　马匹受惊嘶鸣，将朱福狠狠摔在地上。
　　其他鳞武门弟子赶紧上前，想扶起朱福。
　　利箭不断破空而来，射中鳞武门全部八匹马。
　　木梧桐箭术一般，虽然杀不死这八匹马，但马匹受伤后，全都受惊奔逃而去。

　　“兄弟们，上！”
　　张甲见对方没了马，一挥手，八十名壮实的流民涌上来，将鳞武门弟子团团围住。
　　“住手！”
　　木梧桐并不打算真杀了人得罪鳞武门，赶紧阻止张甲。
　　流民让出一条道，木梧桐背着弓箭，走到朱福等鳞武门弟子面前。

　　木梧桐：“阁下贵姓？”
　　朱福坐在地上，却蛮横惯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鳞武门朱福，朱大爷。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木梧桐：“朱公子，也请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你们只有八个人，我们有三百七十七个人。杀你们八个，都不够塞牙缝！”
　　朱福：“你们敢得罪鳞武门吗？”
　　木梧桐：“朱公子，你们八个若全都死在这里，毁尸灭迹，鳞武门不会知道。”
　　朱福突然噤声。

　　木梧桐：“朱公子，你的主子，是戴重，还是普怀故？”
　　朱福沉默。
　　木梧桐笑：“不敢说。那就是普怀故了。”
　　朱福沉默。
　　木梧桐：“戴公子是下一任鳞武门门主。你猜猜，今日杀了你，戴公子会不会为你报仇？”
　　朱福开始颤抖。
　　木梧桐：“张甲，把他们八个，捆起来，堵住嘴巴。”
　　张甲：“是！”

　　木梧桐向李墨深深揖礼：“李老先生，失敬了。没想到这里卧虎藏龙。”
　　李墨赶紧揖礼：“木恩公客气了。老李只是认识些字，知道些规矩，在这乱世，也没什么用，还得指望木恩公相救。”
　　木梧桐：“李老先生，请教，如果我想要西郊这片树林，该怎么做？”
　　李墨：“朝廷鼓励开垦荒地，如果这里是朝廷的公有荒地，可向广陵太守府申请开荒。
　　开荒的租税便宜，第一、二年，免租税；第三年收一成租；第四年收两成租；第五年开始收三成租。
　　如果是大户人家的私有荒地，就看大户人家自己的规矩了，大多数，都是比朝廷多收两成租。”

　　张甲：“木恩公，我家就是农户。除了朝廷、地主家的租税，总会有鳞武门这种地霸勒索钱财。”
　　木梧桐：“今天，他们就没勒索到，不是吗？”
　　张甲：“木恩公的意思是，我家人少，才被勒索。这里人多势众，就不怕被勒索？”
　　木梧桐：“光人多还不行。人多不一定强大。”
　　张甲陷入沉思。

　　木梧桐：“李老先生，可懂农耕？”
　　李墨：“略知一二。”
　　木梧桐：“李老先生，张甲，这里有三百七十五个人等着吃饭。不能坐吃山空。我们得自己开荒种粮。”
　　张甲两眼发亮：“木恩公，我们人多，可以开荒，总比饿肚子强。”
　　木梧桐：“我想办法获得土地。你们挑一些擅长农耕的人出来，好好谋划谋划，怎么最快开荒、种粮。”
　　李墨、张甲：“是！”
　　木梧桐：“张甲，你们做些木棒，挑出五十个身体好的兄弟，跟着陆一一练习棒法。再有人勒索，打出去。”
　　木梧桐：“一一，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教他们棒法、功夫。”
　　陆一一、张甲：“是！”

　　羽衣舫。
　　这是羽花楼花魁羽衣姑娘独有的花舫。
　　戴重：“木姑娘邀请在下来羽衣舫，在下受宠若惊。”
　　木梧桐：“戴公子日理万机，叨扰了。”
　　戴重：“木姑娘莫非想通了，打算加入鳞武门？”
　　木梧桐：“戴公子，你何时找回龙鳞剑？”
　　戴重沉默。

　　木梧桐：“戴公子，我们约好一个月内取回凤血剑。但如果戴公子没有找回龙鳞剑，那么，这新门主登基大典，恐怕还要用到凤血剑。不知戴公子，何时可以归还凤血剑？”
　　戴重：“木姑娘，当年龙鳞剑、凤血剑主人，一起创建了鳞武门。我相信，这凤血剑主人，不会希望鳞武门面临内乱危机。”
　　木梧桐：“戴公子说的对。作为凤血剑传人，我既希望鳞武门安好，也希望亲自保管凤血剑。该如何是好？”
　　戴重：“木姑娘，这凤血剑再宽限些时日。木姑娘有何条件？”

　　木梧桐：“戴公子，没有凤血剑，我就不能回家见师门。我在广陵无田无地，过得不太好。”
　　戴重笑：“看来欧阳宗主待客不太周到啊。木姑娘，不如来鳞武门做客，保证你过得舒心。”
　　木梧桐：“我不喜欢寄人篱下。”
　　戴重：“怎样才能让木姑娘过得好呢？在下一定尽力。”
　　木梧桐：“广陵繁华，我不舍得离开。想在广陵买些田地，雇些人种田，做个逍遥农庄主人。戴公子，可愿意帮忙？”
　　戴重：“木姑娘，你想和鳞武门买田地？好说，包木姑娘满意。”

　　木梧桐：“我走遍了广陵，最爱西郊的风景。
　　听说，西郊都是朝廷公家的荒地。
　　我若想雇人开荒，还得找广陵太守府通融，拿到广陵太守的开荒文书。
　　戴公子，可愿意帮忙？”

　　戴重：“开荒？木姑娘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买良田，不是更好？”
　　木梧桐：“戴公子，我都花钱雇人干活了，总要讲究多赚些，对吧？开荒，赚得多。”
　　戴重：“木姑娘，想要多少荒地？”
　　木梧桐：“戴公子，你帮我拿到三十亩荒地，凤血剑就多借给你一个月。六十亩，两个月。一百亩，三个月。如何？”
　　戴重：“成交。”
　　木梧桐：“李墨老先生是我农庄总管，我让他替我跑腿，还请戴公子安排人对接。”
　　戴重：“木姑娘尽管等着好消息。”

　　木梧桐：“戴公子，我今日在西郊看风景。鳞武门的朱福公子冲撞了我。我把他们绑了，就在外头堤岸上。”
　　戴重：“朱福？”
　　木梧桐：“戴公子玉树临风。这朱福，却粗陋得很，不像是戴公子的部下。我猜想，是普怀故的部下。我不知道该杀，还是该放。干脆送来给戴公子。可否劳烦戴公子帮忙处置？”
　　戴重：“木姑娘放心，你以后不会再看见他。”
　　木梧桐举杯：“预祝戴公子，登基门主。”
　　戴重举杯：“预祝木姑娘，农庄丰收。”

　　五日后。西郊。
　　李墨：“庄主，广陵太守府出具的开荒文书在此，共一百亩。包括这片树林。”
　　由于木梧桐向戴重隐瞒了赈粮施粥之事，戴重的人也都以为木梧桐是自己想开荒、建农庄。
　　李墨心思细密，发现木梧桐无意透露她和流民的关系，就改称木梧桐为“庄主”。
　　张甲、李强、刘安、许明等人，也就让大家都改了口，称呼木梧桐为“庄主”、陆一一为“二庄主”。

　　木梧桐：“李老先生，辛苦了。”
　　李墨：“庄主，这西郊的公家荒地，相对容易开荒的，也只有这一百亩了。
　　本来，河涌东边的土地更肥沃，但广陵太守府说，那是欧阳氏的土地。
　　如果我们想要，就必须找欧阳氏买地或租地。
　　老李很困惑，广陵乃天下粮仓，欧阳氏一直向各军方出售军粮，为何会任由土地荒芜。
　　不如，庄主向欧阳氏租下东边的土地？”

　　木梧桐：“我们初来乍到，不可太过惹人注目。先把这一百亩地开荒、种粮，赶上明年丰收，解决这三百多人的口粮。如果土地不够，我再想办法。”
　　李墨：“庄主，新开荒的土地，前两年粮食产量低，一百亩地也就能养活这三百多人。您恐怕没得赚。”
　　木梧桐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赚。够养活大家就行。”
　　李墨沉默，向她深深揖礼。
　　木梧桐：“李老先生，我不懂农耕。这开荒种粮，就拜托您了。”

　　木梧桐叫来张甲、李强、刘安、许明等人。
　　木梧桐：“张甲、李强、刘安、许明，这一百亩荒地的开荒文书，是李老先生向广陵太守府获得，李老先生的功劳最大。
　　以后，广陵太守府的打点、鳞武门的应对，都需要李老先生筹谋。
　　我决定让李老先生担任农庄总管，你们可愿听命于他？”
　　张甲、李强、刘安、许明立即跪下：“庄主，李总管，我们全力效命。”
　　李墨也跪下：“庄主，老李定不辜负庄主的信任。”

　　木梧桐扶起大家：“张甲，二庄主说，你功夫练得最快最好，又最有威信。以后，你就是农庄的侍卫长，农庄的安全防护，由你组织。”
　　张甲：“张甲定不辜负庄主、二庄主的信任。”
　　李墨沉思：“庄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农庄会有危险吗？”
　　木梧桐：“未雨绸缪而已。鳞武门内斗，戴重、普怀故争夺门主之位。咱们这开荒文书，是戴重牵线搭桥，难免被鳞武门的内乱牵连。”
　　张甲：“庄主，我会加紧侍卫队的训练。”

　　木梧桐：“李老先生，在粮食收获之前，还需花钱买粮、买农具、买种子，我得去解决银钱，就不经常来农庄了。我目前住在欧阳府，你们若有急事，可以去欧阳府找我。”
　　李墨惊喜：“庄主，你，你是欧阳氏的人？”
　　木梧桐：“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而已。”
　　李墨：“河涌东边欧阳氏的土地，荒废着太可惜。要不，您向欧阳氏租下来，土地肥沃，就算多付些地租也无妨。”
　　木梧桐：“李老先生，流民中鱼龙混杂，我要通过开荒，把那些品行不端之人暴露出来，以防后患。”
　　当然，她也没那么多钱。如果向欧阳氏租地，就要预付一大笔租金，她承担不起。
　　李墨：“老李明白了。老李一定帮庄主看好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