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驼铃》程木兰

13、第 13 章

　　“不认识！”父亲说。听父亲这么一说，苏芒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熄灭了。父亲继续说：“要有信心嘛！这位中学校长叫李荣宽，我在乡里工作期间他就在那里当校长了，听说人比较正直。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他还在那里当校长。听说预考试卷都已经送到乡中学存档，如果你有能耐就自己去找他申诉，我把一些情况也写在信里，你真的说不清楚就把信交给他，我想他应该会核实情况的吧 。”
　　“好！”苏芒干脆地应道，冲着父亲开心地笑着，这应该是她这几天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畏惧，更忘记了害羞，她只知道她要抓住眼前的这丝亮光，因为那是希望，那是未来，只要能看得见，无论它有多么渺茫。那年，她12岁。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苏芒就起床。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父亲写好的那封信仔细地对折、捋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父亲又交代了她一番就下地干活了。
　　中学在哪？苏芒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整个村子里只有村西头的一个男孩子在那里读初中。苏芒穿过半个村来到他家附近，远远地看见那个男孩子正在家里吃早饭，苏芒掉头就往村口走去。村口的那条大马路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由于与他并不熟识，苏芒想在这等他，然后跟在他后面走到中学去。
　　不一会，那个男孩子果然出现在了村口。待他从身边走过去后，苏芒也跟着出发了。
　　苏芒知道，这个男孩子能上初中并非成绩好，只是家境不错，家里愿意给他读书而已，在她们小学他留了两年才考上初中。
　　男孩的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的样子，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苏芒得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上。约莫走了一个小时，苏芒终于看到一溜溜排场的瓦房，一面五星红旗高高地在空中飘扬着，在晨光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夺目。一座宽大的弓形门头上镶嵌着四个粗狂有力的烫金大字“杜集中学”，巍峨气派。
　　终于可以不跑了，苏芒早已是满头大汗。找了路边的一棵大树，苏芒倚靠在树旁，看着校园里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气蓬勃的花草，宽敞明亮的教室，还有空中那面不停舞动的红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可就这样原本唾手可得的生活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残酷而又无情的现实让苏芒提前懂得了生活——原来生活不是你很努力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样子，因为有时候，连几块豆腐都可以改变你的人生。看着眼前绚烂多彩的景象，苏芒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
　　身上的汗差不多凉下去了，苏芒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又捋了捋头发，按了按口袋（实际上这一路她的手从未离开过口袋），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脚，迈进了那道大门。
　　苏芒夹杂在忙碌的人流中，东张西望着，我该去哪找这校长的呢？哪才是办公室啊？我找个同学问问吧？一个一个问题萦绕在苏芒的眼前，她想应该找个问问吧。正在四下寻找一个温柔的目标时，上课铃响了，刚刚还不紧不慢走着的同学们瞬间飞也似地往教室里跑去。苏芒茫然地看着四下里扬起的尘土，一时竟没了主意。
　　“喂——苏芒，你是苏芒吗？”就在苏芒楞楞地站在原地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苏芒转身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她正站在不远处冲着苏芒笑着，嘴角边漾起两个迷人的酒窝，似乎也在笑着。看她的站姿应该也是正准备往班级跑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吧。
　　“我是苏芒，你是？”苏芒看着她，有些疑惑地答道。
　　听苏芒这么回答，那个女孩向她走了过来，说：“你刚刚进校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眼熟，没想到真是你啊。你认识我吗？我叫张娥。”苏芒老实地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和你一个小学，家住莲塘西那个村子，高你两届，今年初二了。”张娥并没有因为苏芒不认识她而懊恼，依旧热情地向苏芒介绍着自己。“因为我们家电视机都是你爸爸给修的，所以我早就认识你了。对了，你今天不上学跑这来干嘛啊？”
　　一听到女孩说出这层关系，苏芒倍感亲近，她十分坦诚地告诉张娥：“我上不了学了，因为预选考试被刷下来了。”虽然说之前已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话一出口时苏芒还是十分羞涩，脸庞也微微地泛起红晕。
　　“你预选没预选上？怎么可能啊？”张娥惊讶地高呼着，苏芒却更窘了，紧张地偷偷地往四下里看了看，还好这会附近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她用恳求的眼光示意张娥小点声。张娥会意的笑了，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的成绩全校也没谁能比啊？为什么被刷下来呢？难道你出状况了？或者你被家里送礼的差生顶下名额了？连你都不给参加考试那老师准备让谁参加考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