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空小城

20、第二十章

　　清晨醒来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于佑和醒来的比较晚，起来去洗漱时马学仁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神色略有些憔悴，大概是昨晚女儿的事情搞得他半宿都没怎么阖眼的缘故。手指轻碰上嘴唇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迷茫，亲吻时残留下的余温已经淡淡冷却，眼神停顿在镜中自己的那张脸上，仿佛是许久没有时间好好地看看自己的样子了，猛然间看过去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陌生。明明是一贯清亮的眸子里却多出一丝丝记挂，按压唇间的力道重了些，一点点地按着，回想起那个抛开一切束缚的吻，于佑和自嘲般的叹声一笑。

　　走出门的时候，马学仁正在向门口喂猫的老大爷询问回上海的车程问题，“多少钱到上海？”他们的确开始为钱发愁。两人都一副无奈的表情，感觉这样的两人现在在为几十块的路费犯愁还真的是够讽刺。
　　“小巴也要50元每人，不过这也是两年前的价格了……”老猫打盹中，完全无视老大爷塞给他的那块碎鱼骨，只是喵呜两声懒得动弹。
　　马学仁叹气，放弃了询问，回头看见于佑和走过来，“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

　　此时老大爷的儿子过来跟老头确认过两天去上海进货的事情，于佑和逮到机会问能不能载他们一程，小伙子二话不说应承下来，理由是终于有人陪他路上说说话，不然怪寂寞的。

　　松了口气。回程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忽然觉得世界都开始敞亮起来，“屋漏偏逢连阴雨”的事他们没怎么赶上，只是没钱的日子真是苦恼。

　　他们都有意地避开了关于默默的话题，接下来的两天里，饭菜变得丰盛了一点，因为节省了一大笔路费，他们也可以去弄堂里听听戏喝喝茶，度假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于佑和笑说我们是在忆苦思甜。
　　马学仁答他，我错了，以后保证不丢钱包。
　　于佑和什么也没答，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笑了一路。
　　“度假”的日子真美好。
　　时间过得流水一般，越是短就越显得弥足珍贵。

　　马学仁终究是不想触及于佑和心底那块伤疤的，他尽量地让他放松一点，每晚他都看着他睡着了再出门和捷克还有阿风联系，一面香港那边的动静他要注意着，一面捷克在上海对严琛的调查也要继续，其实是一分钟都没有松懈下来。
　　双手支在凭栏上，长亭外是长长的河道，雨停了，把潮热冲走换来了凉爽。
　　马学仁始终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但是此时看着这样平淡的调子，也不觉有些感动，要是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还能这样散步或者听戏，其实也不赖啊。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悲观现实的东西在他心里盘旋，几年或者几十年太长远了，没有人能够保证在将来的日子里人该怎么走，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如果将来不在一起了，是不是还会凭栏听雨声，在某个地方学着去怀旧。

　　第三天回上海，一路顺畅。

　　司机小伙讲朱家角的居民讲得头头是道，两人也听得很欢乐。悠哉悠哉地，等回到福州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捷克在门口等了一下午，等马学仁一下车他就冲了上去，“仁哥，新消息。”
　　马学仁一面上楼一面撇了他一个字，“说。”
　　于佑和在门口接到一通电话，暂时在楼下待着。
　　“仁哥，您来上海这事香港那边好像捅出去了。”
　　马学仁冷冷一笑，“这么快！”仿佛没什么惊奇，已经料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那么是那个医生还是护士？”
　　“阿风闯祸了，他说走了嘴，然后……”
　　马学仁沉思了一会儿，“嗯，知道了。”

　　于佑和推门进来，“我爸妈提前来了香港，昨天到的。”

　　马学仁觉得他们有些一日不见世事巨变的感觉，眼神对上于佑和询问的眼神，“好，今晚回香港,捷克你去订两张回香港的机票。”
　　捷克正要走，于佑和止住他，“等等，两张要不同航班不同航空公司。”

　　“你不和我一趟飞机？”质疑的口气。
　　“分开办事比较好一些。你信不信我一回到香港达子航的车就会停在机场门口等着我。”
　　马学仁知道达子航此人，只是他对于一个自以为是又全无主意的富家子弟从来不放在眼里，于佑和这么一说，他留心了一下。“好，那么我们香港碰面吧。”
　　于佑和应了声好，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马学仁知道他想说什么，继续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一回香港就让捷克用另一条路把默默接回去。”
　　于佑和这才放心似的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于佑和确实没和马学仁一起回港，他坐的是早一班的飞机，一下飞机，果然如他所料，达子航带着人在迎他。人群攒动中，于佑和如此的显眼，达子航心里一阵激动。迎上去叫了声“佑和”。于佑和递给他一个惯有的微笑，别无他话。

　　“老爸怎么这么快？”车里，于佑和这句话问得带着些压制性的口吻。
　　达子航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发现几天不见竟然气色恢复了不少，“佑和，你在上海那边假期过得还不错啊！气色好了很多。”
　　于佑和没搭理他这句话，继续自己的话题，“我记得爸妈不是应该下周才来吗，为什么提前了？”
　　“那，你别看我，”达子航急忙撇清似的摆摆手，“我可没有让他们提前来，两位老人家这不想你了嘛！”

　　于佑和看着他的眼色收了收，“把KCB银行那个case的材料送到我办公室里。明早。”
　　达子航心里抖了一下，于佑和去上海前让他做KCB商业部的案子他早就抛到脑后，这期间他就不停地在和达华通消息，他是个敬业的内探。于佑和看他一副“答案就写在我脸上”的神情就窝火，“你不会没做吧？”
　　“没没……没，我做了，做了一半。”
　　“那好，连着那一半。明早9点前放在我的桌上。”
　　“佑和，你爸妈还等着你呢。”
　　“我去见他们。你先去做case吧。”于佑和决定的事完全不容许更改。
　　“我……”话到一半，达子航再说不出什么，只能嘟嘟囔囔一路，于佑和下车的时候还适当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了”，
　　于是达子航更加郁闷。
　　“回公司。”今晚这case不做完甭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