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与长安》昭羲

1、浩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氏一族恃宠而骄，犯上作乱，罪无可恕，江氏满门于明日午时处斩，念稚子无辜，赦免其死罪，留于皇宫，听候发落，钦此。”
　　江彦身着囚服，面色蜡黄，腰板却一如既往地直挺，眼神没了往日的神采，却异常坚定。
　　“臣，叩谢陛下隆恩。”声音依旧浑厚低沉，此时却多了一丝不甘。
　　此时，宛辰宫中。
　　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孩童跪在地上，眼角通红，泪水噙满眼眶，鼻头也因为抽噎而变红，右眼眼角的泪痣使其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一旁的侍女十分着急，忙道：“世子，您快起来吧，娘娘也是为了您好，您都跪了一夜了！再这样腿会受不住的！”
　　可世子却仿佛听不到侍女说话一般，只执着地跪着，一动不动。侍女没办法，只得跑去找五皇子，五皇子平日和世子最是要好，仿若亲兄弟一般，五皇子最是疼爱世子，世子也最信任五皇子，想必能劝动世子。
　　戴臾澜被侍女领来，急急地冲了过来，“文栩！快起来！你的腿会受不了的！”戴臾澜着急地喊着，甚至带了些哭腔，声音隐隐颤抖。他急得跪下面对着世子，声音温和地说：“文栩，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好吗？你这样跪着，腿跪坏了的话，就，就不能骑马了！你不是很喜欢骑马吗？”戴臾澜说到最后，已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微微颤抖且变得哽咽。
　　江文栩缓缓抬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戴臾澜，嘴唇干的裂开，张了张嘴问戴臾澜：“哥哥，我父亲，我父亲真的会死吗？还有我们全家，都会死，是吗？”他说着说着通红的眼睛又溢出了泪水。他虽然年幼，可却生性温和，温柔谦逊，早早便有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生的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很是灵动，可眼下却红肿地不像样。戴臾澜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他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孩子，他什么也没做错，可却因为他是江彦的儿子，就都错了。
　　城外，一处僻静的地方。
　　“师父，我想求您一件事。”戴臾澜跪在石阶前，眼神灼灼地看着站在石阶上的人。被叫师父那人一身素衣，干净利落，看上去正值壮年，眉峰凌厉，眼神犀利，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若是为了江氏那个稚子的话，便不必说了，江彦与我是故交，我自是会保他周全，可他人在皇宫，我也爱莫能助啊。”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师父，我想请您收他为徒，带他离开京城，我会安排好的，您不用担心。”戴臾澜以商量的语气冷静地说。“你能怎么安排？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别胡闹了。”闵行皱眉无奈道。戴臾澜却没再说下去，眼神透着失望，站起来对闵行作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戴臾澜回到宛辰宫。
　　“母妃，儿臣想求您一件事。”戴臾澜跪在宸妃面前。宸妃很是疼爱戴臾澜，当下就说：“什么事啊？母妃能做到的话，一定会做的。”戴臾澜面色平静地说：“儿臣想请母妃帮文栩出宫，远离长安。”
　　宸妃愣了神，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为什么？”
　　戴臾澜闭上眼又睁开，眼神已然有了一些复杂的情感，薄唇轻启，缓缓道：“为了这天下，也为了文栩。他不该再待在这肮脏的地方。”
　　宸妃心中一阵悸动，眼中不觉已染上水雾，哽咽着说：“我本来想着，你心思单纯，逍遥快活就是了，可你现在难道就要因为文栩，走一条你不喜欢的路吗？”
　　戴臾澜不语，对上宸妃的目光，似是下定决心道：“不管从前的我如何，为了文栩，我都要这么做。因为，他早已是我认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