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评论集合》轻儿滴囧儿

17、家国柱石，赤子之心：再读赵彦

　　常有人说越江吟此文极度慢热，也常有人看完第一部《风起云落》大呼谋略幼稚。其实我觉得作者写第一部时的表现技巧的确不如后期纯熟，但想要表达的东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今日突然手痒，就来分析一下第一部中的阴谋、人物以及天下大势吧！
　　试问：《风起云落》中哪个阴谋最精彩最有效？是宋然放弃挚友之情养父之恩、处心积虑终于获取了复仇的资本吗，是赵誊和银贵妃协力、利用赵焕的猜忌以及赵彦对亲情的妄想逼走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吗？不，在我眼里，最精彩的阴谋，其谋划者隐于暗处，但阴谋本身在第一章最开头就告诉了大家：仪真公主与赵彦成亲。
　　赵彦曾天真地以为北魏因为他接手荆襄一年多而防守吃紧，仪真的任务就是将他缠住，这实在是太轻敌了，其实仪真即使什么都不做，已经为北魏赢得了无数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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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斗志不振
　　时间上溯到赵彦十五岁那年。联系上下，大概是在这之前，南越闽地动乱，蜀川在国主骄奢无能、人心贪恋享乐的情况下，居然也觉得有机可乘，主动袭击南越。赵焕以南越全力对付蜀川、急需将领的名义将赵彦召回从军。赵彦历练了几年之后在江陵挫败北魏，从而封王；后来梅皇后也曾抱怨赵彦回来后屡立战功，威信上涨，导致朝中出现了立嫡立长的争执。可见赵彦回来以前，南越的确被蜀川牵制了大部分兵力，而且很有可能并没占到多少优势。
　　实际蜀川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国主刘禄昏庸，臣子的素质也堪忧，据说樊玉娘丈夫边洪的死因，是被围困后“君臣畏战，后继无源”，可见明明赵彦一路打进内部、意在吞并蜀川全国，当时朝中许多人还是沉湎安逸，抱有割地求和的幻想。南越多年前曾令北魏战败称臣，此时却和这样一个蜀川耗了这么久，也许江南水土养人、风气尚文，久之的确会让不少人丧失斗志。
　　可惜古来中原的乱世里，多方势力虎视眈眈，一个国家君臣若没有吞并别国的斗志，自身注定会陷入被吞并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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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家国柱石
　　洪嘉十九年，赵彦攻陷蜀川，他渐渐拥有了影响南越局势的实力，也确实带来了许多改变。朝中因小胜而骄傲，忽略了北魏的威胁，赵彦安抚南越之余，也促成了与北赵的通商来牵制北魏，最后更移至荆襄，击败了江进。他正在为实现自己北上争雄的计划做准备。
　　可惜，南越很多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除了老一辈的将领，南越其实没有几个像我这样坚决要压制北魏的人”这一句，隐隐透露了很多东西。攻陷蜀川后，赵彦已经成为新一代最有实力的主战派，而且看得出，他在主战派里威望很高，曾提到朝中的主战派大都主张立嫡——不知这里有没有对赵焕抱有幻想的旧太子党，但旧太子党中势力较大的梅家显然并无此意，他们看透了赵焕的恶劣私德，一直战战兢兢，梅皇后只盼儿子能偃旗息鼓地退居身旁，保住性命，也保住梅家的荣华，赵彦强烈的爱国热情只能加深她的不安。
　　赵彦自己则对皇位毫无兴趣，并未培养类似天御府的利益团体，手下只有猛将，根本懒得和朝中文臣交往。
　　至于赵誊，无论对天下局势的看法如何，在继位前他只能是主和派了，老一辈他无力收归己用，年轻一辈的将才显然更容易倾向赵彦，而只要战争发动，赵彦的军功就会继续增大，威望就会继续升高，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一直在尝试压制主战派。
　　赵焕对赵彦一直采取恩威并施的态度，相处起来情态诡异。
　　唯有赵彦，明知赵焕不信自己，却觉得还有一丝父子亲情可以留来自保，明知赵誊已经向对自己下杀手，却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兵来将挡，并且可以渐渐消除赵誊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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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赤子之心
　　总之南越局势就是如此沉重，但文章的基调却大致轻松，整个第一部里，除了几个最悲情的时刻，叙事的语调都显得轻松随意。赵彦的性格里不但有十年军旅生涯铸就的坚韧，也有五年道士生活养成的洒脱。所有悲伤情绪最多能在他心中狠狠一刺，刺痛过后，他便可以抛开不快，自得其乐。
　　从赵彦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嚣张自负、小孩心性，和十三岁的江麟一般见识，拔箭的生死关头还想着威胁要做鬼缠人全家，在船上得知江原真实身份，只紧张了一阵，就开始以惹怒江原为乐，易容的时候还嫌凭潮给他弄得不够英俊……
　　当然这一切只有离他很近的人才看得见，明面上他还是挺接近忠臣良将的形象的，从不参与朝中内斗，也不试图拉拢文臣士族势力，本人平时厉行节俭，长年不穿新衣，府中人员一切从简，还往家里种野草。所以南越很多武将崇拜他的功业，很多文人崇拜他的壮志，甚至很多市井小民也视他为偶像。
　　将仪真许给赵彦之前，南越的主战主和呼声在赵彦的极力维系下互有消长，大致平衡——刘恒曾说赵誊趁赵彦不在打压主战派，可见赵彦对主战派还是有照应的。但北魏不想再拖了，战败称臣的耻辱铭刻在心，不吞并北赵这个眼中钉，也很难与南越一争高下。当时最大的障碍就是越凌王在荆襄时有侵扰，南越对北赵的暗中支持也令人头疼。
　　这种情况下，牺牲仪真的计划就被推了出来。若非这阴谋好处实在太多，我觉得江德父子都不会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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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北魏阴谋
　　将仪真嫁给赵彦，可以说是第一部中全部风云的导火索，甚至后期北魏得以与南越联手攻打北赵而非被南越阻拦，也得益于此。当然，要实施这个阴谋，首先得设法令南越朝廷在赵彦有所反应之前赶紧答应了才行。
　　六座城池，魏越交好的协议，还有江德的亲生女儿做人质，这样以后要打仗也得先考虑一下亲家的身份，主和派看了未必不心动。
　　北魏公主成为越凌王的妻子，以后的孩子就有魏越两国的血统，如果让这样的人来统一天下，岂非格外名正言顺，也让立嫡派有了又一个合理的理由？立嫡派也会动心的。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怎样说服赵焕，我们很难想象骗人成性的赵焕会相信北魏修好的花言巧语，更不能指望赵焕会希望赵彦拥有更高的声望。这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昨晚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猜测：
　　赵彦回宫见到赵焕的时候，发觉他头发白了不少，“步履已显蹒跚”。赵焕已渐渐老迈，到了分些权力给太子的时候。可惜文中多处显示，他不但不相信赵彦，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赵誊也不能相信，处处提防，这也是赵誊铤而走险的重要原因。赵焕想必清楚，权迟早要分出来一点，而要让赵誊有所忌惮，增大赵彦的威望也不失为一种良好方案。借娶妻之机夺了赵彦兵权，甚至设法留他在建康，留着这个人才又不让他握有太多兵力，声望却不小可以牵制赵誊，这计划听起来还不错。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也真够自作聪明了，被人利用了如此阴暗的心思，当真活该。
　　北魏和南越订婚后，晋王派了手下冒充硫沙会暗杀赵彦未遂——不知这是否为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是，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激赵焕同意鸩杀刘禄打下伏笔；同时也有人暗中促使赵誊忧心太子名号的稳定程度。北魏的用意应该是彻底激化南越的内部矛盾，赢得趁机攻陷北赵的宝贵时间。曾经江原的一段话令我不解：“其实我近来偶尔也会想到另一类人，这种人心里压根就没有争权夺利这个念头，就算死到临头也是一样，真是奇异也哉！”联系着看，也许有一段时间他满以为从前不参与争夺的赵彦被赵誊一系列的暗杀、诬告、栽赃、打压逼到极限，又得不到赵焕半点信任，会一怒之下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声望起兵吧？
　　可赵彦最终也没有，而且至今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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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英雄末路
　　赵彦不肯争权，但他一直奋力为自己的抱负争取实现的可能性，也懂得适度增大自己的声望以令赵誊有所顾虑。面对赵誊的重重谋算，他联络六卫的将军和宋师承以期自保，扣留三名前去暗杀他的侍婢为人证，还要来关慕秋的妻女，令赵誊安排下的关慕秋在关键时刻能够作为替身为他争取时间，自以为这样就能够处理好一切。他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赵誊居然不惜牺牲蜀川的稳定局势、南越的举国安危也要害死刘禄，陷自己于死地，没想到赵焕会同意这种事，没想到赵誊和银贵妃简单地下毒，赵焕就几乎认定了他是凶手，连梅皇后也“怨怼”地看他。
　　最后被赵誊包围时，他已经冲到赵誊面前，我一直觉得他虽然没能制住赵誊，但要直接杀了赵誊也许是可以做到的。他只是自知不能下手。
　　刘禄已被杀，与北魏的定亲已经影响到和北魏的关系，赵彦十年浴血奋战奠定的基础几乎被摧毁，更可怕的是，他看到南越未来的继承人只为除掉自己这个无心皇位的人，就敢摧毁南越的大好形势。
　　十年浴血渴望换回的亲情，也被事实证明是他自作多情，他以为自己拥有的赵焕的亲情，抵不过猜忌，他以为自己是南越嫡子，却听说自己并非梅皇后亲生。
　　他被几百人包围，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但他冲到赵誊面前没有下手。
　　比起江原其实他更加不善于和文臣打交道，他不是做皇帝的料，赵葑也不是，南越的继承人只能是赵誊，所以赵誊不能死，不能被他拉来垫背……
　　背负太多的人，甚至在明知必死时，也不能替自己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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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今昔
　　虽然我很喜欢司马景，但一直觉得，如果主角是他那样的人物，本文不至于令我痴迷至此。
　　赵彦这个人很特别，他在很多方面的确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有热血，有能力，有带兵天赋，有为抱负献身的觉悟，重情重义，胸怀天下……然而他的故事听起来，却和那些“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汗～我不是说他像张居正）的悲剧英雄完全不同。他有调皮的时候，有自恋的时候，有无耻的时候，而且他似乎更欣赏自己的这些属性。
　　在南越的那么多年，他正直的一面表现得更多，在赵焕面前要小心翼翼，在南越动向上要维护自己的主张，在边境生乱时作为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将领也要挺身而出，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独自支撑，只不过他性情乐观从不抱怨压力过重而已。与他交好的那些人，宋然作为他的副将没有太多说话的权力，刘恒官位不高，赵葑比他还单纯。与他有相似抱负的人都盼望他可以争取到更多，与他有相同忧虑的人都把他视为解决外患的最佳人选。他没有实力更高的同盟，也难以找到可以全心依赖的人——尽管他其实很需要这些。他曾那样渴望父母的疼爱嘉许，他曾那样重视南越的功业，可面对重重困难，他再乐观，也难免会遭遇无力和脆弱的情绪。
　　如今在北魏，叛国的隐痛纠缠不去，不过他肩负的责任的确轻了许多，也终于有人可以替他分担。江原的心理年龄比他成熟许多，在他面前也愿意以保护者自居。如今，赵彦在江德面前一直保持率直大胆略显鲁莽的形象，至于在群臣百姓眼中的形象只有更古怪。与江原的传闻，真实身份的传闻，那日城外近乎疯狂的一搏，御医面前对江原毫无掩饰的照顾……换做在南越，他还真做不出来。有时看到他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无耻一面，会觉得十分温暖欣慰。
　　昔日今日，是得是失？但无论这情况是好是坏，这选择是对是错，如今只愿他和江原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也留住现有的幸福，他可以接着做他的栋梁，永远不必担心最亲近之人的猜忌与陷害，永远不必承担自己理想的全部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