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苇叶生花》照花明

1、失忆失忆

　　她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入眼是一片浓郁的金色，整个房间笼罩在沉静的氛围中，只有不时响起的刷的一声，她费劲地转过头去，脖颈处传来几近生锈的那种酸痛感，让她不由得闷哼一声。
　　极其细微的声音，但是在太过安静的房间里，这点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你醒了吗？！”床边扑过来一个人，急切地问，“感觉怎么样？你……啊，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说罢，他拔腿就跑，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她看到他的背影，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多时，他又领着一个人回来，再等了一会儿，房间里又进来了好几个人，几个男的，还有一对夫妇，进来之后都先是观察她，然后急忙又去问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最开始的那个人没挤过去，他坐回了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好吗……疼吗？”
　　她摇摇头，又迟疑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凭借本能蹦出了一个“我”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仿佛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以至于她越发慌乱起来。
　　她这种奇怪的表现引起了那边一群人的注意，白衣服的人走过来，低下头来，“别慌别慌，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谁……？
　　是什么？
　　她没有反应，只是懵懵地看着他，看着他们，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是空白的，也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动一下。
　　大家慢慢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才听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搜罗了许久终于发现否定词该怎么用，才得以回答这个问题。
　　问她问题的人面色不变，又问，“你还记得什么吗？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够想起来了。”
　　他的话能够理解，却很难照做，她缓缓摇头。
　　“嗯，可以判定患者是由于受到剧烈打击而导致脑部记忆组织受到严重损坏，甚至影响到了自我认知功能……”
　　他说了一大堆话，她听不懂记不住，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出口时，房间里所有人变得难看的表情。
　　“也就是俗称的失忆。”
　　等到他走之后，房间里也还是静了许久，一开始那个人才重新有了动作。
　　在不久的将来，她很费力地拿笔写下了她辗转反侧不断回忆起来的场景。
　　他握住了她的右手，很冰很冷，还有些颤抖，可又握得很紧，他抿着唇，声音也哑的厉害，“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人偶一样，没有一点情绪。
　　“我叫宋奇英，”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看了看床尾面露悲伤的一对男女，又转回头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张干净的白纸，要出口的话顿了顿，最后还是坚定起来，“是愿意为你负责一辈子的人。”
　　他的嗓音很清，声音也不大，但是一字一句有力地传到了她耳朵里，刻到了她尚且空白的记忆里。
　　“宋，奇，英……”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腔调有些怪，是因为嗓子太干了导致的几近失声，她没有在意，而是问，“我……我叫什么？”
　　她甚至失去了自我的概念，下意识说出口的“我”又反应了几秒，才朦胧地意识到“我”是指自己，她所能够感受到的，她能够操控的□□，以及意识。
　　“你叫白茶，”宋奇英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是白茶，姒白茶。”
　　姒白茶，她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才点点头，扯了扯嘴角，“谢谢。”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该说，她就说出来了。
　　“不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你。”宋奇英道，“你救了我一条命。”
　　姒白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反握住他的手，能够感受到的手里的存在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她眼皮似有千斤重，再也不想听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阖上眼睛，陷入了沉眠。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开了盏小灯，暗黄色的，循着灯光望去，灯底下坐了一个女人，见她醒来，快步走过来，温声细语地问她，“小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姒白茶点了点头，她小声道：“渴……”
　　那边女人把她扶起来靠在床边，递过来水，让她小口抿着喝了几口，嗓子里那种干到发疼的感觉才降下去一些。
　　“饿不饿？”她又问，从一边的小桌子上拎起来一个保温盒，“阿姨给你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姒白茶“嗯”了一声，又道了声谢。
　　“别客气。”在她一口一口吞食被吹温的粥时，她温柔道，“是阿姨要谢谢你，你还记得下午的宋奇英吗？”
　　宋奇英？
　　“嗯……记得。”
　　“我是他妈妈。”她这样说，“你管我叫宋阿姨就好了。”
　　姒白茶抬眼又看她，橘黄色的灯下她看起来连眼神都是温柔的，只是眼眶还有些红，姒白茶僵硬地扯开了一个微笑，哑着声音叫了一句“宋阿姨”。
　　边给她喂粥，宋阿姨边说了些她的事，姒白茶默默地听着。
　　她叫姒白茶，这点不用说了，今年17，是个孤儿，在霸图当训练生，和宋奇英是朋友，有一次和宋奇英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一群小混混，人家挺凶，拎着棍上来打，两个人只能跑，因为要护着手所以处处受限，天太黑宋奇英没看清路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被追上，姒白茶护在了他身上，宋奇英眼看着有个人一棍子砸在了姒白茶头上，她再没了动静，只剩一句还没说完的“快走别管我”环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背着昏迷的姒白茶宋奇英也跑不远，眼看就要被追上，最后还是宋奇英一开始在口袋里按下的报警键起了作用，警铃突兀响起靠近，那几个小混混吓得赶紧跑了，也来不及追，宋奇英跟着救护车把姒白茶送到了医院。
　　姒白茶一昏迷就是一个礼拜，再醒来就不知现在何年何月自己是谁了。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她的脑子跟浆糊一样搅在一起，迷迷糊糊的，粥也喝完了，宋阿姨又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些水，才让她重新躺下，“白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的，宋阿姨。”
　　“你是救了奇英才变成这样的，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出院后就来阿姨家，以后阿姨家就是你的家，阿姨照顾你一辈子，当阿姨的女儿，好不好？”
　　家……？
　　很陌生的词语，姒白茶想问她的家在哪里，然后才想起来宋阿姨说了她是个孤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她一下子就理解了什么意思，她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她的身边没有人。
　　一阵名为孤独的浪潮淹没了内心，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该作何感想，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就连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除了的，她的家。
　　那晚之后的场景已经模糊了，她又在医院住了几天，医生确定除了脑子剩下的都没事之后，她就被宋阿姨带回了家。
　　原本她想说不用了，可队长和经理，就是她刚醒来那天来看她的那几个男人，据说是她所在的霸图俱乐部的队长，长得很凶的一个男人，后面再过来，问了她几个问题，大概就是身体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要勉强之类的，便对她说，她一个人住在俱乐部的宿舍里，又是俱乐部里罕见的女孩，如果回去的话，没有人能够照顾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因此最终她还是被带了回去。
　　出院的那一天，她换上了宋阿姨带来的衣服，是一身连衣裙，浅蓝色的，宋奇英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又进去把打包好的她的东西提起来，一手提着她的东西，一手拉着她，“走吧，妈妈去停车场开车了。”
　　“嗯。”姒白茶乖乖地跟着他的步伐。
　　天气不错，晴天，万里无云，正值中午，阳光正是热烈的时候，透过窗户照到瓷砖地上，铺开一片亮堂堂的白色，甚至有些刺眼，姒白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很快这种刺眼感又消失了。
　　宋奇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声不吭地往前走了一步，一米七的个子正巧把她遮在了他的阴影里。
　　“谢谢你，宋奇英……”姒白茶对他说。
　　宋奇英转过头来，他长得其实很帅，只是总是抿着嘴角，不太爱笑，整个人看起来和韩队长一样，当然没有那么凶，“对我，你永远不用说谢谢。”
　　没等姒白茶说什么，他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叫我奇英。”
　　好像有点奇怪，这么喊的话。不过宋阿姨之前说她和宋奇英是朋友，或许之前也是这么叫的？
　　看着宋奇英暗含期待的眼神，姒白茶纠结片刻，试探着喊了一句，“奇英。”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就像是喊了千百遍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宋奇英原本拉着她的手腕的手往下一滑，牵起了她的手，“嗯，茶茶。”
　　他咽下了还未出声的“姐”字。
　　茶茶……他握紧了手心那点微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