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新月如眉

15、第15章

　　卓子虚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已经和曲云攸在一起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早晨他从那个人的怀里醒来，洗漱后就回司命殿去处理公务了。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因为不吃饭也无事，神仙可以辟谷。
　　他赤脚踩在地上咬着发带束发的时候，那宽大又带着体温的身躯便靠了过来，把他腾空抱起。
　　“穿鞋。”像是长辈呵斥小孩般，不带怒却有力度。
　　卓子虚愣了愣神，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成了那个被照顾的人。
　　曲云攸已经把他抱到榻上，帮他穿袜又穿鞋。
　　穿戴整齐后卓子虚直接回了司命殿的书房，说起来确实是有些着急上火。
　　仙绩考核是一大难坎。
　　仙分两类，一种是凡授官职，另一种是生而为神。
　　卓子虚就是那第一种，他是肉体凡胎得了造化才飞升上来的，而他肚里的那个是天生神力，不需努力便能为神的。
　　对于飞升上来的神官来说，尤其是像他这种的文官，多半要忧心仙绩考核。
　　因为考核不通过就要降仙级，一降再降直到将无可降后，大概就会被赶出九霄天庭。
　　此次他散仙劫未过，考核铁定也一样黄了。再这样下去，他差不多就要收拾铺盖卷离开这司命殿了。
　　正忧思着，书房的门被嘎吱一声打开。
　　曲云攸端着盘子进来，柔声说：“以后要好好吃饭。”走过去后就顺手把盘子放在了小案上，并歪头看了看桌案上铺展着的竹简。
　　卓子虚凝眸看着盘子里的圆润可爱的蒸包，又抬头看了看他。
　　曲云攸唇角卷起，温柔一笑：“快吃吧。”
　　卓子虚听话地捏起个兔子状的蒸包放进嘴里，咬开是豆沙馅的。盘子里还有小黄鸭和粉猪猪形状的，捏得形象可爱且颜色喜人。
　　弄得卓子虚有些不舍得吃了，咬豆包的动作轻慢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
　　曲云攸哎呦那个心软，笑着催他快吃：“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卓子虚心里甜滋滋的，但面上却是嘴硬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曲云攸点点头复议道：“嗯，确实不是小孩子。但是你这不是揣着孩子呢嘛。”他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肚皮，明明时候还早着，却总是忍不住地想贴着肚皮听一听动静。
　　前几次怎么听都没有动静，今天这乍一听竟忽然听到了动静，那小小的一脚似是踹到了他的心脏上。令他兴奋得无与伦比，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子虚，子虚，我听到他动了！”
　　卓子虚垂眸与他对视，他显然是也感受到了，那种幸福感也是油然而生。笑意在两个人眼里荡漾开来，这是他们孩子的第一次胎动。
　　司命殿里最气派的地方就是书房了。
　　里面处处是顶天的书架，放着数不胜数的命卷。从门外看定是瞧不出个什么袖里乾坤，里面可是用了拓展空间的法术，才令这书房能放下无尽的竹简和书籍。
　　那书房里面大得可以捉迷藏，说是能容纳下天庭的所有天兵天将都不为过。八根红漆大柱顶天而立般支撑在书房的各个角落，果真是内里别有洞天。
　　卓子虚用完饭后便在书房的桌案前铺开竹简，提笔书写人间命格。
　　曲云攸没事就守在他身边，也伏在案前行云流水地书写。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他小时候，卓子虚初成为他的夫子，而他每日卯时起要到司命殿里读书。
　　当时两人对坐，如现在这般。
　　他还只是个三百岁的黄口小儿，见着司命不愿叫夫子，执意叫小叔。
　　这一叫便叫了三万年。
　　当时就只觉得司命姿容清绝、儒雅恬淡，一身白衣素若雪，衣袂蹁跹令人侧目，讲话也是温柔和煦的，很容易令人心生亲近。
　　所以那时他就总喜欢贴得很近地问司命问题，然后再盯着他那副言笑晏晏、眉目温润的模样看。他纤纤素手执卷翻页时身上的暗香随着飘拂，袭人而来。
　　最后是沾染得他自己也满衣裳馥郁芳香。
　　再后来他越长越大，懂得了什么是男欢女爱，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对司命起了旖旎的心思。
　　他越发觉得自己想欺负自己的小叔，就像是蟠桃会那次。
　　天妃设宴，款待诸君。开宝阁，摘蟠桃。
　　众仙卿都忙着在宴会上彼此称呼，嘘寒问暖。自家父君也携夫人在同人寒暄，唯独不见他的小叔司命。
　　开宴前天妃特许逛园，有想去的便由仙娥们领着去游玩一圈。大家早就闹着一起去看看了，此刻天妃一准，便都闹哄哄地去了。一群人好不快活，其乐也融融。
　　曲云攸在众仙家里环顾了一圈也没瞧见他小叔，再瞅瞅他那对恩爱的父母，竟是没有想起叫着他小叔一起去的意思。
　　是的，他被遗忘了。
　　曲云攸却还在找着，可是左右都找遍了也没瞧见，最后瑶池宴席上仙家都走光了，他也只得奔着蟠桃园去了。
　　蟠桃园里天妃打头，普天星相、河汉群神跟随其后，且赏且谈。
　　曲云攸看他们聊得正酣，讲那桃树梢头浓密绿叶下的蟠桃如何如何。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得三千年方能成熟。
　　说者滔滔不绝，听者津津有味。
　　可他却无心去听，兴致缺缺。他只想着他的小叔。
　　心不在焉地跟着晃悠了一会儿，曲云攸实在是呆不住，就闪身溜了。方一出了蟠桃园便瞅见老远一个可怜兮兮的白衣身影，蹲在地上愣神发呆。
　　他站定原地远远地看了会儿，等着那一列提着花篮的仙娥过去，他才迈腿往那边走去。
　　少年初长成，绛纱衣明艳晃人眼，眉宇挺拔，英气勃勃，目光清冽，笑起来闪烁着熠熠华光。
　　他俯身瞧着他小叔，嘴角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司命感觉到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明灿灿的墨眸，笑里似乎有几分戏弄。
　　曲云攸见他眼睛红红的，眼尾也是一抹桃红，看起来特别像哭过的样子，但是眼睫上并没有泪痕。于是作弄心大起，嘻皮笑脸道：“小叔，怎么在这里呆着？没人陪吗？”
　　司命眼睛一瞬又彤红了些，带着似是而非的怒意倔强地瞪着他，眼泪却是没掉下来。
　　曲云攸瞧着他一副要哭不哭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知满足了心底哪点变态的快感，只觉得心底愉悦。戏谑够了，便忽而用狎昵的口吻哄道：“那我来陪小叔吧。”
　　后来众仙卿乌泱泱地一齐出来了，本来刚哄好的司命，眼神在看到他父君的那一瞬有些不对。等他再去看，司命脸上已经没有了情绪。
　　从那一天起他便知道了一个秘密——他的小叔苦苦地暗恋着他的父君许多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