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与卿》今夜是鹿白

182、第一百八十章 死守还是弃城？

　　好在，事情并没有如乔度猜测的那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城里突然出现了一批人，穿着狼狈，脸色挫败，进了城以后还哭天抢地引得大家围观，甚至军队里也因为这些奇怪的人而派人去调查。

　　不到一炷香，乔度和喻思就收到了具体消息，原来是镜城那里来的商人，他们主要在边境做药材生意，谁知道蕙国那里突然发生战乱，他们的人手被误伤，镜城里也是人心惶惶，害怕蕙国会打来，商线出了问题，他们又怕被波及一路跑回来的。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据说城里和官道上出现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有人经商，有人送镖，总之都是一些长期流动人士，看起来都是受了蕙国那片的影响。

　　“所以，蕙国临南疆那块地的城镇真的被薛与打下了？”乔度满脸疑惑，“这些人不会是假的吧。”

　　喻思说道：“是有些凑巧，但是这么密集的人员流动，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可能镜城和蕙国边界真的出了问题。但是目前的形势反而对我们有利，我们这里尚且如此，蕙国本土应该更甚，文渊凯收到消息，一定会投鼠忌器。”

　　乔度心里没那么乐观，“这蕙国皇帝野心勃勃做事狠绝，说不定会放弃后方，对我们发起强攻。”

　　喻思摸摸下巴，说道：“确实有这样的可能，而且谈和的队伍在此处，若是他们发起强攻，姜持那些人一定会不顾虎符的震慑，选择投降来完成和谈，我们这里只有你能做主，到时候你可得强硬些。”

　　乔度崩溃扶额，“我怎么强硬，把刀架在朝廷命官的脖子上吗？你是嫌我现在不够死的？”

　　喻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乔将军你可以的，坚持住，等将军回来了一切好说。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要再起战火的地步，我们只能拼死守城等将军回来了。”

　　*
　　“消息是真的？确认过真假没有？”文渊桀看着牵来汇报的士兵质疑道。

　　“回王爷，千真万确，那些人的来历我们也查过了，确实是本地人。”

　　文渊凯的表情有些难看，“薛与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

　　文渊桀表情阴鸷，“那个什么无名最该死，说什么都安排好了，结果还把人追丢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再让我找到他，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不过大哥，现在怎么办？我们粮草跟不上，继续驻扎在此地只怕兵力折损。”

　　文渊凯重重吐出一口气，“薛与倒是棋高一招，明明只差一步辉城就到手了。如此，也只能孤注一掷了，后方失守已经于事无补，不如强占辉城，辉城支撑了这么些时候早就兵力不足，渊桀，传令下去，整顿大军，制定战略，三日后攻城！。”

　　*
　　今天天气不好，空中下了大雾，视线眼中受阻，湿漉漉的空气沉沉裹在衣服上，让人浑身不舒服。

　　守城兵倒腾着腿打了个哈欠，随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雾里好像有什么若隐若现，他不自觉伸长脖子仔细去看，突然一支穿云箭疾驰而来，直奔面门，冰冷的箭头呼啸着擦过头皮，连带着将头发将人掀翻在地。

　　士兵捂住头皮，满手鲜血，抖抖索索忍着剧痛，大喊道：“敌，敌袭！敌袭！！”

　　那人跌跌爬爬站起来，想要去找主帅，在拐角被人一把攥住衣领提溜住，乔度一身盔甲穿戴整齐，像是待命多时了。

　　“别慌慌张张的，去后方治伤吧。”乔度开口道。

　　那士兵见是乔度，捂住头立刻立正大声喊道：“是，将军！”

　　一队一队的士兵整齐有素聚集而来，一批弓箭手拉弓反击，一批卫兵手持铁盾一旁掩护，另一队守城兵手持兵器在垛墙后待命。

　　乔度和喻思站在瞭望孔看着一步一步推进的敌军，面色沉重。

　　“看来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乔度说道。

　　喻思反倒神情很轻松：“好在有神秘人给我们递了消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希望我们死守此处会如他所说迎来转机。”

　　乔度烦躁道：“你这么相信那个人的话，我们的武器储备根本不够打这场仗，如果守不住，可能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么！”

　　“难道你想要投降么！”喻思质问道：“我们尚且有一战之力，如今有可能破局的办法，我们只能孤注一掷，即使背后之人所图更多，也不能叫咱们的土地在咱们手上丢了！我们还要等将军回来！”

　　城门前的土炮急射，将刚走近的敌人消灭，可敌方的弓箭突破防线，有士兵受伤，身后立刻来人将伤患拖下去，新的战士顶上前，在盾牌的掩护下填充弹药。

　　“放——”

　　“轰——”

　　沙土飞扬，战士的脸上是破釜沉舟和麻木，这是一场武器的消耗战，也是人命的对决场，谁先扛不住，谁就奠定了败局。

　　作为无法正面对战的辉城，死守也不过是一时之策，一旦正面交锋，乔度没有把握能在文渊凯手中接下百招。

　　他焦虑地走来走去，握拳锤在城墙上，怒喊一声，“管不了那么多了，组织人员撤离。”

　　“不行！”喻思一把拦住他，“你疯了，直接做逃兵，是想被将军军法处置么？”

　　乔度扯住他的衣领吼道：“那怎么办？！我看不住商戎商阙太久，难道要等他们拿着议和书，拱手把城池和土地让出去吗！如今撤退，还能养精蓄锐等将军回来，我们死守此处，是等弹尽粮绝之后，去指望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值得相信的希望？”

　　喻思粗喘着气，他知道乔度是对的，但是他不甘心，他心存希望。当初温别指着他质问为什么不同薛将军一同赴死，他是自责的。

　　虽然当时是因为和将军计划好了，但是最后执行时出了岔子，将军生死不明，甚至让人伪造了将军的死亡，想彻底毁去将军的存在。

　　而他却无能为力地好好活着，没有人知道他的愧疚和懊悔。

　　如今他有补救的机会，他愿意放手一搏，只是……

　　他抬首从瞭望台看下去，已经临近城下的军队杀死了无数来不及收队回城的兄弟，城门紧闭却拦不住敌人的铁骑，眼前是鲜血，耳边是惨叫与呼号。

　　难道要用满城的百姓和士兵的命去赌一个可能吗？就为了他自私的不甘和自责？

　　“撤！”

　　“快看！！乔副将，快看！”

　　乔度和喻思同时停下脚步，看向远处升起的狼烟和浓雾里亮起的烟火，冲天炮每响之间间隔不一，是军队里特有的交流方式，那烟火在说，援军！

　　“是援军！”

　　“来人了？”

　　喻思和乔度一同开口，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乔度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剑，往空中一挥，方声喊道：“兄弟们！援军已到！开城门！杀出城去！”

　　传讯兵一声一声将号令传达下去，所有的士兵都精神一振，放声大喊，回应着军令。壮士气壮山河，辉城士气大增！

　　乔度拽过战马，翻身而上，双腿一夹马腹，直冲而出。

　　“杀！”

　　“杀——！”

　　一大波萧国士兵鱼贯而出，把正在搭爬墙梯的敌军吓了一大跳，甚至来不及反应便魂归刀下。

　　盔甲下的正红军装的人群如江水入海，很快将蕙国军队冲散，两拨人打作一团。

　　原本还坐镇后方的文渊凯远远看到，狠狠皱眉，质问道：“怎么回事？萧国人疯了么？”

　　文渊桀却不以为意，他舔舔嘴唇，嗜杀地笑道：“许是知道无望，想要拼死一搏吧，大哥，我去会会那个乔度，待我为你取来敌方首级！”

　　“阿桀别去！”文渊凯着急喊道，只是文渊桀已经疾驰而去。

　　他没有文渊桀思想那么简单粗暴，他直觉萧国人突然由守转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联想到刚刚远处升起的狼烟和炮弹，难道，是薛与赶到了？

　　他眼皮一跳，只觉得十分不妙，赶忙招来斥候，吩咐其前往打探。

　　而他拿起刀，看着前方的战局有些犹豫不决，若是薛与赶到，只怕会被前后包抄，他得坐镇后方，但如果不是，他此时便该前往主战场迅速拿下胜利。

　　战事渐渐焦灼，乔度与文渊桀战至力竭，然而萧国的兵力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文渊凯见势正准备出列，却见己方斥候面色惊慌，直奔而来。

　　“陛下！不好了！军队左后方林中脚步声繁杂，尘土飞扬，似是有军队在急行，而且……”

　　正说到关键之地，斥候连声喘气，文渊凯喊道：“快说！”

　　“而且，我等驻扎的岳城内灰烟上扬，火光四起，城头的军旗倒下，似乎是，城里被人占下了。”

　　“什么！”文渊凯大惊，若是如此，他们岂不是前无退路，后无来路，被瓮中捉鳖了？

　　他拧着眉，眼神阴鸷，沉思片刻，说道：“不对，最后收到薛与的消息，他尚在南疆的镜城，他若打下蕙国城池，应当来不了这么快，若是不收编我蕙国兵力，拿不下我驻扎的岳城。”

　　可是，即使他分析了这一切，却不敢十分笃定，即使有人在弄虚作假，那岳城的火光做不得假，林中的人马也做不得假。

　　若说之前乔度赶来时，放话说薛与攻下蕙国西边城池，他还敢以岳城为跳板放手一搏，直攻辉城，如今，却是不敢再赌，现在收手还能期望东山再起，若是执意赌下去，只怕命丧于此。

　　“传令！收兵！撤！”

　　辉城兵力虽弱，但强攻也需要时间才能攻下，岳城的人马他们却能轻易应付，此时收兵比强攻收效更佳。

　　“撤！”

　　乔度被文渊桀砍中左肩，狼狈地拽着缰绳强扭马头，躲过又一刀，却听得敌军接连传来撤退的声音，惊讶地走神，差点摔下马去。

　　而文渊桀明显比他还讶异，他扭头看向后方，见己方人马真的在撤退，不甘地狠瞪着乔度，咬咬牙，又出了几刀，才不得不收手撤退。

　　蕙国军队来时黑压压一片，突袭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本以为这次要马革裹尸，却不料竟然真的守住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力竭倒地，看着身边都活着的战友，大笑喊道：“活下来了！我们守住了！”

　　随着他的喊声，无数的士兵跟着呼喊，还有人情不自禁嚎啕大哭。

　　乔度捂着伤口，靠在马身上松了一口气，对着喻思说：“你，赌赢了。”

　　喻思傻笑起来，气喘吁吁，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他看向远方，“我赌赢了，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