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72、内有乾坤

　　浮生都被气笑了，“到时候，我若是反悔了呢？”
　　“鬼差大人若是反了悔，小老即使身死到了冥界，也定将您告到冥王鬼帝--东岳帝君那里，”耳大仙放下手中茶盏，双手交叠在桌前，坐直了身子，望着对面的浮生，满脸的戏谑的说道，“保管叫您，在冥界待不下去。”
　　耳大仙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到浮生耳里，全然都是冷冽的气息，“你在威胁我？”
　　耳大仙没有回答，只是讪讪的笑着。
　　思索了半晌，浮生再次捏紧了拳头，但，“好，我答应！”
　　还是应下了。
　　因为浮生需要付出的，远超过自己想要得到的。在不等价的交换中，浮生虽感觉自己收到了威胁，但自己依旧是得利的一方。
　　“你想要怎么办？”浮生还是问出了口。说句实话，到现在就连浮生自己都不知道额头上到底是什么，这耳大仙能有多大的能耐，她也很是好奇。
　　“鬼差大人，可是为这两个‘东西’困扰很久了？”耳大仙一边说着，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浮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
　　他左手负于身后，抬起的右手，掌间却慢慢腾起了一团薄雾。
　　浮生拧着眉认真的看着耳大仙手中的动作。那团薄雾在他掌间缓缓翻腾，渐渐显出了一个白色的轮廓。约摸半晌，浮生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
　　还未等浮生开口询问，耳大仙已经自言自语的开了口，“这是内子留给小老的遗物，是她的断尾幻化的匕首。哦，对了，内子也是青丘的一只狐狸……”
　　此处，耳大仙顿了顿，冲浮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不等浮生回应，他继续自说自话，“可惜，内子没有您仙友那般的好命，她只是青丘一只普通的狐妖。在青丘那样的仙山，最不差的就是狐妖了。她一生孤苦，在青丘也是受尽了排挤。遇到小老后，来了这大泽，日子才好了些许。可是，多年前，小老被您的父亲所伤，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内子为了替小老续命，不得不下山寻找良药。可惜，她道行不够、灵介不高。在山下得罪了云游的高人，被收了性命。待小老找到她时，就只剩下这一节断尾了……”
　　浮生认真的看着已站在自己面前的耳大仙，他眼前的布条微微有些湿润，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耳大仙缓缓叹了口气，结束了回忆。
　　收拾起情绪，他冲着浮生继续说道，“内子的身躯散去了，但残存的灵介留在了断尾里，现在它有着这世上少有的锋利，再硬的东西都能撬得开。”
　　浮生咽了咽唾沫，说实话，心里是真有点发怵。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所以……你是想……”
　　“用它划开你额头上的‘东西’，这样才能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妈呀，若不是浮生现在已经没有了人族的正常生理反应，怕是早已全身汗毛炸起了。
　　眼看耳大仙就抬起了手，那匕首散发着寒光的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浮生反手夺过了匕首，一掌就将耳大仙推出来三米开外，“我自己可以！”
　　你在这里跟我开什么玩笑！
　　我浮生何时将自己的命交到过别人的手里？更何况，明知这耳大仙心怀不轨。浮生怎么可能让他来动手？
　　浮生双眼紧盯着前方正扬着嘴角的耳大仙，抬手就是一个干净利落。
　　只见两道寒光一闪而过，浮生眉头都没皱一下，额间却缓缓留下了两道血痕。
　　浮生将手上的匕首抛给耳大仙，用衣角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慢慢摸索到了额间丝丝疼痛的地方。
　　嗯？
　　怎么硬硬的？
　　浮生反复摸索着刀口下的“东西”，很是疑惑。
　　此时，近处的耳大仙已递过来一面铜镜。借着洞府中微弱的火光，浮生只看见刀口之下，似乎是两团白白的……硬硬的什么东西。
　　浮生越看越是疑惑，原本只是有些胀痛的额头，现在因为被刀花开了口子，那“东西”就像雨后的春笋冲破了土壤一般，竟还有往外冒头的趋势。吓得浮生瞪大了双眼。
　　“这……这……”浮生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
　　“这是‘角’。”对面的耳大仙开了口。语气平静，听了却更渗人。
　　“角？”浮生颤抖的复述着，却似没有明白耳大仙的意思。
　　“对，就像牛角、羊角一样，您头上是一对犄角。”
　　“我……我怎么能长犄角？”浮生欲哭无泪，“我是人呀！不不，我生前是人，人怎么能长犄角呢？”
　　“所以……”耳大仙笑了，坐回自己的位子，一边沏起了茶，一边继续说着，“鬼差大人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人’?”
　　你在骂人？你骂谁不是人呢？
　　浮生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小老说过，小老是亲眼看到您的父亲长着一对翅膀，飞在天上。他灵介高强，连白犬真神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您怎么可能是……人？”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呀！
　　“我……”浮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呀。
　　生前的事，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但生死之后，她来到冥界、去到黄泉客栈，所有人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是个“人”呀！
　　所以，他现在是欺负浮生脑子不好使咯？
　　“我不信！”浮生坚决的说着。可当她再摸向自己的额头，刚刚还有些胀痛的地方，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两个“东西”，竟然冒出了头来！
　　浮生扒拉开头发，拿着铜镜慌张的仔细的辨认着。自己双眼与双耳之间的正上方，额头以上的位置，竟然长出了两个约摸有指节宽的“白白胖胖”的小圆球。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个团子黏在了头上，但摸上去却十分坚硬。
　　“这这这……真的是……犄角？”浮生有些动摇了。
　　“小老活了近万年，见过无所的精怪、神兽。现在虽不能确定这是什么兽的角，但可以肯定，绝对是犄角！”不是自己的事，耳大仙说得可轻巧。

　　浮生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山下茅屋的。
　　一回到茅屋，浮生就将自己关到了灵介囊中，一个人瘫软在小溪边，任溪水冲刷着发丝。溪水偶尔略过那两团“犄角”，将血痂冲洗了个干净。
　　现在的浮生，不知道是喜是悲。
　　自己不是人？是什么？不知道。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千吗？就算自己不说，耳鼠的消息传到轩辕丘，三千早晚也会知道自己不是人呀！
　　所以……
　　现在浮生似乎渐渐想通了些，不论自己是什么都好，自己都能接受。
　　但……如果真如耳鼠所说，真是自己的父亲将白犬所伤。那他……会怎样看自己？
　　浮生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将头埋进怀里。
　　竟然开始担心白犬对自己的看法了呢。
　　浮生叹着气。
　　怎么办？已经不能再忽略心中的悸动了。
　　浮生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从何时，竟然这样在乎白犬对自己的看法。
　　浮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但却在乎白犬在不在乎自己是什么。
　　“啊！”浮生摊开了身子，冲着天空大叫着，“我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呀！”
　　浮生可真是冤呐！
　　明明是帮三千办事，可怎么帮着帮着，却帮到了自己的头上？
　　三千、白犬、英姬，他们明知要查的人，就是浮生的父亲。可为何他们还要让浮生自己来查？
　　是觉得浮生够笨，不可能猜到？还是说，即使知道浮生会猜到，他们也不在乎？
　　所以，在他们心中，浮生到底是什么？
　　是个不可信任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查浮生的父亲、浮生的身世？
　　还是说，浮生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让三千带浮生在身边，为的就是利用浮生的脸、浮生与之父亲相同的气息。她只是一个寻人的工具？就如同引魂幡一般？
　　或者……或者……浮生在他们眼里，与其他鬼差别无二致。所以这个任务是浮生办，还是其他鬼差办，都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三千回轩辕丘禀报。而自己只能乖乖的守在这里。因为一个“工具”是没有资格知道真相的？还是说，她不能知道真相？
　　或许，有一天他们的真的查出了浮生父亲的身份，也不会告诉自己。
　　更甚者，如果浮生的父亲，或是浮生自己跟他们本来就是敌对关系。他们会怎么对待浮生？
　　依旧对浮生隐瞒真相？还是说干脆一刀了事，结果了自己？
　　浮生越想越害怕，身子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浮生双手环抱着自己，尽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这些可怕的念头占据了理智，浮生真怕自己会钻牛角尖。
　　“不行！不能再想了！”浮生翻身坐了起来，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要去找他们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