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67、后山神庙

　　都说这拜神要趁早。
　　天刚蒙蒙亮，二人就上了山。这果真如昨日村妇所说，一路上二人还真碰上了不少往这“黄仙庙”去的人们。
　　浮生挎着手里的竹篮，四处打量着身边来往的人们。他们有的拿着瓜果，有的带着肉菜，富有的怀里揣着钱贝，穷困的也会拿上把粟米蜀黍。
　　看来这黄仙还真不挑食呀，浮生看了看手里这一篮子的鸡蛋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二人就跟着上山的人们一起来到了大泽山东边的山腰上。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四面八方向“黄仙庙”走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浮生垫着脚站在人群后面向“黄仙庙”望去。这说是一座庙，但更像是一座依山洞而建的洞府。不华丽，甚至都说不上庄严。看来这黄仙也过得不滋润呀。
　　跟着人群站了一阵，二人便见着从“黄仙庙”里慢慢走出一个小道童来。素色的道袍很是宽大，简单束了个发髻在头顶。若不是他身后小小的尾巴早已被二人看得一清二楚，或许浮生还真会觉得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道童。
　　人们一一的将手中的贡品交到小道童手中，然后小道童再一个接一个的让他们进到庙里。
　　约摸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轮上了浮生、三千二人。
　　浮生一边恭敬的将手中装满鸡蛋的竹篮交到小道童手中，一边微笑着看着小道童的眼睛。
　　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鼪子。若不是现在他已经化成了小道童的模样，浮生可真想摸摸他的下巴。
　　接过鸡蛋的小道童也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正经的开口，那模样老成得让浮生二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你们二人很是面生，以前没来过黄仙庙？”
　　浮生脸上的笑容一顿，原本还觉得有些可爱的小道童，认真起来瞬间就不可爱了。
　　三千连忙走上前来，将浮生护在了身后，“小师傅别见怪，我父女二人是才从大泽西山脚下搬过来的。这不是听说黄仙显灵嘛，再怎么我们也得来孝敬孝敬不是？”
　　三千表现得谄媚，小道童很是受用，点了点头将他们放了进去。
　　二人走进山门，狭窄的隧道很是压抑。若是在高大一些的成年男子，怕是需要勾着背才能勉强通行。
　　庙里的石壁上相隔很远才有一个火把勉强照亮，脚下很是湿滑，石板边沿的青苔很厚，二人相互搀扶着走了数十步，终于见着不远处有一个简单的石桌。
　　石桌之后挂着一丈薄薄的纱帘，借着石桌上香烛的点点微光，隐约只能看清楚像是个男人的身影来。
　　三千将浮生护在身后，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浮生做出小女子娇羞的姿态躲在“阿爹”身后，眼睛却想要仔细的将纱帘后的身影看个明白。
　　三千袖子下的手捏了捏浮生，戏还是要做足的。
　　“你二人欲求何事？”
　　纱帘后穿出一个诡异的声音，甚至听不出男女、分不清老幼。再加上四周阴森的环境，三千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想想自己，若不是拜在了玄泽上仙门下，现在也能算是这些个小妖的祖宗了。顿时，三千就挺直了腰板，底气也足了些。
　　“黄仙在上，我二人今日是来寻人的。”三千将身后略显羞涩的“女儿”浮生，拉到了石桌前。
　　见纱帘之后的黄仙似乎抬手让二人坐下，三千拉过浮生让她坐在了石桌前的凳子上，“请黄仙帮小女相相面，看看我们要寻的人此刻在何方。”
　　三千话音刚落，纱帘就被缓缓掀了起来。纱帘之后的黄仙，穿着仙风道骨、满头的银发，长长的胡须拈在手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本仙来看看。”
　　说话间，黄仙已经坐到了浮生的正对面，此刻正准备好好给她相相面。
　　就在对上黄仙双眼的一瞬间，浮生的灵介立刻将他的双眼给定住。黑色的灵介如游丝般飘到黄仙眼前，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对视，浮生将黄仙控制住了。
　　身后的三千抬手一挥，瞬间将山洞中的世界与外界间隔开来。此刻，没人能打扰他们三人。
　　三千上下打量着这个“黄仙”，不过千八百年的道行，可能才化形不久，居然就敢在人族招摇撞骗了！活该被浮生的灵介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此刻，浮生已掐着入梦诀进入到了黄仙的意识之中。
　　刚抬起纱帘之时，黄仙已经将浮生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跟浮生幻化后的女子有关的所有记忆。
　　浮生进入黄仙的意识之中，此刻就如同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空旷的大草原之上，空中飘着的一片一片全都是带着记忆画面的薄雾。
　　浮生随手扒拉着这些薄雾，翻找有“自己”模样的记忆，那些薄雾就像被浮生扒开的一缕缕丝绸在溪水中随波逐流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百年千年。
　　终于，浮生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残破的画面。
　　画面中的“浮生”还是孩童时的模样，两个羊角辫在脑袋上松松的束着。此刻的“她”正挽着裤腿，准备下河摸鱼，却被一个男人一把抓住了后脖颈。
　　浮生将记忆碎片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可不管怎么看，就是看不见男人的正脸。
　　浮生皱着眉叹了口气，将碎片放入自己的灵介囊中，继续翻找了还一会儿，但却再无收获。
　　浮生转身冲着身后堆积成山的碎片大手一挥，顷刻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又飘上了空中。浮生闭上眼掐着诀，灵介瞬间穿梭在记忆碎片之中，用最快的速度，想要找到关于这个男人的其他记忆。
　　一炷香之后，浮生魂归本体。
　　三千看着浮生手中那片薄薄的黄仙的记忆碎片，也不禁皱起了眉。
　　看着这个片段里的孩童，显然就是儿时的浮生，那站在她面前将她一把提起的男人，也一定就是师傅要找的浮生的阿爹了。可怎么偏偏就只有一个背影呢？三千是又气又急。
　　“把入梦诀给我解了，我要好好问问他！”三千拍了拍浮生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自己就一屁股坐到了黄仙的正对面，恶狠狠的看着此刻还被浮生定住的黄仙。
　　浮生却没有立马解散了入梦诀，而是微微叹了口气，双手覆在了三千的肩上，“我们既然来了，总得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实力敢自称为仙吧。如果我们一进门就硬来，免不得他会反扑。到时候我们不仅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说不定连这个突破口都没了。想要继续差下去岂不是更难？”
　　三千咬着嘴唇轻轻的点头，浮生说得也不无道理。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问呢，万一这黄仙真有点本事，能帮到他们呢？
　　见三千镇定了下来，浮生才轻轻解开了入梦诀。
　　只见黄仙双眼一亮，他再次看到的还是那对对他恭恭敬敬的父女。
　　只是明明坐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那个年轻的姑娘，怎的自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前之人却变成了那个老汉？
　　黄仙微微晃了神，但也立马清醒了过来。好歹也是在人、妖之间打滚了千年，这点小事他也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有放在心上。
　　黄仙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上下打量了面前这对父女半晌，微微有些皱眉，“你头上的红印，可是天生的？”
　　浮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懵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旧隐隐作痛。浮生想起来了，这事他们第一次过渿河之时，浮生摔在夹板上磕出来的大包。当时浮生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却久久不见它好转，甚至越发红肿变大了起来。
　　浮生为了不让三千和白犬担心，又一心想尽快帮三千寻到人。所以她一直默默用灵介压制着额头的红肿。此刻，浮生明明幻化了人族的模样，他怎么能看到这个包呢？
　　“这……是前天才摔的一个大包。”浮生随口回了一句，想要遮掩过去。
　　黄仙微微点头，便抬起宽大袖袍之下的左手，开始摸摸掐算了起来。
　　浮生悄悄摸了摸头发下藏着的红印，约摸这黄仙确实有些能耐，便没再多想。
　　半晌，黄仙放下手来，缓缓开口：“你们所寻之人可是这小妮子的至亲？”
　　嚯！这黄仙有点东西！“黄仙果真高明！”三千故作惊讶，“还请黄仙明示，我们所寻之人现在何方？”
　　“已不在人世。”简单明了。
　　三千一边听着黄仙的回答，一边在桌下飞快的结着印。很快，眼前的黄仙全身灵介几何、擅长何技，三千都已了然于胸。
　　没想到，这黄仙果真是精于算计的，在这人族之中称个半仙，运用个八卦、周易之术，只要不泄露天机，应该还是不愁吃喝的。再加上千年的道行，占了山头潜心修炼，再过个万把年就该历劫飞升了。
　　此刻三千已经知道了黄仙的底细，就更想知道这妖界的能力到底能到几何，“不在人世了！”三千故作惊讶，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她悄悄拽了拽浮生的胳膊，浮生也立马明白了三千的用意，在身后轻轻的抽泣起来。
　　做戏也要做全套不是？
　　“那还请黄仙明示，这世上除了这苦命的孩子外，他可曾还有其他亲人在世？”三千继续问道。
　　“不曾。”黄仙依旧还是简明扼要。
　　不曾？这话三千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这到底是真的“不曾”？还是黄仙随口瞎说的？
　　“你们要寻之人不仅没有其他亲人在世，就连这小妮子也应该是阳寿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