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60、遇故化蛇

　　“花开彼岸人去散，途径渿河魂留难。回看往昔梦萦绕，等君一世过眼烟。”词句在浮生脑海里飘荡着，犹如一叶轻舟越摇越远，但却摇到了心里。
　　这说的就是像婷苧一样，在渿河桥上苦苦等待的人吗？但为何自己，心里也开始哀伤起来？
　　浮生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上残留的斑驳的伤痕，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的脑海中空空如也，没有了前世的记忆，没有了那些喜怒哀乐，自己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甚至不知道何去何从。
　　“到了，到了！”白犬似乎看出了浮生的心思，连忙打断了她，“该下船了。”

　　三人终于到了渿河的另一头。
　　按常理来说，此刻身为亡魂的浮生，就该乖乖去到枉死城，开始自己的冥界生活了。
　　三人刚刚迈下摆渡船，周遭的一切却突然变得虚无起来。一切事物皆消失殆尽，三人如同站在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浮生四下打量着。突然间三人的面前，如同滴下了一滴墨水，浸润在地上，一圈圈荡开。
　　地面如同水面一边，圈出了层层的波纹。慢慢的，这些波纹的正中央，竟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它鸟翼蛇行，人面却更似财狼。
　　“化蛇，好久不见。”白犬负手而立，对面前之人很是熟稔。
　　浮生暗暗的感叹着，这冥界之人不会都是白犬的相熟之人吧。
　　但眼前这位鬼神却不是如此。他似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没有理会白犬。
　　化蛇细细打量个面前的三人，眉头皱了起来。
　　化蛇是渿河桥另一头的鬼神，他守护着枉死城、幽冥界的大门，负责将亡魂送去他们最后的归宿。
　　但今日眼前的三人，这搭配得着实有些混乱。一个拥有用强大灵介的亡魂、一个妥妥的仙族青丘狐族、还要一个被褫夺仙族身份的魔族。
　　化蛇看了半晌，突然一声冷笑，颇感有趣，“今日何人入界？”
　　三千许是很少见着这样形容的鬼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化蛇，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举起了手，“我。”
　　看着三千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白犬拍了脑袋，直觉得丢人。
　　“你？”化蛇的语调中满满都是疑惑。“我鬼族冥界可是你一仙族说进就进之地？”
　　白犬站在一旁，看着此刻的场景，真真觉得丢人，于是找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不想再看。
　　浮生余光瞥见了白犬的动作，其实她明白，接下来的路始终是要自己走的，白犬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白犬不过多干涉，无非是想让他们自己来处理。
　　现在他们还没进到枉死城，面对的是鬼神，不会为难更不会伤害他们。今后的路会比现在更难。所以，有什么可怕？
　　浮生用胳膊碰了碰三千，示意让她拿出鬼君的批文。
　　三千会意，连忙将批文呈到了化蛇面前，“在下轩辕门三千，授玄泽上仙之命来冥界办事。呈上鬼君的批文，烦请鬼神通融。”
　　三千或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连忙提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化蛇将批文看了又看，果真是鬼君的亲笔文书，那他也不能过多为难。但，“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化蛇看着一旁的浮生，明明是她才是亡魂，是最应该去到枉死城的。
　　浮生不疾不徐的拿下腰间的令牌，呈了上去，“鬼神在上，在下浮生，乃是黄泉客栈的鬼差。此次是奉黄泉英姬之命，协助仙族办事，还请鬼神明察。”
　　看着浮生手中的黄泉令牌，化蛇更是觉得好奇了。这黄泉客栈这么多年终于又来了个小打杂的，居然还是个灵介高超还浑身散发着功德光的小鬼。英姬的眼光就是不错！
　　但……今日为何这白犬也来到了此处？还从以前不可一世的天族，变成了魔族。加上这个仙族中人……这三人，有故事呀！
　　化蛇脸上依旧还是那般淡然，但猎奇的小心思却激起了千层浪。
　　“得了得了，”白犬终于在一旁开了口。他拖着下巴盘着腿，不耐烦的说着，“东西都给你看了，就赶紧放他们进去得了。”少在这里装什么深沉，我白犬还不知道你化蛇是个什么鬼？
　　三千、浮生二人的双手还僵在半空，回头看着不远处的白犬，没想到他对哪位鬼神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眼前的化蛇却终于绷不住了，摆着身子婆娑到了白犬身边，立马收起了之前的傲气，完全换了一副随和的样貌，凑到白犬身边笑着，小声说道：“你就不能让我在新人面前装装样子吗？我好歹也是一届鬼神！”
　　白犬翻了个白眼，转头不想回他。多年不见，果然还是当初那条小蛇。
　　化蛇将凭证还予二人，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见化蛇缓缓闭上双眼，口中默默掐着诀。背上的双翼慢慢将化蛇包裹住，犹如一颗化茧的蝶蛹。
　　浮生二人站在一旁满眼的崇敬。
　　就在化蛇双翼慢慢展开的瞬间，羽翼如同双手缓缓掀开了黑暗的纱帘，众人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幽暗的大门。
　　浮生二人紧紧的盯着这扇大门，想必就是他们要去到的枉死城的必经之门。虽然都是幽暗，但枉死城内那种令人窒息之感，较之现在更为强烈浓重。浮生偷偷咽了咽唾沫，心中多少有些迟疑。
　　“去吧。”化蛇转身看着二人，羽翼仿佛在为他们指引着去路，“该上路了。”
　　这都是写什么言语？！白犬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原本就很紧张的二人，更是被这句“上路”震了一震。
　　浮生转头，最后在看了看身后的白犬，满眼的星星点点，就像第一次在她阿爹怀里，看白犬的眼神一般，无助而恐慌。
　　但白犬什么都没说，因为三人都明白，从现在起，他们都有属于自己该走的路了。

　　浮生二人提了口气，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迈进了枉死城。
　　化蛇缓缓收回羽翼，枉死城的大门也连同着一起消失不见了。
　　白犬这才起身，一边整理正形容，一边不忘数落着化蛇：“怎的非要吓吓她们才肯罢手？你看给俩孩子吓得，都哆嗦了。”
　　化蛇嗤笑着挠着头，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般的严肃，“我这不想在后辈面前立立威风吗？你看那个小鬼差，满身的功德光再加上这么高的灵介，怕是要不了多久品阶就能升到你我之上。现在若不立下规矩，到那时候就晚了！”
　　白犬才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往渿河边上去。
　　“哎，这才没聊几句，怎么就走了。”化蛇刚想追上去，就被白犬抬手给止住了。
　　“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话音刚落，白犬已身入渿河之中。

　　浮生二人虽顺利度过渿河入了枉死城，但白犬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
　　犹记得自己觐见鬼君时，白犬方得知无支祁出逃的始末。
　　鬼君道：冥界初初什么征兆都没有，无支祁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整个鬼族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逃出了渿河。按理说来，无支祁被镇压万年，灵介不可能会有如此之突破，能让整个鬼族都察觉不出，就连近在渿河之滨的黄泉客栈都丝毫没有察觉。鬼君也在怀疑，这英姬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另有内幕？更有甚者，鬼君怀疑是鬼族之中有人刻意放出无支祁，助其逃离；或者，是无支祁得到了高人协助，灵介才能有如此之突破；又或者，二者皆有！
　　再者，更令鬼君疑惑的是无支祁出逃之后，不仅没有远走高飞，而是选择了去到轩辕丘寻仇。如此高调，弄得三界皆知，完全跟他偷偷逃离冥界的行为背道而驰。他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寻仇？
　　最后，为什么无支祁在战败之后，会再次选择回到冥界？难道就是为了摆脱天族的追杀？他就不怕冥界鬼君对它赶尽杀绝？
　　白犬明白，这么多的疑问，鬼君表面上不过问，因为他是冥界之君，冥界魔族发生的一切都由他一律追责。他不仅要维护冥界的和平，更要制衡三界的平衡。
　　但白犬也十分明了鬼君将自己放在渿河的原因，除了镇守无支祁，鬼君更希望白犬能查清楚个中缘由。这也是鬼君能轻易答应白犬留下浮生的原因。其实鬼君看得出，浮生能牵绊住白犬。
　　这，也是白犬想要的。他就是想要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因为浮生才被贬入魔。这，才是他能光明正大留在冥界的理由。
　　但回过头来，白犬却真真是不能对此事不闻不问。
　　因为，就在刚刚，就在三人渡河之时，浮生的幻境里竟然出现了无支祁的身影。
　　白犬想过，也许只是巧合，浮生在魂归冥界途中恰巧遇到了无支祁。但一切的可能皆是可能，白犬不能排除无支祁与浮生之间还存在其他的联系。
　　若是无支祁真是冲着浮生而回到冥界，那一切就不再简单了。
　　白犬不能让这种万万之一的可能存在。
　　浮生，不能再出事了！

　　转瞬之间，白犬已经深深没入了渿河之底。
　　此刻他运转着灵介，将自己安全的圈在灵介泡之中，不受弱水极寒之气的侵蚀。
　　白犬缓缓而下，越是接近河底，四周的怨气就越发的浓重。白犬低头，紧紧盯着河底那团不停散发出黑色灵介的气，那便是无支祁被镇压的地方了。
　　白犬双手合十，掐诀而变。他将自己与河底镇压无支祁的玄绫之石融为一体。因为他能留在黄泉，唯一的办法就是答应鬼君，用己身镇压无支祁。此刻的他真身就是这颗玄绫之石。
　　白犬融与石镇，这才将面前的无支祁看了个清楚。
　　此刻的无支祁，竟出乎意料的虚弱，全然不似刚才白犬看到的一般，它只是表面看起来强大！此刻的它高大却虚弱，暗黑却毫无意识。他的四肢、头颅都被一人多粗的玄铁牢牢的捆绑于玄绫之石上。紧闭着双眼，已经毫无威胁。
　　白犬看着他这一身的伤痕，有被玄泽上仙所伤，有被自己和鬼君所镇。但这些都不是白犬关心的。